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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styrofoa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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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他对我说,你最近变漂亮了很多。
我笑笑。
我现在看他,那一张在那不勒斯艳阳下晒得均匀的帅脸,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容健康爽朗,居然是我过去那么喜欢过的男孩子。也不是说曾经喜欢过既然没有结果那就憎恨到底,但是毕竟人的有记忆的动物,有些情绪,比如说失落、嫉妒、伤心、蔑视,所看到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是会让自己难过的。
自然就不想看到这个人,不想被影响。
不想提起曾经的失败。
1.我和义之间,有并不激烈的过往
1.1 初中
义是一个早熟的人,和我一样。
我们一起在学校的露台上抽过烟,他把手放在我的眼睛上,侧过身体吻了我的唇。
我是这样一个人,我只笑不哭,我很现实。
所以我无动于衷,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不让他的舌头进来。
我不想说那种“是,你在明我在暗,所以你总是能这样欺负我”,没有意义,我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笑:“有了女朋友还要勾搭我。”义也笑,尴尬。
我爬起来,看着明显是放弃了的他,穿着闷骚的白衬衫,蹲在我身边抽闷闷的烟。
“耍什么帅。”我笑,推他一把。
他一脸无奈,桃花状的眼睛忍着笑意:“分手戏,帮忙啦。”
我想我的眼睛是暗淡了一下,但是我随即扬起嘴角:“好啊,闲着也是闲着。”
傍晚回家,义来教室接我,我提起书包和玫瑰say bye-bye。
她一言不发,薄薄的肩气得微微发抖。
义搂着我的腰往前走,身旁做扫除的女生窃窃私语:“汤唯哲真下作,抢朋友的男人。”
我想对她们竖中指:“有种你们也来挖墙脚啊,来啊来啊,哈哈!做不到就闭嘴!”
像所有电影里的贱女人一样,歹毒,凶狠,小人得势,不懂得收敛。
未必不爽快。
但是我知道我不会,我只是笑笑,让她们去猜。
义在旁边笑笑,歪歪斜斜地靠在我身上,俊脸上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出了校门,我捏他的脸:“劳务费呢?”
他一把搂住我:“要不,咱先交往两个月试试?”
“滚你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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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时候,爱慕就像一颗发酵的春心,怎么遮掩都没有用。
你有没有喜欢过这样一个人?他有全世界最漂亮的青春逼人的聪明的骄傲的脸。
那个时候的我们,总是会迷恋这样的少年,聪明漂亮,瘦,有一点桀骜,有一点狂,甚至还有一点小害羞。
我很早就明白过来,他总是会长大。
没有任何一个少女的陪伴,他也会茁壮坚硬地安全成长。一个帅气的男孩子,不阳光,瘦,痞,不过就是因为内心虚弱,需要虚张声势,我想和义的这么多年,我总算是看穿了。世界上没有一条法律规定,因为你长得美,就要过一辈子好命。没有这种道理。(人们总是喜欢寻找偶像,希望某个人身上有一切完美的类神的特质,以此来膜拜。)
那种所谓的,小白少女温馨求偶的励志故事,一点也没有逻辑根据。
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症,何必要去喜欢不喜欢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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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义对我并不感兴趣。
我长着一张貌不惊人的脸,单眼皮,厚嘴唇,剪着标准的妹妹头;穿白衬衫和校服裙,左手带一支海鸥牌手表(献血的表彰物);最要命的是,我说话口气谦和,认真地做打扫,放学就回家。
一句话,沉闷,没什么搞头。
义喜欢什么,我很清楚,他喜欢美女,鲜艳灿烂有花头,这样才能配上他的销魂的人生。
1.2 高中
义的女朋友告诉我,他有轻微的施虐症。她把手伸出来给我看,淡淡的红色印痕,是手指用力掐下去的效果。义的小女友张大眼睛,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我。
可是,可是可是,这位美眉,我能够做为你什么?除了听你讲他的床上表现,讲你们恋爱中甜蜜的细节,贡献出一只忠实的耳朵来恭维你,我似乎无能无力呢。
我支起下巴,摇摇头:“我帮不了你。”
星巴克里放着法文音乐,流泻出来像水一样,我坐在冰冷的空调里手脚发凉。
怎样?我就是这样一个冷漠自私的人。
对面的美女看牢我,审视的目光:“唯哲,他们说你们以前交往过,是吗?”
