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鳞异梦》翡冷翠心

15、第 15 章

　　一黑一白两道光影在云层间穿梭，太阳橘黄色的光线照射进叶梦的瞳孔里，他躺在银龙坚硬又柔软的背脊上，用手掌微微遮住自己的眼睛，银龙颈上雪白的须发瘙在他脸上有些发痒，但更多的是起到一层保护的作用，叶梦想到了坐飞机时候的感觉，有些发晕，干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叶梦，醒醒，我们到了。”叶陵泽用食指戳了戳叶梦的脸蛋。
　　“……”叶梦睁开眼睛，感觉世界一片清晰，刚刚小憩一会感觉补足了不少精神，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身体正悬空着被银空幻抱在怀里，周身都是那种让他感到满足的清冷气息，“我们用了多长时间？”叶梦用胳膊推了推银空幻示意放他下来，银空幻倾斜身子把他平稳地放到了地上。
　　叶陵泽打了个哈欠，“哈……一个多小时吧，毕竟这里的结界不太好找。”赫列罗递给叶陵泽一条手帕，让他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滴。
　　叶梦环顾四周，想从记忆里找出跟这环境相关的记忆，但是眼前的这一片死气沉沉实在无法让他跟小时候的祖宅联想起来，层层叠叠的高大茂密林木像是鬼魅的爪牙向天上伸去，灰败的青石墙上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本该整洁光亮的琉璃瓦也被侵蚀成了煤黑色，更不用提那像是跌入泥潭中的朱红色木门，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像也毫无生气并无生灵寄托于上。原来十年真的可以让一切变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叶梦带着有些沉重的心情触碰到了祖宅的大门，右手拉住椒图样式的门环向里推去，大门吱呀一声被开启，银空幻照旧紧跟着叶梦踏入里面，叶陵泽和赫列罗松松垮垮地跟在后面。
　　内里建筑的情况跟屋外差不多，像是谁在老照片上点了一把火，烧得焦黄发黑。除却院内的花花草草都枯萎成死亡般的泥土颜色以外，小桥流水也变成了断桥枯水，叶梦看着这一切感觉像是死亡之翼在他们头上展开，被这种压抑的氛围侵袭，冷不防打了个激灵，稍微停下脚步，后背就碰上了银空幻的胸膛，银空幻轻轻扶住叶梦的双肩，“你没事吧？”感受到令人安稳的情绪传来，叶梦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着。
　　叶陵泽跟着叶梦往前走，一边在审视着周围那些破败的景象一边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当他们一同经过那座祈福别院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了那种违和感是什么，“我发现……”他有些惊讶地开口，惹得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这些构造，这些砂石，这不就是枯山水吗。”众人似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想听他继续往下讲，“哦，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是一种园林设计，以前我在大学里学过，我也挺喜欢这种意境的。”
　　“表哥，你是想说这是赢煜做的吗？”叶梦眯着眼睛看向叶陵泽。
　　叶陵泽耸耸肩不在意地说：“除了他也没人会有这种闲工夫来这里做这些了吧。”
　　“你们叶家的祖宅这么好进吗？”赫列罗不满地插嘴。
　　“很明显他不是进来，而是一直就被封印在祖宅里面，所以这里他早就摸透了。”银空幻对着赫列罗摆了摆手。
　　叶梦抬眼望天，心里默默地叹气，看来他这一生也要被笼罩在名为“赢煜”的阴影之下了，偏偏他又不能手刃仇人，无言以对，只得继续往禁地走去。
　　经过安放叶镜霜遗体的院落时，那颗原本高耸入云的透明树木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四人的心情各不相同，叶梦怀揣着一颗紧张的心情，想着终于可以和叶镜霜面对面地在现实中交谈了。叶陵泽的心情他自己都说不清，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索性不去想了，等到见面了再说。银空幻却是感受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那条古早银龙的心绪——恋慕，着谁？银空幻微微勾起唇角，无论是恋慕着谁，至少最后他都实现了自己的心愿，这一点就足够了，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视线就落到了前面的叶梦身上，叶梦的脸上洋溢着些许喜悦，白皙的脚踝在浅色牛仔裤角若隐若现，踩着绿色星星图案的运动鞋在石头路上发出好听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就出了神。赫列罗则是少见地陷入了沉思，这是怎样惨烈的修罗场啊，他都不知道该吃谁的醋，生谁的气了，于是干脆盯着叶陵泽的发旋发呆。
　　走到了最靠里的一处庭院，四人都感觉到了赢煜的气息，更明显地感受到了另一股气息，想也知道是谁了，只不过四人都没想到进了院子看到的竟然是那一幕。
　　赢煜把齐腰黑发束在脑后扎着一个高马尾，着玄衣纁裳，把两臂的袖子撸起来，穿着黑色长筒胶鞋，正在耙制砾石，细碎白色砾石上面还堆着几块黑色石头，白色上点缀着些许青色苔藓。不远处的小凉亭内端坐着一个仙人，瀑布般柔顺的长发正随着他拿筷子的动作抖落，一身纯白直裾袍，红色内衬，他拿着象牙白色的筷子正在优雅地，吃着，方便面。
　　叶梦感觉自己的下巴好像掉到地上了，就连银空幻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种惊讶的神情，更不要提叶陵泽和赫列罗，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众人继续石化，倒是赢煜先发现了他们，开口道：“傻愣着干嘛，过来啊。”接着弄完最后一圈纹路，踩到旁边对他们招手，给人一种接待客人进家门做客的错觉。
　　叶梦首先回过神来，向赢煜抛去了他要帮忙带到的东西，赢煜接住那个微型棺材，心领神会地送去了一个眼神，“谢谢了。”
