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妖怪想害我》云镜山

7、东涿狱（七）

　　“冰……冰夷大人？”小乌龟试探着开口，声音细细嫩嫩，带着点奶气，又有点迟疑，它显然感受到了令牌上冰夷的气息，但眼前的人却完全对不上号。
　　族长爷爷明明说过，冰夷大人是个极有威仪的男神呀，眼前这个怎么是个骨龄比我还小的女神o((⊙﹏⊙))o
　　北攸然被它这呆萌的反应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或许可能大概……我不是你的冰夷大人，只是一个，嗯，比较无辜又有点倒霉的小女孩？”
　　小乌龟依旧懵懵地看着她，小脑袋显然还没完全转过弯来。
　　“喏，”北攸然忍着笑，将手中的水御令递到小乌龟面前，“虽然我不是冰夷大人，但是你的冰夷大人通过这块令牌给你下达了任务哦——只要被它召唤出来，就需要全力帮助我，明白了吗？”
　　小乌龟凑近令牌，轻嗅了下令牌上那浓郁而独特的、属于冰夷的规则印记和水系本源气息。它的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之前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郑重感！
　　它努力昂起小脑袋，用那细细嫩嫩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宣告：“水族文龟一族，吉圆，谨遵冰夷大人谕令，在此听候差遣！” 它顿了顿，似乎觉得名字不够亲切，又补充道：“族里长辈和朋友们都叫我‘圆宝’。冰夷大人既然将如此重要的令牌赐予您，那您一定是对冰夷大人非常重要的人！您也可以叫我圆宝！”
　　“圆宝？”北攸然被这名字可爱到了，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它光滑冰凉的小脑袋，“果然很圆很宝气！小圆宝，我现在迷路了，被困在这个山谷里。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或者，你能帮我找到出去的路吗？”
　　听到“迷路”和“找路”，圆宝绿豆大的小眼睛里瞬间闪烁起自信的光芒，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如您所愿！我们文龟一族的天赋能力便是趋吉避凶、占卜问路！虽然……”它的小脑袋微微缩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我是我们族里年龄最小的一只，只有80岁，占卜之力还没有完全觉醒，但是，我可是我们一族近3000年来天赋最好的一只龟喔！”
　　“所以您能将我召唤出来可太幸运啦！”
　　它转动着小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山林，然后煞有介事地对北攸然说：“您可以这样：在遇到岔路口的时候，把我放在地上，然后用手将我顺时针转三圈！等我自己停下来时，我的头指向哪个方向，那个方向就一定是‘吉’方，一定是安全的出路！”
　　？？？
　　北攸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用转乌龟壳来指路？这……这方法听起来也太……太原始了吧？她没好意思直接说“不靠谱”，憋了半天，才委婉地吐出一句话：“呃……你们文龟一族……都是使用这么……‘古朴’的占卜方法吗？”
　　“当然不是啦！”圆宝似乎没听出北攸然的弦外之音，反而很认真地解释，“族中长老们占卜，可引动天地异象，推演出过去未来呢！但是，”它的小脑袋又骄傲地扬了扬，“因为我还没完全觉醒，反而能感应到最纯粹的‘地脉吉气’。所以凭借我天生的灵觉感应，用这种‘转圈圈’的方法，反而能得到最准确的结果！真的！绝对百试百灵！”
　　好吧……北攸然看着圆宝那充满“真诚”和“自信”的小眼神，默默地把吐槽咽了回去。虽然听起来非常不靠谱，但总比她自己瞎蒙强。至少这小家伙是水族，对山林环境总比自己熟悉些，而且，看起来还挺萌的，当个吉祥物也不错。
　　“行吧，古朴就古朴，灵验就行。”北攸然自我安慰着，俯身小心翼翼地捧起圆宝，“那我们就靠你了，小圆宝~咱们先找到第一个岔路试试看！”同时她心下暗自决定：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自身实力，只有自己变强了，才能紧握住命运的走向，而不是只能靠一只还没断奶（？）的小乌龟转圈圈指路……
　　此时，北攸然还不知，她刚刚对圆宝的召唤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世界的另一端，极南之地，南海深处。
　　这里并非人间界的海洋，而是域界百兽妖域中，水族的核心领地——蓝瑜宫阙。此刻，文龟一族世代供奉的古老祭坛前，凝重的气氛令人简直不敢喘息。
　　祭坛由无数巨大的、散发着柔和荧光的深海珊瑚围绕，它们形态奇诡，流转着七彩的光晕。祭坛中央，一株通体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雕琢而成的参天珊瑚树巍然矗立，树冠几乎要触及深海水域的穹顶。
　　它的身下是一个有着晦涩篆文的巨大符文，符文法阵其上，正恭敬地趴伏着一只体型庞大如小山的文龟。它的龟甲厚重古朴，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深刻纹路，散发着沧桑而强大的气息。这正是文龟一族的现任族长——吉海。
