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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飘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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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先生,您可以收留我吗?”
李逐风显然想错了,事情并不会就这样与他无关。
李逐风能够理解女子的想法,许是自己的忠告让她对自己产生了信任,因此她让李逐风来为她做选择,若李逐风收留她,她放弃原本的打算,若李逐风不收留,那么她和之前的她没有区别,也就没有别的选择。
女子将选择权交给李逐风,就是在逼迫李逐风做出那唯一的选择,很显然,李逐风只有一个选择。
李逐风道:“当然可以,不过我们孤男寡女实在不方便住在一起,我会安排你住到安全的地方,你觉得可以吗?”
谢瑞此时有些忿忿。他们一行人分明是一道进来的,然而女子一开口就向李逐风道谢,而后苦笑着询问李逐风能不能收留她!谢瑞就不明白了,她是怎么在昏迷醒转后问也不问一句便从一群人中扒拉出一个人作为恩人的?好吧,他也知道这女人不是真的昏迷,可是她昏迷前分明是准备着算计自己,怎么醒来就急着逃了?他也就趁着她昏迷小小地占了一下便宜,而且他还很有分寸没有很夸张,他都已经非常小心而有分寸地表现自己的为色所迷、容易控制了,这不是就是女子想要看到的吗,怎么一醒来就变了?
谢瑞难过,他都已经准备好看这个女人拙劣的勾引戏码了,一转眼就没了这个调剂,浪费了时间还一无所获,心里委实不舒服。
谢瑞不由得打量这位李先生,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正气模样,确实容易让人信任,但谢瑞见多了这些所谓的君子背后虚伪肮脏的样子,最是厌烦这一类人,何况李逐风又坏了他一件好事,顿时对李逐风很有意见起来。
谢瑞又整理出一副笑模样,到女子身边做深情状:“姑娘,在下谢瑞,姑娘若是需要住所,在下也可以提供,姑娘这般貌美,在下实在不忍看佳人受苦,在下虽无甚本事,但必将尽己所能保护姑娘,只盼姑娘点头。”
他这深情又带着蠢的一番话只为表明自己愿意为女子做任何事,他还想着挽回自己的小乐子。
李逐风听到“谢瑞”二字,便抬头看了一眼谢瑞,他其实早已经猜出来了,并不觉得惊奇,只是好奇谢瑞纠缠一女子做什么,这女子还能和太守贪墨案有关?
想到这里,李逐风道:“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一怔,垂下眼睑掩下眼中情绪,只语气说不尽的低沉,她道:“飘尘。”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下尘。
一个名字,一个表情,她已经泄露得太多。李逐风知道那不是真名,而女子的痛苦仍旧深重,不可抑制,应是新近发生的变故,或许真的和太守案有关。
可是,这和李逐风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身如浮萍的无乡客,她是谁,要做什么,李逐风觉得自己没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何况,从她的表现来看也只是个懵懂的女子而已,不该是坏人。
李逐风上前一步,面上尽是柔情,他轻声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安排好你的住处再来接你。”
“多谢李先生。”飘尘又看向谢瑞,细声细气地说,“公子好意飘尘心领,但看来是不必公子费心了。”
谢瑞梗着脖子生硬道:“行,那我就不打扰了。”
又是难过又是强撑着不难过的少年人模样。
说完,谢瑞负气般出了医馆,赵怀清自然要跟着。
离了医馆,谢瑞又换了一副模样,嗤笑道:“飘尘逐风也算相配,可惜搅了我一件乐事。”
赵怀清并不答话,谢瑞也不在意,眼睛四处打量着,又忍不住嫌弃:“一个破龙舟罢了,有什么稀奇,引得这么多人看。唉,早知道青城这般无聊,我是打死也不会来的。”
赵怀清仍旧没有说话,谢瑞一个自说自话也是无聊,便叹了一口气,道:“吃饭,这青城可有什么好吃的?”
七皇子殿下问话,赵怀清没法继续装没听见,他回答:“青城酒楼都不怎么样,君来客栈已经算厨艺好的了。若是小吃的话,西街倒是有许多好吃的。”
“哦。”谢瑞似乎极为感兴趣,“都有些什么好吃的,怀清兄说来听听?”
赵怀清便一一介绍了,每家特色张口就来,甚至连味道都清楚地描绘出来,仿佛每一家赵怀清都仔细品尝过一样。
谢瑞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怀清,问道:“怀清兄对青城真是熟悉,可知道青楼所在?”
