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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年夜饭 女人不能上桌(传传小剧场) ...

  •   再次坐上拖拉机时已经接近黄昏,炊烟直挺挺上升,微风渐息,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温情地落在张时来的脸上。

      小耳朵淡淡的茸毛反着光,带着小女孩专属的稚气。

      发动机轰鸣过跳动的心脏,喧嚣街道,人声鼎沸,一只猫推开未锁的门,背影隐在渐渐远去的暮色里。

      像花凋零,飘落的一瞬间是寂静的;
      像灯落水,熄灭的一瞬间是寂静的;
      像说再见,转身的一瞬间是寂静的。

      她现在,也是寂静的。

      ……

      陈锦苏悄悄瞥了眼张时来,见她魂不守舍,嘴唇开合两下,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恍惚间,陈锦苏想起自己读书时的同学,记得是叫胜男?当时两个人的关系,就跟小五和李医生家姑娘差不多,也是黏在一起。

      算算,胜男应该早回了城,她对她家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跟着爸爸妈妈突然到了镇上,似乎在找人,后面又搬回去了。

      如果自己不是出了那件事,说不定当年就和胜男一起去县城高中了……

      陈锦苏微微失神——有个成语叫来日方长,可来日不来,方长不长。

      好多人,我们已经见过这一生的最后一面了。

      就像她和胜男,就像小五和李医生家的姑娘,虽是挚友,但多年后再见,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旁边丈夫还在兴冲冲和二儿子高谈阔论——“咱家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兔崽子,好好读书,考个大学,等后面当大官赚大钱接你老子进城!”

      赚了钱,张国山也极高兴,终于忍痛割肉,答应陈锦苏,给家里添置了一堆东西。

      张国山又想起来城里卖肉这个主意是自家小五出的,难得的想夸奖两句,却看见张时来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在拖拉机货厢的角落里,双手抱住膝盖,埋着头。

      他撇撇嘴,又将头转向自家二儿子,继续旁若无人地高声喧哗。

      ……

      回到家里,张民安见张时来眼睛红肿,像是大哭了一场,也不敢提要玩具的事,只是小心翼翼地偷偷瞥她。

      他背着小背篓,委屈地嘟嘟囔囔对陈锦苏抱怨:“我最讨厌爱哭鬼了!”

      小六在背篼里,裹着杏红色小毛毯,小脑袋往下掉,眼睛睁不开的样子。

      陈锦苏将小六顺手抱起,放在床上睡觉。

      小六一生下来就是个安静性子,也不好动,一天到晚总是睡不醒,只有半夜醒了才会啼哭两声。

      因为这个,张奶奶——她婆婆,还以为小六是个傻子,特别不喜欢小六。

      说起张奶奶,陈锦苏似乎回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微微摇了摇头,眉头轻皱。

      回来还没等歇个脚,陈锦苏就得准备打扫房间、换年画、清洗被褥……等等一系列杂事。

      当然,顶顶重要的大事是三十晚上的年夜饭了。

      年菜都是吃团圆饭前两天就做好的。

      按照惯例,过年的菜色是年年不变的。老大老二每家各出五道菜,老人再把往年熏好的香肠和腊肉装两盘上锅蒸熟切片,凑成十二道,寓意月月吉祥。

      这剩下十道菜分别是粉蒸肉、红烧肉、回锅肉、梅菜扣肉、腊猪蹄、炖鸡汤、酸菜鱼、烧鸭子八道荤菜;再加上凉拌黄瓜、小葱拌豆腐两道素菜。

      往年一向是一家出四荤一素,今年婆婆却指定陈锦苏把腊猪蹄、烧鸭子、炖鸡汤、酸菜鱼、红烧肉五道大菜全做了。

      还没等陈锦苏开口说什么,她婆婆就横眉竖眼道:“都是五道,你家又不吃亏,再说,今年挣了这么多,给老太婆我吃点都舍不得?”