我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条弧线:“挡箭牌而已,谁叫我们是狼狈为奸的哥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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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身边,有各种各样的美少女流连。
可惜他的任性和冷酷,最终总是能把人赶走。
我是唯一一个能够与他保持长久关系的异性。
不要告诉我,帅哥耍酷,要命。
义的父亲是我父亲的顶头上司。
他爸爸很喜欢我,说:这个媳妇有大将之风,是个立场坚定的好孩子。
可是我不喜欢他爸爸。
义的父亲是个年轻的魅力男人,19岁的时候有了义。
所以你看,风流的基因绝对会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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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高中,义交了n个女朋友,各种类型的都有。
这么多漂亮mm中,我最喜欢的,还是最初那个玫瑰。
玫瑰是个大美人,会做五言诗,会弹七弦琴,谈古论今,才华横溢。
可是玫瑰已经被我逼走了,她讨厌我,远离我,试图联合别的女生一起孤立我。
我不在乎,我好好念书,对老师毕恭毕敬,和男生打成一片。
我活得很好,按时睡觉,坚持锻炼,每天练英语。
所有的好处都在我手里,她们孤立我,也不过就是看不过去:一个在她们眼里的背信弃义的小人,却在别人的嘴里变成“学习优异”、“活泼可爱”的老师面前的红人。
老实说,这种戏剧化挺有趣,并不是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大家就会跟过来讨厌。那是不成熟的想法罢了。
我很想对玫瑰说:“我们和好吧,我喜欢你比喜欢义多,我们何必为了一个臭男人意气用事呢?”可是我知道我不会说,当初帮义甩掉玫瑰的时候,我是真心希望他们分手的,有了之前的立场,现在的我怎么能随便改变立场呢?
义的父亲在新一轮的我党洗牌中被干掉,家势一落千丈。
义丝毫不受影响,他上课睡觉,一成不变地继续打他的球,泡他的妞,高兴的时候,考一个拉风的成绩,让所有人跌破眼镜。
上了高中之后,我们之间的交集不多,原因很简单,一、兴趣不同,彼此都有了新圈子;二、我维护班级正义,是老师的一条忠狗,立场完全对立。
我和别人一起八卦他的趣事:隔壁班的帅哥给义写了长长的情诗,义和玫瑰又复合了,打群架左眼肿了一个礼拜,等等。
我觉得义挺可爱,讲义气,有担当,就是有时候脑子容易发热,被荷尔蒙驱使。
也就是说,自制力差。
这时候的我,已经是自制力一流的了,从脸上的笑容到心里面的念头,我都能够很好地控制住。
从这点上,我需要好好地感谢曾经让我有过挫败感的义。从他身上我知道,男人就是喜欢漂亮的女人,这是直接的生理反应。那种三十多岁事业有成的男人娶了20多岁一张白纸的少女的事情,说明了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是他们内心真正的需求。
但还是会有失落的吧。也会幻想,如果我是个大美女的话,会有怎么样好康的事情发生。
没有女朋友,心情好的时候,义偶尔会摆着一张臭脸喊我一道回家,我收拾好书包出去,他就使劲拍我脑门:“靠!你又诽谤我什么了!”
