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龙[香蜜沉沉同人]》藏金鼎

32、章三十二 宽慰

　　天后所言不虚。朝上已有战事回禀：龙神润玉贪功冒进，刚愎自用，不顾火神旭凤劝阻，蛮攻追击魔族，于长江中游受袭，至于陨落。天帝震怒哀恸，又拨一万天兵予旭凤，发檄文而广告六界，神魔之战，已在眉睫。
　　锦觅却是不信的。她道：“润玉仙同我说，等我把锦囊全部拆开，他就会回来。”这么说着，又撸下袖口，露出绑着红线的皓腕一段，“他答应我的，就不会骗我的。”
　　“好一对苦命鸳鸯。”天后慵倚躺椅，侧身斜眄，见她死不悔悟，只得直白道：“你若不信，回去一问你爹爹，真假便知。”
　　穗禾公主思及旭凤，难免心有戚戚焉——只是为储君之位，容不得她心软。穗禾眉尾上扬，丹凤眼满盛讽意，皮笑肉不笑道：“姑妈，您本是好心告知锦觅仙子，奈何她不信。既然如此，便也罢了，让她问问水神仙上，不就一切分明了。”
　　“她虽同她母亲那般不懂礼数，可我们却不能失了礼。”天后红唇含笑，搭掌掩去唇畔讥色，只道：“锦觅，我怜你未婚先寡。不如便再为你做门亲事。我有个不成器的子侄，今年方过八千岁，亦是品格贵重，是个婚配的好人选。”
　　须得知，锦觅今年芳龄尚不足四千。八千岁尚未婚配，怕是个人嫌狗厌的混子了。
　　锦觅听得天后欲另行婚配之语，才觉出她来意不善。她啐道：“润玉仙从未骗过我，你所说的话，我才不信。”又皱鼻哼道：“你老是对我凶巴巴的，是何道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爹爹去。”

　　锦觅去意已决，天后亦不拦她。回至府里，那仙童还掐火烤着锦鸡，隔了数步，都能嗅到那股香气。锦觅早不计较天后那点子凶态，只笑道：“鸡烤好了，爹爹再不回来，就只能剩点鸡骨头给他了。”
　　“看来，我回来得很是时机。”蓝光划破苍穹，正是洛霖回府。他应声迈步，袍袂翻飞，鹤氅如拢波涛，末端翻着微浪，长风鼓动，萧轩湛然。“又是润玉给你留的锦囊？”
　　“爹爹！”锦觅先切下块鸡腿，捧给洛霖，理直气壮道：“正是润玉仙教我做的，你尝尝，好吃不好吃？”见洛霖略咬半口，她愈发占理来，胆子大地直接向洛霖告状道：“爹爹你不知道，我本来好好在这里守着，天后却非把我叫过去，同我说什么润玉仙战死的谎话。还好我回来得快，不然鸡都要烧焦了。”
　　洛霖举动微凝。今日天帝刻意于朝后留下洛霖，正是为了此事。他面不改色，又撕下片鸡肉喂到锦觅口里，温声道：“不必挂心。你是我洛湘府少主，便是真的又能如何？”
　　锦觅如只个鸡崽子啄米般叼着鸡肉便吃，埋怨道：“天后总对我凶巴巴的，我很不喜欢。上次是凶我，这次还骗我润玉仙死了。幸亏我聪明机智，不然真要被她蒙骗过去了。”

　　洛霖将臂往她腰间一搭，半搂着便将锦觅挈至椅上。见仙童还立在旁边，只道：“你先下去罢。告诉余下的几人，后面几日也无须再来。”锦觅正不乐意，蹬腿想挽留，却被洛霖眉宇间严厉所慑，别过头去不敢说话了。她低声嘟囔道：“分明错的是天后，为何连润玉仙的仙童也要赶走。”
　　“锦觅。”洛霖听得她抱怨，忧虑更深。抬指理她鬓丝，万语千言在肠内滚了几番，斟酌许久，才开口问道：“若是润玉当真罹难，你当如何？”
　　“润玉仙才不会死呢。”锦觅荡着小腿道：“爹爹你教我说，让我相信自己的夫君。润玉仙也让我信他。他说拆完锦囊就回来，自然是不会死的。”
　　洛霖只觉得心尖都似被她揪成一团，见锦觅如此模样，忧心忡忡，竟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了。锦觅见洛霖不再说话，只又撕下片鸡肉递给洛霖道：“爹爹，你还没吃几口呢。”
　　洛霖接过，却未吃下，只将这片鸡肉掐在指尖，踌躇许久，才道：“锦觅，天下大好儿郎多的是。便是没了润玉，为父自会为你另选良婿，断不会委屈你的。”
　　“爹爹，你怎么也同天后一样，说话愈发古怪了？”锦觅自顾自扯块鸡肉下来，银牙研磨，含糊不清道：“我已经有润玉仙作夫君了，你教我什么‘伉俪情深’，我为何还要别人？”

