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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是啊!”济慈乐得屁颠屁颠的,谁让这老秃驴刚才那么得意,此时他可得好好地将他一军,“听闻虚静方丈最是注意佛门清律,不仅自己言传身教,更是对僧人们要求严格,谁要是稍微犯了一点错,不仅要用戒尺鞭打一番,还要跪在佛祖面前抄上百遍经书。”
      虚静皱起眉,他可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事,平日里他的确总是严厉要求自家弟子,可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别说是他,便是个普通僧人,打人罚抄这样过于严苛的事,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他不满地问道。
      “哈哈,师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不管是谁说的,只要说的人多了,你这‘鬼见愁’的名号,自然就坐实了。”济慈继续笑道。
      虚静不满地白了济慈一眼,双手合十道:“伤人之语,痛如刀刺;刀疮易好,恶语难消。口是伤人斧,言是割舌刀。闭口深藏舌,安身处处牢。师侄,你不该拿这名号取笑老衲,当心坏了个人修行。”
      济慈却听不进他的说教,直到自己笑够了才止住,“师伯啊,我跟在师父身边那么多年,寻常的佛门戒律对我来说早就没什么用了。如今我修的乃是‘自在’二字,只要顺遂本心,又何惧坏了修行?”随后他突然拿起棋子,往盘上一拍:“将!师伯,你输了!”
      虚静方丈目瞪口呆,黑黢黢的脸上立马泛起两坨气急败坏的红。他此时也顾不上与济慈论证什么佛门戒律了,而是一把扑到矮桌旁,直愣愣的眼神似要把棋盘戳出两个洞:“不可能?我怎么会输?”
      济慈抱着臂,得意洋洋地看着虚静方丈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车四平五抢中路,当然是红子胜了!”
      可不就是这样?四四方方的虚拟沙场上,黑子的‘将’已经被红子的‘车’拿下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妙啊!妙啊!”反应过来的虚静和尚也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边地拍着济慈的肩膀,边不住地赞叹道:“一开始你主动把红子给我吃,就是为了给黑子违反棋归创造条件,到最后形成一将一捉,我的黑子只能投降认输。好小子,好一记瓮中捉鳖,好棋!好棋!闲话少说,再陪我来一局!”说着便要去收拾棋盘。
      济慈却按住了他的手,收敛了笑意,从怀中掏出一个漆木小盒,递给虚静,道:“师伯,不着急,先给你看个东西。
      而灵机小和尚从禅房出去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蹲在门前仔细留神着房里的一举一动。
      他正听的入神,背上却突然被拍了一家伙。灵机猛一激灵,吓得立马跳起来,他惊慌失措地转过头,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师兄灵隐,这才放下心来,小声埋怨道:“师兄,是你啊!吓死我了!”
      灵隐和他一样,也是相国寺排行老三的虚余师父的弟子,他比灵机大上个四五岁,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大人的模样,平日里很疼爱自己这个师弟,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他留着;灵机也十分信任自己的师兄,有了不开心的总会找他商量。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好如亲兄弟。
      灵隐向他做了个‘嘘’的动作,压低声音道:“你在这干嘛呢?”
      灵机向他指指房内,轻声说道:“我在偷听呀!想看看师伯和那个胖和尚在里面做些什么。”
      灵隐一听,便往灵机头上拍去,刚想骂他几句,便听见屋内爆发出一阵大笑,二人面面相觑,灵隐赶忙一把扯起灵机,把他拉走了。
      他把灵机带到了后院一处空旷的菜地旁,眼见四下无人,灵隐这才放下心来,呵斥着灵机道:“没事干了你?佛门净地最重要的就是修身养性,学他们听墙角那还成何体统?要是被师父师伯发现,准得罚你抄佛经了!”
      灵机撅起嘴,委屈巴巴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师兄,我也只是好奇嘛!人人都说师伯与那胖和尚渊源匪浅,一向严苛的方丈自打那和尚来了后整个人都变了,眼见着寺里的流言满天飞,我可不得仔细打听一下嘛!”
      “你都听到什么了?”
      “我……我……”灵机嗫嚅道,“我听说那胖和尚是师伯在出家前与自己的发妻生下来的儿子!”
      “荒唐!”灵隐登时火冒三丈,不由得抬高了声音,“你都是听谁说的?住持方丈一生苦修,不过十岁就皈依我佛,怎可听小人的胡言乱语来毁他清誉?”
      灵机见师兄真生气了,差点就急得哭了出来:“我说也是嘛!可是我去问师父,他老人家也是遮遮掩掩地不肯说。”
      灵隐和灵机都是虚余和尚的弟子,与自己的师兄不同,虚余大师平日里最是和颜悦色、对自己的徒弟有求必应,这下连他也不肯说,看来不是不知道就是此事另有隐情。灵隐素日就很疼爱自家师弟,现在又看到他这么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心立马软了下来。他瞅着四下无人,便凑近灵机耳畔道:“你来寺里的时日尚短,师父他们那辈的事你自然不知道,我隐隐约约听过师叔他们提过几句,现在给你说了,你可不要传扬出去。”
      灵机连忙点了点头。
      “那个胖和尚,好像是我们一个师叔的大徒弟。”
      “师叔?哪个师叔?我有没有见过?”