      陈锦苏不敢反驳,默默应了,这几天一直忙着杀鸡宰鸭,好在自家孩子听话懂事,老二、老四还有小五都主动帮忙打下手。要不然,她一个人要在一两天内做完,刨开家里闲杂农活,她还真做不完。

      一些人觉得做饭很简单,尤其是男性,总觉得自己在外养家糊口辛苦,女人在家做饭洗衣带孩子就像玩一样。

      可如果真让他们跟妻子换位置,他们绝对不愿意。

      不说带孩子多累,光是做饭就不是个轻松活。

      这个年代不比后世,店家宰杀好了还给你清理了内脏,毛烫得干净,农村都是自己宰杀自己处理。

      张时来就很有幸第一次亲眼看到杀鸡的场面。

      只见传说中她温柔贤淑的妈妈让她二哥抓住鸡的翅膀,鸡开始还拼命尖叫,随着她妈面不改色,利落地一刀割喉,血很快流出,鸡的脑袋耷拉下来。

      这血淋淋的场面让张时来一时发怵,躲在一边,双手捂着眼睛,却忍不住透过指缝偷看。

      张民安虽然年纪也小,但毫不害怕,紧紧盯着半死不活的鸡,眼睛里只写着两个字:好吃!

      张民安殷勤地噔噔噔提了开水过来,倒进放在地上的盆里。

      陈锦苏懂他意思,温和笑了笑,“好,鸡毛都给你,到时候换了糖记得分给妹妹。”

      在当时,村子里没有小商店,又难得去一次镇上,孩子们每天的盼头就是“卖货郎”来了没有。

      卖货郎一般带着草帽,挑着扁担走街串巷收鸡毛、鸭毛和鸡庆子皮,鸡庆子皮就是鸡肠子的一段肠衣,磨成粉以后可以助消化。

      当然,这些都要自己晒干了,卖货郎才会收。

      一般一堆鸡毛换两三颗糖。

      杀完鸡,杀完鸭,鸡汤还得提前炖上。

      柴火灶台的火不比现代的电磁炉煤气灶,家里也没有高压锅,都是慢火炖的,也因为这样,要炖软炖烂很不容易。

      陈锦苏就坐在灶台边守着火,时时看着,不让鸡汤熬干了。

      其他菜都是现炒的。

      三十晚上。
      天气寒冷干燥,家里一般是舍不得用电,都用煤油灯,今天晚上也破例开了灯。

      夜将漆黑的羽翼展开,月亮只敢悄悄探出个头,朦胧的云雾半遮半掩地笼着闪烁的繁星。

      前面曾经说过,张时来家院子里一共三个屋子,左边房间多的是她二叔家的,右边简陋破败的是她家,正中高大的堂屋就住着她爷她奶。

      堂屋靠墙高处摆了神龛和祖先牌位的,两边贴着对联,正中放着主席像。

      既可以祭祖,也可以兼做吃饭的地儿。

      一进门就摆了一张大方桌,张爷爷,还有张国山、张国海两兄弟就坐在一边嗑瓜子吹牛,等着女人在厨房里做好菜给他们端上来。

      几个小孩则叽叽喳喳地在外面玩鞭炮,张时来虽然心情不佳,但还是记着给张民安带东西的。

      给他带的是棉彩纸的滴答金——像根头重脚轻的木棍,包着黑色火-药,燃起来是扑拉扑拉的小小的橘黄色火花。
      不容易伤到人,还漂亮,不仅男孩子玩,女孩子也可以玩。
      就是有点贵,三根一毛钱,鞭炮一百响才一毛六!
      张时来一次买了三十根,全给了张民安,让他玩个痛快。

      张民安那叫一个得意洋洋,故意跑到二叔家的正富正豪兄弟面前放。

      其实,这小屁孩的报复心也挺强的。
      自从二婶把小五推下水以后,张民安这小屁孩就记恨了二叔全家——不仅再也不和富豪两兄弟玩了,还偷偷摸摸给二叔家使绊子。

      比如他悄悄在张国海晒的卷烟叶里加上其他干草,一点起来那烟子呛得张国海差点鼻子冒烟!
      再比如他偷偷把毛毛虫放在何桂花鞋子里,等何桂花一穿鞋,吓得惊叫一声!

      张时来不知道这些事,她最近心情很低落,对很多事都提不起兴趣。

      哎,美人胚子应该早就到省城了吧……

      那个家应该很温暖很阔气吧?至少比村里冷冰冰没有火的小房间好多了。

      肯定也能吃到各种好吃的,没见过面的大伯和三姑应该会给她买新衣服吧?

      不知道买什么颜色的……其实美人胚子不太喜欢这个年代时髦的花里胡哨的款式,素净一点的更适合她……

      听说美人胚子大伯家只有一个女儿,在读大学。
      三姑家好像没有孩子?
      美人胚子会不会觉得孤独?

