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倥偬》肆夕禾页

72、第 72 章

　　那日回去后，娘亲原就不怎么好的身体愈发差了。
　　那个胖子也来骚扰过几次，不过都被他挡在门外了。可他在他们家门口大吼大叫，说这些污言秽语，好几次都将娘亲气吐血了。看着娘亲越来越差的身体跟心情，他真想把那胖子揍得说不出话来。若他真是揍了怕是给娘亲添堵，如今他除了忍着，与夏儿一起拿着扫帚把他赶得远远的，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娘亲终究是没有熬过去，病了大半年就去了。明明再过几天就是他十三岁生辰了。
　　娘亲出殡前，除了他们兄妹两人，也就只有舅舅来见娘亲最后一面，塞了一些钱给他们买棺材，说了两句安慰话便离开了。
　　他不敢耽误揣着钱就跑去棺材铺买了一副回来，棺材铺的人见他可怜便帮着他将棺材抬回去，把娘亲放入棺材中。他没有多余的钱打赏那些帮忙的人，只好一遍遍的道谢。
　　他们跪在灵前守了一上午，腿都跪麻了，妹妹也哭晕了好几回。折腾了一早上，什么也没吃，现下都有些头昏眼花了。“夏儿，累了就先歇会儿，哥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因为腿脚都麻了，他敲了好一会儿才站得起来，站起来后又好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棺材好一会儿才会过来。
　　刚走出门口他便隐约听到了鞭炮声，印象里最近泗淮村并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喜事啊。声源的方向好像是舅舅家，难道是……
　　他重重的咬着下唇，嘴唇破了也不自知。缓了好一会儿，才绕到厨房去找吃的。
　　原本他们的日子就很难熬，没有娘亲的日子更是不好过。原本他以为娘亲走了，那个恶毒的舅妈就会将他们赶走，但是她并没有什么动静，或许是舅舅把她拦下了吧。虽然没有了他们的骚扰，但他们却成了泗淮村里人尽可欺的对象。
　　村子里的人不让他们在村里的井中打水，每次他们都得走出村好远才能打到水。若是运气不好，回家的时候遇到了找茬的人，他们的水还会被打翻，然后又要重新走好远的一段路去打水。
　　有些顽皮的小孩会跑到他们的院子里去，将菜苗全都拔出来。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些菜苗都已经不能用了。
　　家里那两只鸡早就被他们买了给娘亲买药，给娘亲办完丧事以后也没剩几个钱了。他这个年龄还不能做苦力，他更不放心妹妹一人在家，只能勉强靠糊灯笼维持生计。为了防止他们辛辛苦苦糊好的灯笼又被找茬的人给糟蹋了，他们每天天不亮就抱着灯笼出去交货，到的时候人家还没开店，他们只好守在门口一直等到人家开店。
　　平夏长得标致，总有些登徒子上门来挑逗。
　　那一日，他回到家发现买的米落在了灯笼店里，他又急忙回店一趟去取，便把平夏一人留在家里。
　　回来的时候，它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嬉笑声和哭喊声。他心里一惊，手中的米掉在了地上，幸好袋口捆紧了，不然这袋米就浪费了。他抄起门口的长木棍，冲了进去，直接给屋子里的几个男子好几棍。那几个人哎呦着回过头，见他拿着木棍，双目瞪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们几个有赤手空拳，不比他手中有武器，只能挨他几下，狼狈着跑了出去。
　　他不敢追，将他们赶出院子就急忙回屋子看平夏。平夏抱成一团缩在墙角抖得很厉害，脸埋在双膝间，看不见表情只可见头发凌乱，双脚空空白玉般可爱的小指头缩了起来，鞋子不知道被蹬到哪里去了，上衣被撕破了，隐约还能看见肚兜，暴露在空气里的嫩白的手臂明显可见几道掐痕，不过下半身还是完好的应该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夏儿……”天知道他有多后悔为了那一点点米把夏儿一个人留在家里，如果再晚一些的话……他不敢想象。
　　半晌，平夏才缓缓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双颊还有明显的巴掌印，下颚也被掐红了。见到他以后，不管不顾的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她的妹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做，夏儿才十岁。那一刻他真想提着菜刀把那几个混蛋砍个十刀八刀的给夏儿出气，但他不能，若是他砍了人被官府抓走了，那就没有人保护夏儿了。
　　平夏缩在平秋怀里，一边啜泣一边说道：“哥哥，我不想住在这儿了，我们搬家吧。”今日若不是哥哥回来得及时，她可能就……
　　因为今天的意外，平秋一狠心，煮粥的时候多下了些米。
　　平夏换了身衣服，喝了点热粥，情绪才缓和一点。
　　平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等哥哥攒够钱了就带你走，以后哥哥都不会留你一人了。”夏儿还小却要跟着他受这么多委屈，他自然是心疼得很。只不过在这里他们起码还能瓦遮头，若是到了外面，今日之事再发生他怕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
　　“快了，快了。”等哥哥有能力保护你了，哥哥马上带你走。“夏儿先睡，哥哥再糊一会儿灯笼。”
　　平夏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灵动的眼睛，小手伸了出来，扯着平秋的衣角，“哥哥别走，夏儿怕。”
　　“哥哥不走，哥哥就在旁边陪着你睡觉。”他看着平夏心疼极了，可灯笼也不能不做，他要尽快多攒钱。他点起平日里舍不得用的灯，再等下做灯笼。
　　小小的火光，哥哥极富安全感的后背，平夏不安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跳动的火焰，一上一下，她的眼皮阖上睁开几个来回，最终还是睡过去了。
　　平秋听见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回过头去见到妹妹平和的睡颜，嘴角不住的上扬。
　　他轻手轻脚的把材料拿出去，把灯吹灭。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他做灯笼的时候也看得更清楚一点。
　　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动了天上的浮云，将月亮的光华遮去大半，他不由得蹙眉。只是他怎么觉得他这一块比旁边更暗呢？
　　他疑惑着抬头，一高大的人立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手中的灯笼啪的掉到了地上。因为这个人背对着月亮，他看不清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