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荼》君越贤

19、019

　　不久，郑国公府里，就传出了老夫人重病的消息。

　　宁娇知道了，觉得这高门府邸，和他们乡野人家一样，在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一床大被一掩，遮得是干干净净。

　　如今的礼教如此。
　　子告母，大不孝。
　　事情爆出，为人的子没有规劝住，亦是不孝。

　　此种逻辑下，完全就是要把人逼死。
　　宁隽不想死，只能让母亲一直病着。

　　对于宁娇一家，宁隽感到很愧疚，但也已是于事无补。
　　这件事的水太深，要想对太子造成如此深远的影响，显然不是郑国公府一家可以做到的。

　　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只要宁娇在华清长公主府，太子也去了公主府，宁娇这条微不足道的小命一没，这些阴损至极的人就可以开始造势。
　　到时候，众说纷纭，直指太子私德有亏，流传出太子奸污民女，以致民女不堪忍受，自杀而死。
　　如此令人咋舌的消息一出，谁还会管事情的真相。

　　宁娇一家已不可能回郑国公府居住，住在外头又太过危险，只能是在公主府暂居。
　　华清长公主这回是恨毒了自己那位嫂子，这事要是发生在公主府，她也脱不开关系，到时候真查起来，她也得受罪。
　　一石数鸟，想出这等阴毒伎俩的人，当真是好算计。

　　华清长公主的生辰宴如期举办，而且要一连办好几日。
　　正日子这天，如众人所想的那般，虞渊这位刚被册立不久的太子，如期而至。
　　当日，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宁云祥一身华服，坐在宁娇身侧，看着宁娇的脸发呆。
　　宁娇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大娘不去前头见客？”

　　今日公主府内，来了不少正值嫁龄的女公子，宁云祥本该去凑个趣儿。
　　宁云祥痴痴地笑着，道：“她们哪有你好看，让她们自个儿玩去。你在做什么？”

　　宁娇剪断丝线，道：“我裁了几块帕子，打算和合好的香放在一块儿，等过几日，织物的纹理间浸透了香气，就能拿出来用了。”
　　宁云祥费解道：“这些事情何须你亲自来做？”
　　宁娇解释道：“我闲来无事，想着亲自做这些，到时候你给长公主与你，也算是一份心意。”

　　宁云祥喜不自胜，道：“你可真是有心了，你这儿可有做好的，我要拿出去炫耀炫耀。”
　　宁娇好笑道：“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怎么没有！”宁云祥上身一倾，一把抓住宁娇的手，问：“快说，有没有？”
　　宁娇讨饶道：“有是有的，我这就给你去拿。”
　　宁云祥催促道：“快去，快去！”

　　宁娇起身，从西北角的阴凉处，取来了两帕帕子。
　　帕子上的香气若有似无，透着一股清晨太阳未升起时，身挂露珠的冷艳蔷薇香。
　　宁云祥双手接过帕子，道：“今日我身上熏的也是蔷薇香，倒是正合适。”
　　说着，宁云祥就抽出自己身上的帕子，丢给身后的侍女，换上宁娇熏制的丝帕。

　　“时候不早了，再不走，我阿娘该来抓人了。”宁云祥玩笑着告辞。
　　宁娇将宁云祥送到门外，继续裁帕子。
　　丝帛撕裂的声音，听起来分外舒服，宁娇感受着片刻的愉悦。

　　丝竹之声，悠悠传入宁娇耳中，虽然看不见，但宁娇知道，一定是极为热闹的。
　　公主府的侍人忙而不乱，每一个人都尽力尽力坐着自己分内的事。
　　许是为了新鲜，华清长公主给吴氏送了重金，请吴氏做几道安县的菜，这会儿吴氏正在膳房忙碌。

　　宁娇原想去帮忙，吴氏第一个反对。
　　宁勇也不在，许是为了补偿，宁隽最近常带宁勇交际，今天这种场合，宁隽自然不会落下宁勇。
　　今日太子临门，事关重大，就连阿田也被叫去帮忙。

　　早些时候还有宁云祥能陪她说说话，这会儿一人带着，宁娇竟不知不觉给一条帕子包完了边。
　　宁娇转动酸疼的脖子，放下手里的针线，在房内来回走动。
　　这会儿日上中天，宁娇打算出门去膳房拿吃食，这种日子，可没人有空给宁娇送吃的。

　　华清长公主的生辰宴，是虞渊成为太子后，第一次非正式的出现在人前。
　　说来，这确实是个绝佳的机会，让众人看清太子真正面目的机会。

　　时间往前一个时辰。
　　虞渊尚在东宫，內侍正给他戴冠。
　　因是去拜见长辈，虞渊穿了件显年轻的青衫，头上戴了一个精巧别致的玉冠，腰间香囊挂好，镜中虞渊那张本就年轻的脸，似出城去水边寻觅佳人的俏郎君。

　　虞渊整装待发，却迟迟不见太子妃的身影。
　　已是去催了三回，太子妃还是不来。

　　太子妃出自兰陵萧氏，是虞渊尚是晋王时，皇帝为儿子精挑细选的晋王妃。
　　萧氏做晋王妃时堪称典范，但自从跟着虞渊水涨船高，得了太子妃的头衔后，人开始有了些傲气。
　　总的来说，萧氏作为王妃可以说是表现优良，但作为太子妃却还差了点。