　　祭坛周围，肃立着数十位来自水族各大强族的族长和长老。他们个个气息深厚，形态各异，但脸上都带着同样的凝重与期盼，目光一瞬不瞬地聚焦在祭坛中央的吉海族长身上。
　　吉海族长巨大的头颅低垂，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低沉悠远的古老音节。随着它的吟诵，身下那巨大的符文法阵开始逐一亮起，散发出玄奥的金色光芒。与此同时，那株巨大的红珊瑚树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通体开始流转起越来越盛的七彩霞光，霞光如同流动的液体，顺着珊瑚树的枝干流淌而下，注入祭坛的符文之中，形成一道瑰丽的光柱，将吉海族长笼罩其中。
　　整个祭坛空间都在微微震颤，强大的灵压让周围的海水都仿佛变得粘稠。所有的水族长老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族长以生命本源沟通祖灵、推演天机的最终结果。这关乎水族未来万年气运的占卜，不可有一丝松懈。
　　就在这神圣而紧张的时刻——
　　嗡！
　　祭坛中央，那笼罩着吉海族长的七彩光柱，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紧接着，圆海族长那巨大如山峦的身躯猛地一震，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古老龟甲上，靠近心脏位置的一片区域，竟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道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的裂纹。
　　更令人惊骇的是，在那裂纹蔓延的中心，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凶戾与古老气息的暗红色图腾虚影，一闪而逝，那图腾的形状，像极了某种饕餮之口。
　　“噗——！” 吉海族长猛地昂起头颅，喷出一大口淡金色的本命精血，血雾瞬间染红了周围的七彩霞光。
　　祭坛周围，所有水族长老瞬间脸色剧变！
　　“那凶纹……是悬圃的噬神印！”鲛人族长凌汐的珍珠冠冕叮当乱响。
　　吉海族长巨大的瞳孔缩成竖线：“水御令现世，却引动饕餮凶煞。冰夷大人选中的持令者此刻竟在犬戎死地！”它龟爪抚摸过面前巨大的红珊瑚树，裂纹中浮出北攸然捧龟的模糊影像。
　　它斟酌片刻：“传令四海——”
　　“且慢！”砗磲族长老的声音如同磨盘转动般沙哑而沉重：“吉海，你是想让水族陪葬吗？悬圃已下达格杀令……”
　　它缓缓张开布满沟壑与伤痕的巨壳，内壁上那些狰狞的印记，是数百年前悬圃势力突袭砗磲圣地时留下的战火烙印。每一道伤痕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悬圃的恐怖与残忍。
　　“吉海族长，”砗磲长老的目光扫过祭坛周围神色各异的族长大人们，“您是文龟一族的智者，通晓古今，但您是否还记得三百年前的‘万鱼焚海’之劫？仅仅因为我们砗磲族拒绝向悬圃上贡万年灵珠，他们便派遣了三位‘噬神者’，以烈焰神纹灼烧我族栖息之地。那一日，海水沸腾，珊瑚成灰，我族数万子民化为焦炭，最终连族中最古老的‘定海神珠’都被他们生生夺走！”
　　他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悲愤：“您龟甲上的噬神印，便是悬圃无上威能的证明！如今他们已下达格杀令，针对的是持有水御令的那个小姑娘。我们为何要蹚这浑水？难道要让整个水族重蹈我砗磲族的覆辙吗？”
　　砗磲长老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涛汹涌的湖面，立刻激起了千层浪。
　　“砗磲长老所言极是！”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章鱼族的族长墨玄。他本体是一只身躯庞大、触手布满吸盘的巨型章鱼，此刻他的几条触手不安地在身侧搅动着水流，“悬圃势力遍布三界，其下‘神将’个个都是毁天灭地的存在，更别提那位深不可测的‘陛下’了。我们水族偏安南海一隅，与世无争，何必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陆地持令者，去招惹这样的庞然大物？”
　　“墨玄族长说得对！”又一位族长开口，是海蛇族的蛇姬。她人身蛇尾，面容姣好，眼神却阴冷如蛇，“那北攸然身处犬戎死地，本身就是九死一生之局。悬圃的格杀令一出，天下势力谁敢不从？我们就算想帮，又能如何？派族人去送死吗？水御令现世引动凶煞，说不定这持令者本身就是个不祥之人，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紧接着，海马族的族长和灯笼鱼族的长老也纷纷附和。算上砗磲、章鱼、海蛇，正好五位族长明确表达了反对意见。他们或因历史创伤，或因对悬圃的极度恐惧，或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坚决不同意吉海族长可能下达的、与悬圃为敌的命令。
　　一时间，祭坛周围的气氛陷入了僵局。
　　支持吉海族长，意味着可能面临悬圃的疯狂报复；顺从悬圃，又似乎违背了某种古老的誓言和对未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