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荼》君越贤

28、028

　　宁娇所担忧的事，自从那日从披香殿内出来，再没有人提及。
　　惠妃派人来，也只是平铺直叙地告知喜讯，并按例给与赏赐，再不多言，甚至未曾提起太子和太子妃。

　　那场风波，早已消失于无，太子和太子妃在人前，依然恩爱非常，他们常常一起出现，也经常相伴着去给惠妃请安。
　　事情过了那么久，如今再想起，宁娇虽觉得荒谬，但又会忍不住去想，那是真的。

　　教导人事的姑姑们，见宁娇脸上的表情不住变幻，不由露出一个个和蔼的笑容。
　　虽然双方想的方向不一样，但这次教导还是顺利结束。

　　宁娇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喜欢空想，这毛病不算严重，她以前都可以克服，因为她没那么多时间空想，她还得做家务。
　　可现在，就连一杯茶，都有人端给宁娇，可不就给了宁娇无限空想的时间。

　　好在，宁娇的空想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一日天气晴好，惠妃着人唤了宁娇，去御花园赏花。
　　御花园中草木旺盛，却又处处透着精致。

　　宁娇侍奉着惠妃，在御花园中的□□小道上，慢慢走着。
　　穿过一道花墙，宁娇望见远处花亭内有人。
　　那人长身玉立，头戴金冠，身穿绯红长袍，站在远处。

　　惠妃跟前的宫女道：“娘娘，是太子殿下。”
　　一听是太子，宁娇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惠妃瞧宁娇那模样，笑道：“走，咱们过去看看。”

　　不等惠妃向前，虞渊已走出花亭，缓缓走来。
　　待虞渊走近，宁娇先行行礼，道：“见过殿下。”
　　虞渊目不斜视，道：“免礼。”
　　宁娇起身，退至一旁。

　　随着宁娇轻移的脚步，虞渊的眼神，不由得跟着一飘。
　　惠妃看在眼里，道：“走了那么久，也有些累了。”
　　虞渊立刻收回眼神，道：“儿子扶你到前头花亭里歇歇。”

　　惠妃怪道：“哪用得着你扶，你当我身边的宫女是摆设吗？你平日里处理军国大事，半点儿不得闲，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就在这儿赏会儿花。”
　　宁娇随着惠妃的步伐而动。
　　惠妃回身道：“你今日一直侍奉我，都没仔细瞧过这御花园里的花，给你半刻钟，好好看花。”

　　宁娇离太子极近，近到能听到太子的呼吸声，她听到太子的呼吸一促，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又炽热了几分。
　　“谢娘娘。”宁娇的目光，随惠妃而去，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身旁的太子。
　　章明恩未等虞渊有所动作，已悄悄带着人退到远处，还顺便把宁娇身边的宫女给叫走了。

　　天空开阔，小径两旁全是低矮的花丛，唯有一株榆钱树矗立在一旁，送给宁娇和虞渊些许音量。
　　虞渊不动，宁娇也不敢动。
　　宁娇鞋底轻碾脚下的雕花青石砖，想到她初遇太子的那天，也如今日一般，阳光格外的好。

　　虞渊一眼不错地用目光描绘宁娇的眉目，他唯恐看漏了什么，不愿对宁娇身后的绚烂花丛施舍一眼。
　　两人的影子一动不动，清晰地分作两团。
　　到底是虞渊的影子先动了起来，那影子伸出长而有力的手臂，最终与宁娇的影子相连在一起。

　　宁娇感觉一阵微风拂过脸颊，忍不住抬手去理顺耳际的碎发，稍一抬眼，只见眼前之人的手中，正捏着一片榆钱叶。
　　修长的手指一动，那片叶子在打着旋儿，缓缓落到地上。
　　虞渊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手背到身后，道：“我怕你弄乱自己的头发，就顺手摘了下来。”

　　宁娇怔怔看着太子殿下的耳朵，不明白这人是怎么了？
　　因为丝毫没有感觉，宁娇猜想太子可能连她的头发都没有碰到，两人一点接触都没有，宁娇不明白太子耳朵红什么。

　　宁娇笑了两下，道：“谢殿下。”
　　“不过举手之劳。”虞渊侧身对着宁娇，双眼的视线努力从宁娇身上离开。
　　宁娇看着都觉得累，眼里不由得充满笑意。

　　一个自以为隐晦，瞧两眼，视线就要往回收一收。
　　一人饶有兴致，光明正大的看着。
　　终于，两人的视线相交在了一起。

　　视线一触既分，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这一笑，两人好似更亲近了些。
　　笑声渐息，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交交缠缠，怎么也分不开。

　　虞渊脚尖微转，朝向宁娇，道：“我叫你阿荼可好？”
　　宁娇看着太子眼中的自己，看到了一丝了然，“殿下想这样叫我，我哪有……”
　　“别这样说。”虞渊抢白道：“我唤你‘阿荼’，是想与你离得更近些。”

