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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见你眉眼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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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阿徴被侍卫带到了修竹院里的湖心亭。
''抬起头来。''干脆的命令像秤锤落井。
不安的"鹌鹑"堪堪抬头,眼前的一幕如同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徐徐展开。
只见一方小小湖心亭中,一位白衣女子专注于眼前的棋盘,纤纤玉手持着一颗饱满光滑的白子,举棋不定,眉眼间却溢满平和。她的皮肤如同玉器般光洁无暇,散发微微光泽 ,出尘脱俗。
阿徵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许久才回神。彼时才惊觉,原来这院子的主人,刚刚让她抬起头来的是--旌歌。
他已经换了一身玄色虎纹正装,看见阿徵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他顺手落下一颗黑子,一把抓起扇子,转过身来故作惬意地靠坐着,还饶有兴趣地拍了拍扇柄。
阿徴看到眼前的旌歌,微微庆幸是认识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又想到自己翻个墙还被抓包出糗,眼神闪躲,耳根子泛红。
“银八方才传令说有大胆之徒翻我修竹院的墙,”旌歌往前走了几步,面上不见一丝惊奇,嘴上却说,“原来是你。”
“我是来找二师兄的。”阿徵急中生智,用商玦当挡箭牌,语气里透着心虚。
安静如画的白衣女子转过身,用轻柔的声音表现纳罕,"旌歌,这是?”
“她是江老的徒弟。”旌歌自然回应道,又将目光投向阿徵,“找人何需翻墙?”
“我……”
“上一个擅闯修住院的人,被砍了双臂,断了双足,后来伤口发炎溃烂而亡,死前还浑身恶臭,面目全非。”旌歌邪笑地起身,走到阿徵身边,“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这……”
阿徵表面上临危不惧,但其实有点怕了。上牙和下牙打架,冷汗慢慢爬上背。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前偷玩受罚顶多是不让吃饭,哪里受过这等威胁。听闻这京城大家族里的人,手段甚是恶毒狠辣,怕旌歌说得不假。想到擅闯者死前的惨状,阿徵身形微微一震。
“好了,旌歌,别吓人家小姑娘了。”白衣女子搁下棋子,拂了拂绸袖,轻笑着说。
阿徵只觉得白衣女子如同下凡的仙女,连说话的语调都像是用柔软的羽毛在心间轻挠,像是在弹奏一首舒缓的曲子,安抚这脆弱的心。又在心里偷偷纳罕:这女子和旌歌究竟是什么关系?
“姝云都开口了,我自然不好罚得太重。”旌歌眯了眯眼,闪过精芒,“很简单,我只要你替我,下赢这盘棋。”
话音未落,骨节分明的手执起一颗如墨玉般的黑子,转手间将黑子按在阿徵的额头。阿徵只觉得一股冰凉的触感包围着整个额头,面前旌歌的笑既清晰又模糊。
阿徵抬手去拿额头上的黑子,不经意间碰到旌歌的手。他的手泛着寒意,同棋子一般温度,想必他的心也是此等温度。阿徵怔了怔,接下那颗黑子。
“旌歌,这可是御赐的黑子。”
“她来下,无妨。”
裴姝云原本高傲的眼神上覆盖一层恍惚。她裴姝云认识旌歌十多年,却在这一恍惚间感觉自己与他素不相识。
他喜静,她便做一个娴静的女子。他多才,她便通读四书五经。他有谋,她便学会心思缜密。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自己错得一塌糊涂。
裴姝云淡淡一笑,眼神驻留在自己手边的白子,只觉这玉做的棋子白得刺眼。但她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安定。
“我不会下棋。”她戳戳手指,眼神躲闪,嘟嘟囔囔地说。阿徵好不容易逃脱重刑,却又撞在下棋上,苦不堪言。
阿徵在下棋方面,的确是毫无天分。回想起在江宅时,大师兄宫岚酷爱下棋,棋艺精湛。他曾试图教会阿徵下棋,然而阿徵却常在对弈时昏昏欲睡。宫岚也无计可施,只好留一句:不可教也。至此以后他也不再为难阿徵。
阿徵只觉头疼,把棋子狠狠地塞回旌歌手中,嘟着嘴不情不愿道:“我认输!说吧,你想怎么罚我?”
“丫头,我这黑子驰骋棋盘,未曾输过一局。你今日执这黑子,怎么有脸认输?”旌歌眼射寒星,嘴角轻挑,风流不羁。
阿徵低着头,心中苦叫不迭。要不就一鼓作气,落得个满盘皆输?下棋本不就有输有赢,何必执着于胜负。或者,看着旌歌这么在乎自己棋盘的份上,她便去师傅那求一盘棋送给他?无数种想法在阿徵的脑海穿梭。
这时,裴姝云走过来,皓齿朱唇轻启:“我认输。”
清风拂面,围绕在这般般入画的女子身边,飘逸的白裙衬得她更显婀娜,风吹大了,一并卷走萧索的声音。
阿徵一惊,旌歌则侧过头去。只见,清风转眼凛冽,裴姝云是那样淡漠,就像空气里流动的冷风。她倨傲如昔,带着高贵的疏离,寒风绕过她的发梢,挟走一句话:“我不是向你认输,我是输给了黑子。”
狂风席卷一地荒凉,她对旌歌说:“家中琐事缠身,姝云先行告辞。”便带着贴身婢女匆匆离开了。
有些人从小便在众星捧月学会隐忍,喜怒不形于色。久而久之,倒像个优雅的木偶,不失华丽却死气沉沉。
阿徵目送着裴姝云的背影,回过头时,又见旌歌若有若无的一抹笑,漆黑的瞳孔乍现微光,道:“你也没赢。”
阿徵也这么想,不至于乐极生悲。师傅曾经告诉她:“只有当对手输得心服口服时,你才算真正取胜,比琴如此,做人亦如此。”
“对。那你想怎么处置我?”她干脆问道。
“从现在开始,做我一个月的婢女。”
呵呵,真是荒唐,她虽不是出身名门贵族,好歹也是江老的徒弟,怎能低声下气给人当婢女,阿徵恶狠狠地盯着旌歌嚣张竖起的食指,然后眉眼一弯,笑着挤出一个字:“好!”
旌歌怔了一下,如墨的瞳孔随机闪过一道光,唇角微微上扬地走出亭子,背手道:“随我用膳去吧。”
阿徴屁颠屁颠跟了上去,“是!旌…旌少爷。”
旌歌突然站住脚,弯下身凑到阿徵耳边,阿徵刹住脚步。阿徵只觉得耳边湿漉漉的热气一阵阵扑过来,像极了梅雨时节窒息的烟雾,闷热环绕,有低哑的声音说:“私下时,叫我主人。”
初见你眉眼,如春雨润万物无声,如命运赠我荒唐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