他虽是问青楼,然而却刻意将“熟悉”二字咬得极重,话语中警示意味颇重,谢瑞在提醒赵怀清,他一个京城子弟,怎会对小小青城这么了解。
“谢公子,青楼我是绝无可能知道的。”赵怀清只是语气坚决地回了这么一句,像是没注意到谢瑞的刻意。
谢瑞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道:“青城这地方能有什么美味!便是美女相陪也只能勉强下咽罢了,可惜怀清兄是这天下人的楷模,只得不知。不知便不知,我自己去寻。七叶,随我来。”
谢瑞说完看也不看赵怀清,随便找了个方向走了。
赵怀清摇摇头,并不阻止。
这位七皇子从出宫建府便一直是这么个风流爱玩的性子,来青城本身也是为了玩,赵怀清自然看得清自己位置,不会讨人嫌。
谢瑞走了一会儿,转了几个拐角,确定赵怀清看不见听不见才冷声道:“去盯着赵怀清。”
七叶仍跟着他,面无表情。
谢瑞仍在吊儿郎当地笑着,自去寻他的温柔乡。
赵怀清去了西街,他口中的美食街。他在此地逛了会儿,买了糖炒栗子和灌汤包,又趁机和店家聊一聊太守如何,青城如何。那闲聊的模样,像是个对青城充满好奇的普通外乡人,他还趁机抱怨了会儿他们哪儿的太守不管事儿。
赵怀清拿到小吃道了谢,不急不缓地走起来,却并不是回君来客栈的路。没一会儿赵怀清到了李逐风院子前,他熟稔地推开李逐风家的房门,轻车熟路地进了屋,像是进自己的家。
李逐风已经回来了,这时正在煮早上包好的粽子。李逐风见赵怀清来了,连忙招呼他坐下,而后毫不见外地拿过赵怀清手中的包子吃起来。吃完了包子,赵怀清已经剥好几颗栗子,正好递给李逐风,李逐风也就这么接起来吃了。
粽子很快煮好,李逐风记得赵怀清喜欢吃甜口的粽子,因而下锅的粽子中就有两个甜口的,他看着赵怀清吃了一口,立刻有些得意地问:“我的手艺还行吧。”
赵怀清笑了笑:“很好。”
那笑意很真,就是掺杂了太多别的情绪,比如想念,比如心疼。这是李逐风做的粽子,当然很好吃,可是有了别的情绪,那味道就有些咸和涩,不纯粹起来。
赵怀清拉起李逐风的手,李逐风的手仍旧白、纤长,手心却又多了许多浅浅的掌纹,比去年又深了些,没有再添新的小伤痕。赵怀清知道,李逐风终于熟悉了煮饭一事,他从切菜开始学,抛开了君子远庖厨的教导,十指沾染了阳春水,手心一年比一年粗糙,终于学会了很多菜式。
赵怀清发现李逐风剑茧浅了许多,他看了看屋内,没有看到追光剑。
赵怀清皱眉:“你的剑呢?”
李逐风有些心虚:“去年冬天,邻居家老太太生病,我就把它当了。其实存的钱都够赎回来了,我只是觉得暂时用不到。”
赵怀清斜他一眼:“暂时用不到就不赎回来?好,回去我就好好骂一骂怀瑾,总送些无用的东西。”
李逐风:“别,我错了。其实是因为我的钱还差一点。”
“也没想到我会来。”赵怀清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起身细细打量李逐风这一亩三分地,接着道,“还行,还过得去,我这次应当会呆挺久,可以给你多添点东西。”
“太守案子很复杂?”
李逐风其实猜到了,太守案牵扯的银两数额很多,且牵扯的人也很蹊跷,赵怀清和七皇子一道作为钦差来查这个案子,可见案情的确复杂。
“嗯,牵扯到吏部尚书,而且还有心指向丞相。你觉得青城太守如何?”
“我与太守接触不多,不过他家两位公子都在我这里念书,看得出来家风很好,实在不能相信竟贪了那么多,很可能是被冤枉了。”
“嗯,我先回去了。”赵怀清对他这里有了数,就要回去做正事。
“好。”李逐风答应着,又嘱咐道,“怀清,你回去查一查飘尘来历,可能和太守也有关。”
“已经在查了。”赵怀清说着出了门,又回头看李逐风,目光温柔,“典当行在哪里?”
李逐风知道赵怀清要把剑给他赎回来,也不矫情,告诉了他,目送着他离开。
赵怀清总觉得李逐风生活很艰难,其实并没有,至少李逐风觉得很闲适,只是做做饭,哪里就能让人心疼起来。
李逐风觉得,也许之于赵怀清,他真的已经在七年前就死了,停止了生长,于是赵怀清看他越来越像看一个孩子,似乎已经忘记,他已经二十四岁了,而赵怀清也不过长他两岁而已。
又或者,只是觉得亏欠一年比一年多,总想要补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