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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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里海棠花已渐渐谢去，唯余高大的树干和圆柱状的小枝挺立着。
海棠美艳亦无香，深受太皇太后喜爱。从前她还是妃子时海棠即便植宫中，如今入了寿康宫，更是将这海棠给迁来，爱不释手。
可小皇帝每次来寿康宫都是战战兢兢的，根本无暇顾及这海棠的花开花落，比起那杏林来，海棠似是被皇上给轻易遗忘。
“皇上驾到——”
林煦走进殿中。
眉目略带阴鸷。
太皇太后的寿康宫修葺的极为华贵，金碧辉煌的内殿让林煦每次进来都感到一种难言的逼仄。
“孙儿拜见皇祖母。”
“起来吧。”
“清竹赐座。”
皇上乖顺地入座。
“皇上，也该到了读书的年纪了。”太皇太后缓缓道。
林煦感到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向他的方向袭来，身体一阵战栗。
“孙儿全听皇祖母吩咐。”
“好。那就择一黄道吉日，皇上开始读书吧。”太后用她长长的指甲抚着一只温顺的白猫。
“是。”
太皇太后静默了，一直抚着那只叫木棉的猫儿。
林煦顿时如坐针毡。
“皇上可认识有一个名叫什么西荷的？”
太皇太后仿佛不经意地提了句。
“西荷确实是孙儿手下的公公。”
林煦不敢抬头，只盯着地毯上一个奇怪的旋儿瞅着。
“哀家听说这西荷并不简单。”
“所以哀家想你多留心着。”
“是。”
“哀家念皇上天资聪颖，本不欲为皇上搜寻伴读之人。”
“可那奴才硬说皇上需要伴读，所以哀家治了他欺上之罪，不知皇上可否介意？”
“孙儿斗胆一问，皇祖母如何治他的罪？”
“……不过是让他十天里每日挨一顿鞭子罢了。”太皇太后仍然一脸淡然，好似那人命就如草芥一般低贱。
“皇祖母仁慈。”林煦从口中幽幽吐出几个字。
“跪安吧。”
“是。”
林煦从殿中走出，长长的吁了口气。
就像是摆脱了苦海。
林煦仍不能清晰地明白，自己如此惧怕皇祖母的原因。
也许是她狠辣的手段？亦或是巨大的权力之心？
十天的鞭子！要西荷如何承受得住？
他清楚地知道，西荷公公是母亲派来的人。
她说要留意西荷，又是何种留意？
今日之事只不过证实皇祖母一直是将他的一举一动握在手里，一直都将他视作敌人罢了。
林煦好不易从寿康宫回到太阿殿。
巨大的茫然和无措笼罩了他。
就像陷入深深漩涡无法自拔。
不管表现的多么成熟，他毕竟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许久，林煦差人叫来西荷。
“这是第几日了？”林煦的眼神从高处落下来。
“奴才不知。”西荷一脸恭敬。
“西荷，朕不想多费口舌。你清楚朕在说什么。”林煦抚了抚额头。
“回皇上，已是第三天了。”
“鞭刑可疼么？”林煦声音忽然变的亲近了几分。
“不……疼。”西荷没有想到皇上亲自问起自己，泪水顿时盈满双眼。
林煦摆手屏退众人。
“西荷可识得黎蓝？”林煦用手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恍若无意道。
须臾间，西荷默默不语。
“此处唯有朕与你，无需忌惮，朕想听你说实话。”
“奴才识得，她是奴才的救命恩人。”
……
林煦细细问清了西荷与母妃的关系，心下了然。
寿康宫里，太皇太后兴致缺缺逗着笼中的金丝雀儿。
“怎么说？”
“回太皇太后，皇上将那西荷叫去斥责了很久，并下令将他关进修察院思过。”
“关多少日？”笼中的雀儿轻轻地跳了下，眼睛朝着面前的女人看去。
“说是二十日。”
“不错。”
“曾经人人皆说这林煦愚钝。可如今哀家觉得好像被戏耍了。”
“这孩子……五岁就懂得保护自己的人了……”
“很好……”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神色忽然凌厉起来，“清竹，去查！查那些当初告诉哀家林煦生性愚钝的大臣，然后一个不留，都给哀家杀了！”
“是。”
清竹领命告退。
九月十五，宰相府又逢喜事，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鞭炮声伴着迎亲的喜乐，从街头传到巷尾。红色的绸带在风中高高低低的飘飞着，喜悦在年近不惑的锦霖脸上绽放，他一边与来客致意，一边挽着新人的手。
街市人头涌动，众人簇拥着当朝宰相如府。
锦尚站在大婚正堂外，眼神怔怔地看着脚下的红绸。
如鲜血一般的颜色，在这府里前后散布着。
锦尚在心里暗暗道，当时我的母亲也是如此一般嫁入锦家的吧。
他听乳母曾言，母亲嫁给父亲时，父亲徒有胸中一腔抱负，家徒四壁，但已有两个侍妾，可母亲仍然抛弃母族，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没有红妆十里，没有风光大嫁。
母亲以为仅存着的一颗真心就足够二人度过余生。
以为相知便能相守。
以为真如生活一如誓言般美好，长相厮守，相濡以沫。
她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全数交于父亲。
可是父亲的心从未如母亲一般坚贞不渝。
天涯何处无芳草。
母亲难产死去，仿佛顷刻间他便忘了所谓真心，不到一个月就又娶了另一位妾室。
母亲成了他死去的四姨太，孤独寂寥。
遗下一子亦受尽折磨。
所谓真心，亦不过尔尔。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