　　虞渊整整身前的系带，道：“太子妃还是不舒服？”
　　传话的內侍道：“回殿下的话，太子妃一早起来便有些不适，到这会儿都没有缓过来。所以太子妃说，她身体抱恙，就不给长公主庆生了。”

　　虞渊眉头紧皱，两条眉毛快要绞在一起，这不是萧氏第一次忤逆他，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你去，去叫苗……”怒气快速褪去，虞渊道：“算了，我一人去给姑母庆生，出发。”
　　虞渊说走便走，不作任何停留。

　　随着东宫主人的离去，作为女主人的太子妃，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今早起身，萧燕婉感到胸闷恶心，她思及出嫁前，阿娘及诸多女性长辈的叮嘱，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有了身孕。
　　虽还没有经过太医院太子的会诊，萧燕婉却瞬间觉得自己身子贵重起来，不敢有任何闪失，既如此，出宫这等颇为费鞋的事，自然是不能去的。

　　与萧燕婉对门而住的苗幼娘，是虞渊的良娣，她原本睡的好好的，结果一早听到太子妃房里的动静，是生了一肚子的气。
　　苗幼娘跟身前的侍女阿静抱怨道：“能跟殿下出宫去，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太子妃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唉……不说这些了，太子妃既然身子不佳，咱们今天吃的素净一些，让膳房做冷淘，有些日子没吃了。”

　　阿静心中一笑，良娣哪是为了太子妃才吃这“素净”的冷淘，明明是自己馋了这口，偏还要正正经经地找个借口。
　　苗幼娘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见她唤来跟前几个侍女，讨论起明天穿什么戴什么去给惠妃请安，她好些日子没陪娘娘用膳了，明天争取让娘娘给她双筷子。

　　虞渊一人前来，让不少人的眼珠子落到了地上，不管怎么说，太子妃未能同太子一起到场，确实是没能做到太子妃该尽的义务。
　　就连在场的世家中人，也有为此而皱眉的，更不要说华清长公主这个主人。

　　华清长公主眉头一丝未皱，反而对虞渊道：“劳烦殿下走这一趟，快请上座。”
　　虞渊亲热地道：“姑母这是说的什么，你是长辈，我这小辈来给你庆生，是再寻常不过事。”
　　“是是是。”华清长公主笑容雍容，道：“还请殿下您，陪姑母一同入座。”
　　虞渊亲昵地轻抚了一把清华长公主，道：“我听姑母的。”

　　众人入席，虞渊坐下后看到案几上，另一幅没来及撤下去的餐具，对太子妃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乐声响起，宴会正式开始。
　　宴会上推杯换盏，不时就有人带头行起了酒令，更有年轻公子当场行文作赋，以期能为太子效力。
　　虞渊喝了两杯酒，人未醉，身上却有些燥热，不一会儿，身上就出了一层汗。
　　在知会过华清长公主后，虞渊立刻起身去更衣。

　　太子出行，自有人先行为其净道。
　　宁娇住在公主府的东北角，膳房在西南，要想去膳房，就得斜穿整个公主府。
　　虽是这样想，但宁娇不可能真的斜穿，只能顺着墙，避开热闹的地方，拐着弯去。

　　宁娇顺利拿到食盒，正原路返回，就在半路遇到了几个说话尖细的內侍。
　　公主府里有內侍，宁娇一听就听了出来。
　　“你手里提的是什么？”领头的內侍道。
　　宁娇一见人，就把头低了下来，“回几位的话，小女手里拿的是食盒。”

　　“里头都有什么？”內侍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盖子虚虚地盖在上头，內侍没道理盖上，宁娇也不敢擅自盖上。

　　內侍眼睛一路往下，确定肉眼所及之处，没有一粒石子后，才道：“太子殿下将在此经过，你就按现在这样子站这儿，往这边站好喽！”
　　宁娇松了口气，道：“谢您提醒。”

　　內侍还要往前查看，只道了句：“你怎么没在前头伺候？”
　　宁娇穿着不俗，声音也悦耳，脸虽看不清，但怎么看也是个白净的，行进中，內侍愈发觉得奇怪。

　　宁娇是不敢走了，也丝毫不敢动，虽还看不到太子一行人的身影，但她能看到另一头同样站定不动的侍女。
　　虞渊在众人的随侍下信步走来，他目不斜视，却在走过一个拐角后，瞬间就看到宁娇的身影。

　　宁娇背光而战，身后充满暖意的阳光，照得她头上的发丝根根分明。
　　“殿下？”虞渊身后的侍女疑惑道。
　　虞渊向前一步，道：“无事。”

　　随着虞渊的走动，光线也有了变化。
　　宁娇面上虞渊的一边手臂，提着个食盒，因此手臂正用力。
　　在阳光下，即使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虞渊也能看到那充满力量的纤薄肩背。

　　热力的作用下，虞渊闻到一股浓烈的肉香味。
　　一瞬间，虞渊感到了一股，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强烈饥饿。

作者有话说

　　食色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