      “嗨!别说是你了,我也没有见过。听闻这位师叔排行老幺,要论辈分我们该叫他六师叔。这六师叔平日里就放浪形骸,不是喝酒就是吃肉,净干些违背佛门清律的事。后来又和帝王家发生了点不可说的事,好像被逐出寺庙了。”
      “什么?”灵机吃了一惊,“什么叫不可说的事?”
      “小声点,”灵隐撇了撇嘴,对师弟这种大惊小怪的样子有些不满,“传言道六师叔长相极其俊美,每年祭社时,都是由他扮演观音。”
      大魏朝历来重视佛教,相国寺又是国寺,历来为皇家服务。每年正月十三,便由相国寺里面的一些僧人进宫,装扮成观音菩萨大罗神仙之类的佛教人物,进行一番诵经祈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名为‘祭社’。
      “后来呢?”
      “有一年春节,又是这位六师叔扮演观音,没想到被当时还是皇子的誉王给看上了。”灵隐一脸八卦地说道,少年漆黑的眸子里因为讨论宫闱秘事而燃烧起兴奋的光芒,“誉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八皇叔,他生性风流,平日里最好这些风月之事。
      “祭社结束后,按例僧人们都应该当晚就回相国寺的,没想到六师叔却在皇宫里住下了。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传言道他与誉王殿下夜夜笙歌、酒池肉林,啧啧……”
      剩下的话出于忌讳,他一个出家人自然是不能再说,可是他不说小灵机也明白,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后来呢?师祖他们就不管?”
      这件事应该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相国寺的方丈还是虚静他们的师父,元瑞高僧。
      “怎么可能呢?当时先皇震怒,直接拿剑闯入誉王寝宫,扬言要杀了妖僧。多亏誉王殿下死命护着,祖皇帝才答应把六师叔关进天牢里,听候发落;誉王殿下也被罚了半年禁足。最终还是师祖带着师伯师叔他们,在殿前跪了整整一周,祖皇帝看在佛家情面上,才答应放了六师叔。
      “六师叔被放出来后,一直郁郁寡欢,说自己不配再做佛门子弟。不久便辞别了师祖他们,云游四方去了。此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这个故事听得小灵机是啧啧称奇,他绝对没想到这大相国寺竟然还有这般惊天动地的往事,他继续追问着自己的疑惑之处:“这六师叔究竟有何过人之处?他一开始就放浪形骸,后来又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师祖他们为何这般护着他?”他虽然不知道师祖性情如何,但看现任方丈那种严厉的性子,便觉着师祖也应该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
      “唔……”说完了八卦,灵隐刚才的热情也消失了大半,他懒洋洋地说道,“听说这六师叔聪慧异常,还是什么罗汉转世,但究竟怎么个异常法,我也不太清楚。”
      言罢,他又一巴掌拍在皱眉苦思的小灵机头上,乐呵呵地说道:“师弟啊,我看你就不要打听这么多啦。这种事与你我何干?大家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惹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不就行啦?”
      灵机点了点头,却仍是没松开那苦思的眉头。
      而虚静这边,他接过济慈打开的漆木小盒,打开来看,里面是几颗乳白色不透明的小石头,表面滑滑的,莹莹的发着微光,形状不太规则,看起来有些像鹅卵石。
      “这是?”虚静吃了一惊,看向眼前人,“舍利子?”
      “不错,”济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家师的。”
      听闻此言,虚静是又惊又喜,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起来,托着盒子的手也在不住地抖动,他激动了半天,才语无伦次地说道:“啊……啊……果然是小师弟的肉身所化么……师父他果然没有看错,小师弟他定力、心性都是万里挑一的,如今他化了舍利,也算是修成正果了。”言罢,他又用僧袍拭了拭眼角,眼眶确乎是激动地湿润了,又不住地叹气起来,“可惜……可惜他却经历了那件事……终究不能在我大相国寺造化圆满啊。”
      ‘那件事’,自然是指的道空与誉王殿下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件事。济慈却不为所动,明显不愿再提:“家师修习佛法,本就图得个自然快乐。如今他老人家既已修成正果,在哪里造化圆满,凭借什么而造化圆满,又有什么关系呢?”
      虚静听闻此言,又笑呵呵地乐起来:“也对,还是师侄你说的对。既然小师弟业已圆寂,再提往事也没有什么意义。我看不如就把这佛骨舍利放在我寺藏宝阁里,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济慈却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漆木盒,拒绝了他的提议:“不必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师父法号‘道空’,本来就是来去空空,身如浮萍,既然无根,又何谈‘归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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