      不对不对,美人胚子大伯是军人出身,转业以后被调到纪委,有很多下属一起跟过来的,那些人家里应该会有适龄的孩子一起玩的……

      张时来心里很难受,又说不清为什么难受。
      一方面她既怕美人胚子到新家没有朋友感到孤独;可另一方面,有些难以启齿的是——她、她害怕自己在对方心里不再特别……

      美人胚子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她,但张时来现在都在家里睡,虽然床板很硬,人很多,半夜里还要忍受她爸的呼噜声和小六的哭闹声……

      但要她一个人呆在没有美人胚子的空荡荡的房间里,对她来说更无法忍受。

      张时来拿了根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院里又恍惚着出了神。

      忽然,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接着整个人被拉起来。

      耳边猛地炸开一声:“开饭啦!”

      张时来才如梦初醒一般,被张民安拖着往堂屋走。

      方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琳琅满目,香味扑鼻,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老爷子当仁不让地坐了上位,张奶奶也靠着坐下了,她爸还有她哥占了左手边的板凳,右手边坐着张国海和他家大富。
      张国山见她和张民安一起进来,指了指正前面背对她们坐着的二叔家的张正豪身边,努努嘴,“坐那里。”

      张时来“哦”了一声,正要坐下。

      她爸横眉竖眼,啪一下摔了筷子,“我说的是老四,女娃儿上什么桌!”

      张时来本来就心神不宁,被她爸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跳,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头一次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张民安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还推着张时来殷勤地让她坐下。

      还傻乎乎地挠挠头,对张国山说,“我站着就行,让小五坐。”

      张国山的脸色更阴沉。

      正在这时,陈锦苏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碗鸡汤走进来,汤冒着热气,颜色清亮,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

      看到陈锦苏进来,她奶冷笑一声,接过她爸的话,对陈锦苏发起难来,语气尖酸,“看你教的好闺女好儿子,连点规矩都不懂,哪有男娃子站着让女娃子坐的道理?”

      张时来内心一句“f-u-c-k”飘过。

      她以前听说过有地方过年女人是不能上桌的,也就年纪大一点的老太太能“破例”上桌,没想到这里竟然也留着这样的习俗。

      女人们辛辛苦苦一天,把菜全做好了,还不能吃,得等家里的老爷们——不,也不是老爷们儿,哪怕是六岁的小男孩,只要是带把儿的,都比任劳任怨的女人高贵,就能上桌。

      而女人们只能等老爷们吃饱喝足,才能摆第二轮默默吃快凉了的菜。

      她讨厌的二婶——何桂花,做了一天菜,也不能上桌。

      张时来竟然对何桂花生出一闪而过的同病相怜感。

      张时来心情本来就不太好,现在被她家这几个重男轻女的傻-逼搞得更不好了。
      她眼珠子一转,不让我上桌?团圆饭还带歧视?

      #那就请你们圆润地给我滚#

  • 作者有话要说:  手速龟速对不起orz
    苏妈妈的cp出来了【。
    #以后是活在小剧场里的传传#
    补偿一个传传小剧场:
    千里之外的泷山市,徐政委家里。
    同样是年夜饭,热热闹闹。
    徐政委微微一笑,给小侄女传传夹了块鱼:小心刺。
    徐春英内心一惊,大哥不愧是当官的,心机太深,竟然主动出击讨好小侄女!
    她也是商业场上的人精,带着手套慢条斯理地剥好虾,露出春风一般的笑容,递给传传:姑给你剥好了,直接吃就行。
    见到这一幕,徐政委内心猛烈波动,呵呵,老妹果然好手段,这局,赢了!
    不过,呵呵,等下让你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吃过饭,徐政委把传传拉到一边,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个印着外文的铁盒子,和蔼道:传传,这是大伯从国外带回来的酒心巧克力,尝尝?
    徐春英不甘落后,一盒夹心饼干就送了过去。
    徐政委冷冷一笑,难道以为我就这点东西吗?
    ……
    晚上,传传进了自己屋里,把巧克力、饼干、蛋糕、水果糖……摆开,数着手指。
    “巧克力是阿时的,水果糖也给阿时,这个阿时肯定喜欢,阿时好像不喜欢吃饼干,明天还给姑姑好了……”
    徐春英: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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