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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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徐墨闻起床洗漱后，换上一身衣料稍次的灰布衣，提起挂在济慈禅房门口的鸟笼子，便推开门向城东的早市去了。
来了翼州城这几个月，他已养成了逛早市的习惯：在早市上遛遛鸟，听听张家长李家短，再买些刚从城郊运来的新鲜蔬菜，就悠闲地溜达着回家去了。他本人其实并不爱这种老大爷行为，但某次被好奇的师兄拉到这里逛了一圈后，却意外地发现这是个了解民情、打听消息的好途径。
这日冷得出奇，徐墨闻刚一走出家门，就被呼啸而来的冷风灌了个满脖，冻得他顿时就是一哆嗦。“阿嚏”“阿嚏”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震得因寒冷而无精打采的画眉鸟，都呼啦着翅膀在笼中上蹿下跳地飞起来，扑棱掉了好几根翅子。
妈的，怎么这么冷？要不回去吧？他犹豫着。
但转念一想：算了，来都来了，说不定能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呢，还是看看再说吧。
打定了主意，他便装模作样地四处转悠了起来，留心着值得注意的消息。
果不其然，大凉棚下，两个菜农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徐墨闻装作选购白菜的样子，在摊位前蹲下，就听见一个人说：“哎哎，听说了么？沈万三，就那个特别有钱的盐商，把他弟弟杀了！”
“可不是嘛！据说他还发起疯来，把他弟弟的脑子给挖出来吃了！”
“呦呵，这都什么事啊!”其中一个老头不由得瞠目结舌，他想想那个场面就觉着一阵恶寒。
另一个老头却不以为意：“嗨！商人嘛！人家都说他这个弟弟聪明伶俐，今年还参加了科举，我看他弟弟是龙骨凤脑，这沈万三利欲熏心，说不定早就想吃了他弟弟来延年益寿了！”
“话可不能乱说！小心官府知道了，治你个妖言惑众的罪！”
老头也反应过来自己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他小心翼翼地四下看看，确定没有可疑人员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哎，我说老李头，你别吓我了，那些官府大老爷，没事才不会往这破地方瞎跑。不过这商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钻钱眼里去了！前几天小赵他们家祖坟都被掘了，说是在那下面发现了什么燃料！眼看着赵老太爷就这么暴尸荒野，赵家奶奶哭的呀，当场就撞树而死了。”
“这也太过分了！官府不管么？”
“还不都是一伙的！我给你说……”接下来便是市井小民添油加醋般的以讹传讹，不过天花乱坠的程度说得徐墨闻是既惊讶又好笑，他无意再听下去，便胡乱挑了棵白菜，多付了几个铜板，提起菜和鸟笼子，起身回家去了。
路上他走得很慢，边走边想着刚才两人的谈话。虽然菜农们对沈氏一案的揣测过于荒谬，但他们言谈间对于商人的愤恨还是很值得注意的。
世人皆知，四年前先皇突然驾崩，当今圣上李虔继位后，改国号为天历，便继续先皇农商并重、发展教化的政策，一时间国泰民安、国库充裕，八荒争凑、万国咸通，神州大地几无饥馑，四海八荒处处人间天堂。
然而，以上只是表面上的歌功颂德之词。实际上，农商争利由来已久，近来更是在地方爆发了几起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原因就是商人抢占耕地种桑树，导致了部分农民流离失所。不过暴乱也很快就被平息下去了，朝中自然也未翻起太大水花。只有一两个明白人，上疏要求皇上“归心于农”，却被一向锐意进取的皇上认为是陈词滥调，略略看过后便搁置一边了。
再加上皇帝最近又放宽了科举考试的限度，允许商人之子入朝为官。假以时日，朝中最终要割裂为两大阵营，一派是不满足于眼下利益、要求得到更多的新兴士族，他们手里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另一派则是已得利益许久的老派士人群体，他们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肯定不愿简简单单的让出权力。
两虎况且相斗，更何况是比猛虎凶残百倍的凡人呢？
若是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两派间的嫌隙只会越来越深，事态也终将会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到时候大臣们日常掐架、互相弹劾只是小事，怕就怕有些人怀不臣之心，万一起兵谋反，则是国祚倾覆、生灵涂炭啊。
而当今的沈氏一案，说不定就是个开始……
想着想着，徐墨闻却又摇头轻笑起自己这胡思乱想的行径来，他无奈地掐了掐眉心，心想道：我平白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为官的那么多，偏偏需要我一介布衣瞎操心？师父早就告诉过我要顺遂自然，不可忧思过虑。我如今只该听他老人家的，及时行乐才是。
他这样想着，便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到了租住院子所在的胡同口，刚要拐进去，就看见一个黑衣人神迹可疑地四下张望。他认出这是宣王的贴身侍卫阿忠，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他来做什么。略一思索，徐墨闻便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细细观察着阿忠的一举一动。
只见阿忠先围着徐墨闻住的院子转了一圈，接着便翻墙而入，片刻后又翻了出来，再敲开了徐墨闻邻居家的门，一番交谈后便满脸沮丧地离开了。
徐墨闻何等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了阿忠是按宣王吩咐在调查自己。然而自己平时深居简出，与邻人几无交往，就算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这宣王平时最受皇帝宠爱，如今他对自己感兴趣，若是稍稍加以利用，和他处好关系，日后对自己的仕途当然有益无害。
瞬间他的心里便盘算出一个新计划，他淡淡一笑，便抽出一块白纱蒙在脸上，大摇大摆地走回了家。
回到家他先去换了身白衣，接着便洗手剔甲，拿葱花香油凉拌了盘白菜，然后推开济慈的房门，喊睡得正香的假和尚起床：“师兄，起床吃早饭了。”
回应他的只有打雷一样的鼾声。
他耐着性子，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然而依旧只有鼾声回应着他。
“好吧，”他凉凉道，“既然大师不用斋饭，今天的烧鸡可算是白买了。”
这次他的声音还不如前两次大，济慈和尚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他笑得一脸谄媚：“师弟啊，刚才贫僧光顾着和观音菩萨讨论佛法了，没有听见。多有得罪，还望海涵，烧鸡在哪？”
徐墨闻剜了他一眼，走进院子：“先洗漱吧。”
等济慈洗漱完毕，看到院里的石桌上只摆着一盘孤零零的白菜丝时，不禁痛叫出声：“这是啥？我的烧鸡呢？”要不是还残存着一点出家人的良知，徐墨闻都怀疑他下一句就要飙脏话了。
“昨夜观音大士托梦于我，说你今日宜吃素。”
“你个小兔崽子，大冷天的，吃点什么不好，非要吃凉菜，是想让你师兄我苦修吗？”济慈嘴上虽然骂着，不过还是走到桌边坐下，大快朵颐了起来，“对了，你今日有空没有？我想让你陪我去趟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是翼州城最著名的一座寺庙，也是天下僧人的向往之地。徐墨闻有些惊讶：“师兄怎么想起来去那了？不是说我们修习的佛法与一般僧人不同吗？”
“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济慈淡淡道，也不愿过多解释，又瞥见徐墨闻面上表情略有迟疑，所以多添了一句：“其实说起来，你我还与这大相国寺颇有渊源。”
“颇有渊源？我怎么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