这个时候我通常会做嫌恶状:“风骚男!!说说又怎么啦?!”我总是这样防御地很辛苦,一方面,我心里面的少女情结让我疯狂地喜欢他,另一方面,我的理性又会回归,异常清醒。
他找我,通常是诉苦,提起一段从前的别人不知道的过往,比如说他爸爸的隐退,家里面出了什么事情,我一边听一边安慰。虽然安慰没什么用,但是说说话,城市里带着尾气味道的风吹一吹,有个人陪自己一起烦恼,也能使他比较良好地接受现实,重新振作。
仅有几次的开玩笑中,义说我不像以前那样花痴他了。
我听了心中一阵暴汗:过去我可是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地很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能够比较客观地看待义的美貌和他的处境。
以前对着那张俊脸就会心潮澎湃的傻样,再也回不来了。
16年,审美疲劳了,也就再无新鲜感。
义说我太早熟太有心机云云,我被他轰得一愣一愣的。他眨着眼睛对我说:“玫瑰在你眼里就像小孩子赌气一样,你根本没把她放在心里吧?”(玫瑰孤立我的行为没有成功,她自己却被反孤立了。)
我笑笑看他:“有吗?还不是你个烂人搞出来的鬼?”
高中的少男少女总是敏感的,即使是像义和我这样的关系。但其实,我和他又有什么样深刻的关系呢:他嫌我不够漂亮,我嫌他太幼稚。接吻的时候我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的冲动,感觉就像小学1年级的时候摸着对方的脸狠狠地mua一下的感觉,仅仅是友情罢了。
1.3大学
大学我和义考了同一所,他念法律,我念机械工程。
我们之间总是有一条似断未断的线牵着,在每次我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他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聊过去,跟我谈将来,表现得和我很熟的样子。
义是百变天王,每次的重新热络起来,我都会被吓一跳:今年研究哲学,明年玩起极限运动。
兴趣多多是好的,可惜义一向不是有常性的人,包括他交往的所有女孩子,喜欢的时候都是真喜欢,分手的时候照样决绝:感觉不再了。一个不能够坚持的人,从常理上来讲,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因为他总是在不断地打乱之前的积累,像一个不断地做着布朗运动的大分子,虽然乍眼,但是因为做的大部分都是无效运动,所以最后的score平平。
而很早以前我就开始发现,虽然我不算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我没有义一样160的智商,但是我稳定,执着,懂得SWOT分析,知道在哪里挖掘自己的优势,而在哪里需要浅尝辄止。这其实是一种心智力量的渐增,心智才能够带你去到那个正确的地方,而不是在原地跳得多高。
有一次喝醉酒,义躺在我的腿上耍酒疯,要我喂热水给他喝。
我按住他的头,强行灌了下去,他咳地呛出眼泪来:“汤唯哲,这么多年,你把我当什么?!”
“朋友呗。”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也不见你交男朋友。”他戳我痛处。
我真是被他问得老泪纵横啊,连忙掩饰内心的失落:“咳咳,没到年纪吧。”
他鄙夷地看着我:“你就像块冷冰冰的硬铁,从来也没喜欢过男人,你根本不是女人。”
“我x死你,”我露出狰狞面容,“难道你不知道我暗恋过你?”
他笑,纵情地笑,伸出手来摸我的脸:“你,不会还一直喜欢我吧?”
夜风吹过河面波澜,月亮又这样温柔地照在头顶上,这么好的景,他居然问我:你不会还一直喜欢我吧?
心里面一块柔软的地方突然就酸痛起来,我捏捏他下巴:“没有的事。”我的眼神很温柔,我并不怕他看穿我的心事,情绪化是一回事,理智是另外一回事,我向来分得很清。
“我确定你不够喜欢我之后,就能够做到不继续喜欢你。”
我的声音是这样轻,又是这样坚定。
义无声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我要去英国留学。”
“祝你一路顺风。”
2.我和义之间,并没有什么新鲜事
义从意大利毕业旅行回来,参加同学聚会。
知道这个消息,并不觉得诧异,此时的我在M公司做senior assistant,老板是一个医学博士,一副很尖的经济头脑,却会写很□□但是很动人的小说,发表在著名的文学杂志上。
而我的老板,公司的VP,和义的父亲曾经是合作伙伴。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神奇。
我需要因此期待什么吗?
似乎又是没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