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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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绍修蹙眉在办公桌后坐下。安静的下午房间内升腾起一种难言的沉闷，陆乐坐立难安，刷手机打发尴尬。直到一声脆响拉回注意力，凝固的气场像是被人戳破了一个洞，鲜活的空气涌了进来。徐绍修缓缓搅动沉淀在底部的黑糖，黏黏糊糊的，有点像陆乐此刻的心情。
陆乐看他低头喝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忍不住问，“好喝吗？”
“太甜了。”顺手就把奶茶搁在一摞硬装书上。话虽如此，陆乐瞅见对方在聊天时朝那个方向伸了好几次手。
“等了很久吗？”
“倒是没有很久。”他突然听见桌子底下传来奇怪的嗡嗡声，低头一看扫地机器人正没头没脑绕着徐绍修打转。
徐绍修感受到他的目光，起身走了两步，机器人不依不饶跟了上去，男人表情有些无奈。“乐乐，回去充电。”
扫地机这才乖乖跑回充电桩。
陆乐愣愣看着他，徐绍修笑了笑，“你没觉得它有点像你？”
男神的家养扫地机和自己一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在陆乐炸成烟花前，突然脸色一沉，“程楠说没事就来踢它两脚。”
徐绍修低声笑了起来。等他笑够了才向陆乐道了声歉，“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聊了会侦探社的事情。”
天马山发生的故事传遍麻都大学校园，故事中的人物在接下来的生活中都多少受到了影响，就连徐绍修这种路过的也被校领导请去喝了次茶。陆乐就更不用提了，他不知在哪度假的小姨陆含英都特地追了电话回来一顿臭骂，被迫写了好长一篇检讨。
“没牵连到你吧。”
徐绍修摆了摆手，陆乐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然后我们就在看八卦。”视频是路人上传到麻都论坛的，看背景拍摄地点应该是麻都某条地下通道。麻都市内有很多这样的老旧通道，在城市建设过程中被人遗忘，如今成了流浪汉和乞丐的最爱。视频里的主角背靠着墙面，墙面上色彩张扬似乎有人用喷漆在上面画过什么。年轻人抱着一把黑色吉他随意拨动琴弦，脚边敞开的琴盒里躺着几张红色大钞。陆乐没听过这种曲调，听上去像是某种古老的民谣。不过比起音乐更惊艳的是年轻男人的脸，简直堪比当红小生。
“已经被人扒出来了，说是隔壁音乐学院的新生。”陆乐摸了摸下巴，“我感觉他有些混血，还真像古典画上的音乐家，头发扎个小揪揪。”
徐绍修垂眸看了会，突然对陆乐说，“请你吃晚饭吧。”
正中陆乐下怀，他自然一百个乐意，利索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走走走。一食堂还是教工食堂？”
徐绍修拉开抽屉取出一串钥匙，“去外面，我开车。”
陆乐差点没炸成烟花，坐在徐绍修车上从头到尾乐得没合上过嘴。他和徐绍修当了这么多年邻居，却是第一次坐徐绍修的车。在车上趁男人不注意东摸西摸，小眼神到处乱飘，如此这般用眼神巡视十分钟，陆侦探心满意足眯着眼，恩男神一定是单身。
徐绍修等红灯的时候瞥了他一眼，正看见对方手机上程楠的头像，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程楠今年要毕业了。”
陆乐抬起头，默默把手机屏转了个方向。
“这次我准备招个男生。”
“啊？”陆乐吓得手机砸腿上了，师生孤男寡男独处一间画画，怎么都觉得很有危机感。再一想找个女生，岂不是更危险。百般忧愁地望了窗外一眼，程楠这样的钢铁战士为什么不读博呢。“挺好的。”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正驶过一片夺目霓虹灯光。鳞次栉比现代风格强烈的建筑物，将天际线割裂成许多尖锐的碎片，像一只背上长满细密利齿的怪兽，广告牌闪烁的灯光从缝隙中衍射开来盖过绯色的晚霞。下班高峰的市中心，车流静谧地在路口排成长长的一列，红色的车灯宛如回流的鱼群，无声地发着光。
陆乐被这样一副景象搞得有些压抑，他收回目光，用余光偷偷打量徐绍修英俊的侧脸。
