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东安旧事 一 ...
-
九君国，临山。
“近日越来越不太平了，先是郡河无端生了火，烧死了千人，现在又是咱们临山，哎。”
“可不是，罗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啊，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君闵脚步微顿，向茶馆那二人看去，其中一人见君闵张望而来，噤了声，又拉了拉另一人的衣袖，眼神一个劲的提醒他往君闵处看。
另一人唾沫星子飞溅，本欲接着说下去，因同伴示意看见了着鸦青色衣袍的君闵，君闵也在看他们。
那双眸子波澜不惊，却能洞悉他们一般。
直至君闵转头离开几步，那二人才又接着说起。
“听说，我是听说，罗家是被妖魔灭门的，不是人那。”
君闵将之都收入耳中，摇了摇头，没再听他们说话。
“君闵？是你吗？”
面前亭亭走来一女子，着鹅黄色锦衣，巧笑嫣兮，带着轻微的香气，看到君闵时带了些许惊喜。
鸢枝花神。
神界有花神双姝，一掌南处，一掌北处，这鸢枝花神则为南部花神。
君闵点了点头，“此地不宜谈话。”
鸢枝笑了笑，“你且随我来吧。”
待两人找了酒楼坐定，鸢枝挑起了话头，“不知君闵上神此番来人界是为何？”
君闵道：“上次来人界恰逢上元之时，已有六七年了，散心而已。”
“不知鸢枝花神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鸢枝掩唇笑了一声，“我夫君在这里，我自然是要在这里的。”
君闵瞧着鸢枝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意，眉头微蹙，“你这样，没有结果的。”
他来之前便听说鸢枝花神与人界一男子暗生情愫，但人与神又怎能长久，神的寿命太长了，长到他都有些不知道要做什么。
鸢枝甜甜的笑了起来，酒窝也露了出来，“你不懂的，对我来说，只要现在他陪着我，我陪着他就好了。”
君闵又道：“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鸢枝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又曾想过，若有一天他变老，而你却未曾有变化……”
话还未完，鸢枝便打断了他，“不会的，我会用法术把自己变老。”
君闵看事情已无甚转机，搁了茶杯，“随你。”
伸出手心，凭空出现了一柳叶，飘至鸢枝面前，“这叶你且收着，若遇上了麻烦，就把它击碎，我自会知道。”
“那就多谢上神了。”
鸢枝欢欢喜喜的收下，二人又聊了些日常，鸢枝这才离去。
这下便只留君闵一人坐在这桌旁了。
他拿起茶壶，看着小巧精致的茶杯，轻轻倒满，衣袖放下时，面前赫然是玄衣衣袍，上有墨龙刺绣，君闵抬头看了看。
男子正看着他，眼角微微翘起，任谁看都觉得风情万种，君闵却觉有一丝讥讽在内，令人不舒服。
下一瞬，那茶杯凌空而起，直直向着君闵泼去，却仿佛遇到什么阻碍一般，又落了下来，君闵衣袖不见一点湿润。
“阁下是？”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男子冷笑一声。
妖界三妖将之一，薛摇酌。
君闵在心底默念道。
身上并无神泽，反倒有妖气环绕，且有墨龙刺绣，这般看来只能是他了。
他印象中，并无与此人交恶。
君闵就这样瞪着他，也不说话。
薛摇酌也盯着他。
两人都不着急开口。
慢慢的，气氛就不太对了，薛摇酌耳边爬上一丝丝红线，狼狈的别开眼，有些结巴道：“你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
君闵微微皱眉，“什么时候？”
“一千二百年前，在青癸渊。”
君闵看着薛摇酌一脸认真的模样，仔细想了想，这才意识到他对于一千多年前的事毫无印象，记忆一片空白。
可能是真的有。
君闵有些不确定，问道：“什么事？”
“跟上，青癸渊。”薛摇酌眯着眼睛笑了一声，看君闵茫然的表情，勾了勾唇。
有些事，他已经确定了。
神界有传一千二百年前，东离武神君闵因险些走火入魔而丧失了一段记忆，他先前还不确定，现下却是确定了。
现在怕是说君闵跟他有深厚交情，君闵都信。
当两人来到青癸渊时候，君闵看着眼前的景色皱起眉头，一望无际的潭水，死气沉沉。
“这地该是有妖作祟，是你吧。”君闵面无表情的看向薛摇酌。