　　宁娇视线一避，又迎上虞渊的目光，问：“那我该唤殿下什么？”
　　虞渊真想去握一下阿荼的手，那双手一定很暖很软，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我……”虞渊语焉不详，想让宁娇唤他小名，可又觉得太过亲昵，让她唤声“七郎”，似乎又显得有些孟浪。

　　“殿下？”宁娇低头一笑。
　　虞渊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道：“你还是唤我‘殿下’吧……”
　　宁娇又是一笑，道：“是，殿下。”
　　虞渊无奈至极，却又对宁娇无可奈何。

　　“这些年，你可委屈？”虞渊的声音突然深沉起来。
　　虞渊知晓宁娇这些年的经历，在虞渊看来，宁娇遭逢突变，心中总会有些难以解开的结，虞渊想让宁娇如意。
　　宁娇轻摇了下头，道：“没什么可委屈的。”
　　虞渊：“那你感激吗？”

　　得入宫门，自此一步登天，想来是会有感激的吧……
　　宁娇直视虞渊，道：“我不知该感谢谁？”
　　能有今天，宁娇自己都觉得庆幸，其中运气的成分太多，可谁又能保证，她一直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不知为何，虞渊竟有些不敢直视宁娇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两人的生活轨迹全然不同，如今能站在一起，靠的是老天的安排。
　　虞渊感谢上苍，又心生妄念，为何老天不让他早点遇见她，这样，他就能对她了解更多。
　　看着宁娇那双眼睛，虞渊不忍再问。

　　“前头蔷薇花开的正好，你可要随我去看看。”虞渊向宁娇伸出手。
　　看着那双手，宁娇毫不犹豫地递出自己的手。
　　就算此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宁娇还是想要恣意一回。

　　虞渊牢牢握住宁娇递来的那只手，宁娇的手比他想象中额更暖更软，让他永远都不想松开。
　　两人的影子越来越近，宽大的衣袖交叠在一起，形似如意结。
　　虞渊放慢了脚步，唯恐宁娇跟不上。

　　“咱们去见阿娘。”虞渊兴冲冲地道。
　　“是，殿下。”宁娇感觉到来自另一只手上，那忽轻忽重的力道，低着头道。
　　“算了。”虞渊脚步一顿，道：“咱们还是先去赏花。”
　　“是，殿下。”宁娇紧抿双唇，不漏出一点儿笑声。

　　虞渊手心里渐渐有了汗意，他故作严厉地道：“好好回话。”
　　宁娇动动手指，试着去握住那只手，道：“好的，殿下。”
　　虞渊似被啄了一下，却又不疼，只觉得酥酥麻麻。
　　“顽皮！”虞渊一用力道，制住宁娇那只作乱的手。

　　“娘娘你看，这……这成何体统。”惠妃跟前年纪略长的姑姑道。
　　惠妃看都不看，道：“这算得了什么，七郎喜欢，谁能说得动他，就连我都不能。到底是年轻了些……”
　　“若是让太子妃知道了……”
　　惠妃冷哼一声，道：“知道了便知道了，她自己都管不住她自己那张嘴，还想管别人？”

　　“可……”
　　惠妃伸手攀住眼前的爬藤蔷薇，道：“到底是人比花娇，让人怎么都厌恶不起来。喜欢也好，早日结了果，我也能高兴高兴。”
　　“娘娘说的是，说的是。”
　　汪芷站着，站在宁娇的房门前，她已经这样站了很久很久。

　　最近这段时日，惠妃常常派人唤她们中的一人前去，毕竟有些话，只能和一个人说。
　　可从前去的都是披香殿，这还是惠妃第一次唤人去御花园赏花。
　　宁娇这一去，还去的格外久。
　　汪芷有一种预感，她预感到有一些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正在发生。

　　“良娣，咱们回屋歇歇吧。”阿容劝道。
　　汪芷站的太久，刚一动，人就歪斜着要倒。
　　扶住门框，汪芷满眼荒凉地道：“是该回去歇歇，歇一歇便好了……”
　　阿容惊慌去扶汪芷，道：“良娣你没事吧？”
　　汪芷推开阿容的手，独自站起来，道：“没事，我不会有事的。”

　　宁娇特意在御花园里，给汪芷采了一束花。
　　汪芷高兴地接过花，还特意闻了闻，道：“亏你还想着我，没在御花园里，被花迷了眼睛。”
　　宁娇眉头一挑，道：“把花还我。”

　　汪芷将花藏到身后，道：“给了我的就是我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宁娇直接去抢，道：“谁让你这样想我，亏我还一直想着你。”
　　汪芷低头就跑，高声反驳道：“我想想还不行吗？”

　　宁娇追去，道：“不行，道歉。”
　　汪芷：“我不。”
　　宁娇：“道歉。”
　　汪芷：“好吧，我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