　　“我也是被逼迫的，没什么好谢。”叶梦双手摊开耸耸肩，踏着旁边的青石地板向叶镜霜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两谈话的这一瞬间，叶镜霜和叶陵泽视线相交，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继而二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微笑，是友好的微笑。赫列罗看着二人，看不出个所以然。
　　叶镜霜吃完最后一口面，把象牙筷放到筷托上，满足地拿起旁边的水喝了起来，他在这边安逸地等待对面的四人走过来，那边走过来的四人的心情却各有各的沉重。这处院落倒不像外面那么死气沉沉，也许是有了叶镜霜的存在，植物有一些复苏的迹象，不过只是很微弱的一点。叶梦踏过木制小路，看见底下是水波纹样式的砾石，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赢煜难道已经把这个宅子当做自己的家了吗，算了，毕竟他已经在这里被封印了几千年了，也许感情比较深厚，由他去吧。银空幻少见地盯着叶镜霜看了一会，可能是因为他想到了以后叶梦也许会长成他那样，看起来好像跟自己差不多高，看来以后自己得增高几厘米了，可是他并没有在叶镜霜身上感受到强大的魔力，只有淡淡的神圣气息混杂着一丝魂灵味，现在的叶镜霜跟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大概跟僵尸一类的生物差不多。
　　等四人走到叶镜霜面前，叶镜霜请他们落座，赢煜都只沉默地靠墙站着，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叶梦觉得有点纳闷，正想开口询问之时，叶镜霜回答了他的问题，“天罚，你忘记了吗？”温柔中透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但是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叶梦讪讪道。
　　叶陵泽坐在老花梨高扶手矮背椅上，摸着冰凉的木头，想到了自己房间也有一张明代椅，听闻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他自己心里猜出了个大概，他也曾经在古籍中看到过天罚这一记载，不过他只看了个粗略，并不了解，所以想听听看这个惩罚到底是什么。说起来也是奇怪，叶家不禁止和其他任何物种相恋，却唯独禁止和魔沾染，不过那一条规矩从来也没人敢违背就是了。
　　叶镜霜的眼神滑过他们四人，正准备开口之际，叶陵泽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块银色烟夹，从里面拿出一支烟，对上叶镜霜的眼睛，“不介意我抽烟吧？”
　　叶镜霜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此为何物？”
　　“香烟，是烟草制品，现在人们通常靠吸食它来获取满足感，会让人神志不清。”赢煜抱臂靠在墙上说道。
　　“哦？听起来应该是会让人上瘾沉溺其中的东西。”叶镜霜好奇地像叶陵泽伸出手，“可以给我一根让我看看吗？”
　　叶陵泽嘴里叼着一根烟，又从烟夹里抽出一根递了过去，在此期间叶梦发问了，“对了，我能不能问一下，这桶泡面是从哪里来的。”叶镜霜接过那根烟，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听见叶梦的问题自然地回答道，“赢煜帮我买的，我那时候刚醒肚子有点饿，这个面还挺好吃的呢。”叶梦勉强地笑了笑，“以后还是少吃点这种东西，不健康。”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叶陵泽想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又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买，从裤子里拿出来的手心空荡荡，准备从嘴上取下那只烟的时候，唇边燃起了一簇蓝色火苗，叶陵泽有些愣神，惊讶地望向一旁站着的赢煜，但是那团蓝色火苗很快就被赫列罗用手掐灭了，随后赫列罗用食指点燃了叶陵泽唇中的烟。叶梦看见这一幕，向赢煜飞了一个眼刀过去，但是他没看见，赢煜的脸上也写着疑惑不解，叶镜霜却了然一笑，“许是习惯成自然吧。”这下连银空幻都瞪大了双眼，越发地对叶镜霜也赢煜二人的关系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叶陵泽也无奈地摇摇头，“是的，要戒掉一个习惯很难，但是也并不是戒不掉。”
　　叶梦感到自己很无力，整个屋里只有他是未成年人，哦，还有银空幻，十七岁，但是他大概懂的也比他多，这些感情类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想不明白，原以为叶陵泽会不愿意见赢煜和叶镜霜，但是事实是他们看起来相处的很融洽，并没有想象中的一见面就打起来，或者像电视剧里演的来一番痛彻心扉的控诉，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平淡，平淡之下的暗涌，那就是叶梦所感受不到的了。银空幻绛红色的眼眸威严地审视着赢煜，在叶陵泽面前燃起蓝色火苗的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了当初在大学里时候的眼神，随后又被深渊般的黑暗吞没，银空幻突然有点同情赫列罗，不知道他能否等来一个金石为开的结局。
　　“好啦，说回正题，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吗？”叶镜霜看着叶梦说道。
　　“我爷爷说祖宅这边发生了一点异象，他没时间过来，只能派我来看看情况。”
　　“异象吗，如果知道我复活了，那些长老们大概会疯魔吧。”叶镜霜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那我们需要替你保密吗？”叶梦有点担忧地问道。
　　“不用了，如实禀报就好。”叶镜霜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毕竟我们现在也正在被监视着啊。”说完扬起头往天空看去。
　　众人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到天上像被劈裂了一条缝，中间像镶嵌着一颗巨大的黄宝石，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所在的区域。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