薛摇酌尬笑一声，算是承认了。
君闵又重复了一下之前的话：“什么事？”
薛摇酌刚要开口，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哥哥！”
薛摇酌下意识看向君闵，君闵此刻正向声音处看去。
一模样看起来十六七岁的玄衣少年，似乎与薛摇酌身上所穿一样，正向这边小跑而来，跑至君闵跟前，君闵才看见这衣服上的刺绣图不一样，薛摇酌是墨龙刺绣，而这少年的衣袍上的神龙刺绣却是由金线细细勾勒。
少年抬起头，一双眸子里倒映着的全是欢喜，又喊了一句哥哥。
“……”
君闵转头往背后看了一眼，确认自己背后没人后，才确定这少年喊的是他，一时懵住，看向薛摇酌。
薛摇酌也在看他，两人不出意外的对视。
“这……这……”薛摇酌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君闵目光含了冷意。
少年似乎反应过来了，一抹失望跃上脸色，眸子里的欢喜也变得极为黯淡，小声道：“哥哥是把我忘了吗？”
君闵看着少年，一时无语。
一千二百年前，也是薛摇酌带君闵来到此处，当时的少年还并未化形，多亏了君闵的指导才化形为人，算个小妖。
君闵面无表情的听着少年凄凄惨惨的讲着过往，最后总结出了这么一段。
君闵看向薛摇酌，似乎在询问事情的真实性。
薛摇酌木着脸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君闵看着少年。
少年毫不掩饰失望的啊了一声，才道：“君渊。”
“……”
君闵一言难尽的看着君渊，问：“你自己起的？”
君渊摇了摇头，唇角翘了起来，极为高兴道：“是哥哥给我起的啊，哥哥姓君，那我自然也姓君。”
“哥哥又说，既然你是在青癸渊化形的，便取名为渊吧。”
“于是就有了君渊这个名字，我觉得很好听。”
君闵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笑的跟大傻子一样的小傻子，这真是他起的名字吗？他起名什么时候这么有水准了。
他还记得他曾经给自己养过的一只青凤起名小翠鸟，当时那只青凤初开灵智，很是开心的答应了，但在后来化形后，在神与神的交往中就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东离武神，你家小翠呢？”北云武神问道。
“小翠？我也不知道啊。”君闵也纳闷啊，这只鸟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神殿也不回，天天哭着喊着要离开他。
北云武神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君闵，“一个好端端的青凤，还是雄鸟，你给人起一个小翠……”
“……”
君闵默，摸着良心说，他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
小翠当初不过是说着玩的，但后来那只鸟真的离开他了。
当神的一点不好之处便是寿命太长了，神的记忆又太好，那些不好的事情更是扎根已深。又想起几千年前的事情，君闵呼吸一滞，下一秒感到冰凉的触感覆上他的额头，不由得回过神来，面前放大的俊脸令他猝不及防，看着君渊的手从他额头放下，嘟囔了一句：“正常啊。”
君闵：“……”
“现在要去哪？”君闵看向薛摇酌。
君渊并不满意被忽视，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去人界东安镇。”
君闵诧异的看了君渊一眼，只见在他看向君渊的时候，君渊不自觉就低了低头，没了底气，小声道：“薛摇酌说带上我一起的。”
一直插不上话的薛摇酌终于说了句话，十分响亮的连着说了三个对字，激动的把君闵吓了一跳。
“听说东安镇民风淳朴，安乐……”三个人坐在薛摇酌的法器摇光扇上，一路上薛摇酌喋喋不休的给君闵灌输情况，君闵则是坐着没说一句话，君渊靠着君闵，脑袋一低一低的，险些磕到地上去。
君闵轻轻叹了口气，扶了一下君渊，让他靠着自己小睡。
再抬头，只见薛摇酌盯着自己呆住，也不说话了，眼神颇为复杂的看了君渊一眼，然后转身佯装着看风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东安旧事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