男人估计也被堵得不太好受，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方向盘。陆乐盯着那根手指，一开始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盯久了觉得节奏有点熟悉。
直到停下车时，他才想起这好像是刚才那个视频里弹的曲子，但他不敢确定，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徐绍修就记住了？
“在想什么？”
陆乐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站在刚才那条路的背面。这个城市有很多奇妙的地方，最繁华的市中心背后往往是破旧的弄堂。近年这些弄堂也搞出些名堂，衍生出独特的经济体系，比如一街之隔的大安里，俨然成了麻都市最潮的地段。徐绍修带他来的这个地方叫做小安里，一字之差却是两种风景。这地方有点像拆迁前的豌豆桥，很难想象在市中心也有这样一片需要倒马桶的旧里弄。
“在这吃饭？”陆乐从头到脚扫了徐绍修一身衣服，虽然比不上上课正式，但这一身看起来也不便宜，光是脚上那双羊皮鞋就不像是能走进苍蝇小馆的模样。“要不隔壁大安里找个餐厅？”
徐绍修沉下脸，“我看起来这么不接地气？”伸手卷了卷衬衫袖子。
陆乐咧开嘴，“您老神仙下凡。吸风饮露，不食五谷。”他瞧着对方露出的一截手臂咽了口口水。
徐绍修抓住他一顿揉搓，陆乐脖子上红了一片。
他带着陆乐在弄堂里穿梭，走进一家小餐馆。小餐馆门前贴着一张破旧的红纸，上面是不知哪年写的福字，门口放着几张四方桌，边上还有一只水泥砌的水斗。餐馆的桌子永远都擦不干净，陆乐一抹桌角手上一层油腻腻的印子。
“嘿！你哪找的这店？”两人探头一瞧，巴掌大的室内满满当当塞了四五张桌子，里面食客脚碰脚相对而坐，立刻默契地在门口仅剩的空桌坐下。
“徐老师，侬来啦。”餐馆里走出一名穿黑夹克的中年男子，男子满面红光从人群的缝隙中挤出半个身体，也难为这些食客埋头吃饭的同时居然还能提气吸肚在水泄不通的室内让出一条缝来。徐绍修点头打了个招呼，老板把身体向他们这边又弯了一寸，大概到了极限，用嗓门弥补剩余的距离。“老样子发？好的好的！”
“这是吃什么的？”陆乐探头探脑，“怎么生意这么好？”
只见徐绍修嘴角勾了勾，替他用热水烫了餐具。陆乐看看他，又看看里面那些埋头饕餮的人，本能觉得怪怪的。“你笑什么？”
陆乐的答案来得很快。转角口出现一个穿红衣服的黑瘦女人，她手里端着两盆菜，腋下还夹着一瓶啤酒向两人的方向快步走来。陆乐猜测那地方是这家店的后门，前门太堵老板娘不得不从后门出来上菜。
“老样子啤酒送的。”老板娘手脚麻利上菜，“哎呀徐老师你难得带人过来，这小伙子长得也好看的。你们先吃，后面还在做。”
陆乐低头一看。蓝瓷盘子上缺了个口，碧绿的葱段下十几块金黄酥脆的肉块，样子有点像鳝筒，但要大得多，还能看见花纹……“蛇！！！”
老板娘被他吓了一跳，“小伙子你做啥？”
陆乐满脸无辜，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奶狗。他无措地看着老板娘，又回头看看徐绍修，“这是蛇啊。”意识到自己大惊小怪，嗓门瞬间软了下去，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哦哟。”老板娘被他看得心软，“小伙子你没吃过啊？我侄子跟你差不多大，可喜欢吃了。来尝尝，好吃的很补的。”
陆乐抗拒地后退了一步。
“徐老师？”老板娘见他油盐不进也没辙了，你说这小伙子不吃蛇肉来他家干什么。
“徐绍修……”陆乐可怜兮兮求助，一扭头就看见男人慢条斯理吃肉，餐盘上已经多了几块骨头。他呆愣在原地，被雷劈了一样，那感觉就像是看到徐绍修用毛笔画了一幅变形金刚。“你，你怎么……”
徐绍修朝他眨了眨眼，优雅地擦嘴，“老板娘，再加一盘凉拌蛇皮。”
“怎么不吃？”
“我，我……”陆乐两眼吧嗒吧嗒看着老板娘，老板娘觉得他实在可怜，帮腔道，“我家做牛蛙也好吃，来点吗？”
“要要要。”陆乐弱小无助蜷缩在方桌后，恨不得直接钻回车里。一想起墙那头的厨房里说不定还有活蛇爬来爬去，细思恐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神爱吃蛇……陆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是再看看徐绍修的脸，觉得好像也没这么害怕，说不定吃了皮肤好呢，他怀着沉痛的心抓起筷子。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