　　“润玉的确是死了。”洛霖避过她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几乎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盯紧了她神情，眨眼也不敢错过。锦觅微楞，仍是不信道：“爹爹，怎么你也伙同天后来骗我了。”
　　“为父怎么会骗你。”攥着锦觅双手，洛霖将这朵娇花笼在鹤氅里，如叹息般低语，“你还有爹爹。爹爹会陪着你的。”
　　洛霖盯锦觅神色盯得紧迫，却见她面上既不见悲色，也不见泪痕。这朵没心没肺的霜花只微微呆一下，便又掰块鸡翅咀嚼起来。洛霖见此，这才放下心来：还好女儿尚未及深情，总还能够接受噩耗。锦觅几口便将鸡翅尽数塞在嘴里，两腮被撑得僵硬，也不见半分愁容。
　　洛霖掌搭她额发，心中亦是惋惜。润玉待锦觅如何，他亦是看在眼里；可惜两人缘浅，终未能得配鸳侣。锦觅嚼得只觉得嘴酸，许是塞得太多压到了神经，她只觉得舌尖发麻，尝不出烤鸡滋味来。仓促又嚼了几口，勉强咽入腹中，只如生吞石块，拉着心肝便往腹里坠去。腹如肠绞，锦觅痛得额角涔汗，只往洛霖怀里钻着求救：“爹爹，我好像吃坏东西了，肚子痛得厉害。”

　　洛霖手忙脚乱，正待施法解救，却见锦觅往外探身，猛地便将刚入肚内的烤鸡尽数呕了出来。只将烤鸡呕出还不算够，锦觅趴在洛霖胳膊上，勉力撑着上身，又干呕连连，活似要将心肺一同吐出一般，难受得让缩成一团。
　　“爹爹，我肚子好痛。”她哀哀道：“爹爹，我是不是也要死了？”锦觅又连忙拽过烤鸡腿，撕啃着便要咽下，“不行，就算死了，我也要做个饱死鬼。”只这鸡腿入口，味同嚼蜡，锦觅闻着便觉腥臭，还没咽下肚中，便又呕了出去。洛霖抬手挥袍，扫去周遭污秽，爱女遭此不幸，已是摧断他肝肠。“锦觅，没事的，有爹爹在，你不会死的。”
　　锦觅折腾几番，只蜷在他怀里，将脸埋在膝间，茫然道：“爹爹，那为什么润玉仙会死呢？”她攥着洛霖衣襟，问得天真，“我想大家都在一起，爹爹不要死，润玉仙不要死，狐狸仙人、多肉仙子、连翘、老胡他们都不要死。”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洛霖心酸安慰着，双臂勒住锦觅，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仙寿有期。锦觅，便是为父，也总有一天会先你而去的。”

　　锦觅却抬手捂住双耳，连连摇首道：“不听不听！你说我可以‘恃宠而骄’，润玉仙说我可以‘仗势欺人’，那我就不要你们死。我就要你们都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要。”
　　洛霖也不逼她，见锦觅这般模样，真恨不能有那等起死回生的法术，能立刻让润玉出现在锦觅面前。然天道有常，怎会有如此逆天之法，见爱女如此，却无能为力，洛霖昂藏七尺男儿，竟险些难过得落下泪来。他只咬紧牙关，抱着锦觅哄道：“爹爹陪着你，除了这件事情，别的随便如何都任你。”
　　锦觅扭过身子，攥着洛霖衣领，便埋在他胸间。她茫然道：“可我就想要这个，别的，什么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