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同行一段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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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和王芬燕见了两次，一次是在律所待客室，一次是在楼下咖啡厅，做律师的除了干法律业务，也要充当心理专家的角色，王芬燕不喜欢与王律师说话，每次都叫她，但她并不讨厌，温柔、美丽、又善良的女性，难以让人抗拒的，何况她并不是只说自己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和江茗聊大学，她从前有一个也是学法学的朋友，说起法学的苦难，倒是有了些共通性，互相加了□□，林衣笑她初出茅庐，这一行干久了，就没有耐心和当事人慢慢聊扯咯。
二十九岁的王芬燕与曾文帆结婚两年，未生育子女，也没有共同债务，他们的争议仅有，王芬燕说，其余共同财产皆可放弃，唯有房子不可。他们很快有了第三次见面，和王律师一起，见到了曾文帆，那时王芬燕身上那些紫绿的痕迹已经浅了，唯一脖颈仍有些触目，曾文帆看起来比她憔悴多了，歇斯里地，拍案而起，怒目相视。
“我不会同意离婚的，房子全给我我也不会离婚，你就死心吧，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要耗死你。”
相比起来，王芬燕淡然许多。
“文帆，我对不起你，你在我身上耗着不值得，不如大家放手，你也可以有新的生活。”
“贱人，你休想。”曾文帆伸过身子，一把拽住文芬燕头发，她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吃痛的表情，王律师和对方律师一人一边迅速抓住他，怕弄伤王芬燕，也不敢强用力。
僵持间，江茗迅速掏出手机拍照。“曾先生，你再不放手我要报警了，大庭广众之下。。。”
余音未落，曾文帆放开了拽着王芬燕头发的手，一把夺过江茗的手机，边踩边冲江茗怒吼。人类狰狞的表情，着实让人害怕。
“你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懂，学法律的整天花言巧语骗人，最恶心了。”
在场两名律师和一名准律师纷纷一怔，曾先生已经甩手离去，但王小姐总归是安全了。
对方代理律师表示歉意，愤愤道“替这种人代理，简直浪费时间，调不了我们就法庭上见吧，反正我该做的也做了。”
江茗捡起她花了一个暑假兼职买的摩托罗拉，本来只是有些脱漆，但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曾先生果然大力，手机已经开不起机了，这样的劲儿，如果打在王小姐身上，该有多疼呀。她站起身，问王芬燕是否抱恙。
神色戚戚。“王律师、林律师，我很抱歉。”
王律师把文件收进公文包里，“王小姐，准备上庭吧，和这样的人生活太恐怖了。”
“王律师，您再帮我想想办法，夫妻一场也不想对簿公堂。”
王律师长叹一口气，“这可难办了，我找时间再和杨律师谈谈，下个月三号开庭，也没几天了。”
王芬燕住江茗，恳求道：“林律师，再陪我坐会儿，我有些害怕。”江茗看向王律师，见他点头，便坐下来，心里实则的心疼手机的，回去问问可不可以报销。
“我有时候希望他打死我算了，但是我不想毁了他”
“这样的人还是离吧。”太过善良的女性，即便漂亮，但在那分钟江茗以为她是愚昧的，也就失去了再与她说话的兴趣，曾文帆狰狞的神情，让她没办法平复。但她知道，将来还会遇到更多比王小姐糟糕的人。
“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们认识十一年了。”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曾先生这样挺没有风度的，我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了。”
“是我害了他，如果他不爱我就好了。”
“爱与不爱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或许他也只是不甘心。”
美好的女性，好像总是很难得到珍视。那天，她陪王小姐坐了许久，脑袋里想的却是，她的一鸣，将来会和什么样的男性结婚，结婚的时候她会在心里默默祝她幸福，但是一鸣，会一生幸福吗？应该会的。
林衣听说她的手机坏掉了，给她弄来一个诺基亚N70的二手机,打趣道“你该用诺基亚的手机，这样就不怕被砸了。”她可怜兮兮问道：“师傅，不能报销吗？”
“报销的事，王律师帮你弄，等他这个案件弄完了，应该能报销到。你好好干吧。”
“哎，师傅，我觉得王小姐好可怜，但是有怒其不争。”
“江茗，不要同情你的当事人。有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她会不会骗你。”
后来，王律师的助理回来了，她就没有再跟进这个案件，但听说双方总算是调解的，没有开庭，房子还是王小姐的，补偿了曾先生现金若干。那时候正是她答辩时期，但毕竟是她参手的第一个婚姻案件，每天兴致勃勃向王律师打听消息。
王律师一脸愤愤：“那个贱男人暴打了王小姐一顿，把王小姐打住院了，然后突然顿悟。王小姐真是可怜，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有人舍得打呢。我劝王小姐报警，她死活不肯，最后离婚协议也是杨律师带过来的，我如果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天天放手心里呀。”
林衣在一旁补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也不可能有漂亮的老婆。”这一事件告一段落，律师补偿了江茗八百块钱，毕竟她那个也是个用了两年的旧手机了，论文获优，林衣给了她一千，想想即将困顿的北京生活，还是用旧手机吧。
但有一天，出院了的王小姐突然约见她，就在律所楼下的咖啡厅里。她又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天，这次更严重了，王小姐的头上还缠着绷带，左手打着夹板，脸上淤紫，炎炎六月，穿着着长裤，但她脸上带着怡然是笑容，她对江茗招起另一只手，欢快喊道:
“林律师，这边。”这是她第一次那么欢快的声音，不由得让江茗也快乐起来。
王芬燕送江茗一台最新的诺基亚手机。
“林律师，我为文帆那天的行为再次向你抱歉，这是我昨天去商场挑选的，想了想，觉得诺基亚比较适合你们的职业。”
江茗连连推脱，说公司已经给报销了。
“收下吧，我的一点心意，不是因为你帮了我，我交了律师费，你们帮我是应该的，但是我喜欢你这样单纯的真挚，你每次听我说话的时候，一定是很烦躁的吧，但每次都温柔的听我说许多，林律师，谢谢你。”
“王小姐客气了，太贵重了，真的不用，说不定我们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如果喜欢我们，就多给我们介绍客户呀。”
王芬燕的夸奖让江茗有些脸红，但她，仅能客套回复。
“江茗，你是喜欢女生的吧。”她凑过身子，轻柔地问她。
什么？江茗的脸色由红顿白，心里的热气球被人一下戳破了，岩浆迸发，整个五脏被灼伤，但外表还要叫人看不出来。
“王小姐是不是误会了。”
“我直觉你是，因为我深爱的那个人也是。”
江茗沉默不语，当一个人对她真挚的时候，她就说不了谎了。
“那你为什么要结婚。”
“是我对不起文帆，他本是个大好男儿。”
“打人终究是不对的。”
“他只打过我一次，就是你第一次见我那次，其余的是我自己弄的，他大概也被我逼疯了吧，总算放弃了。”
“那你的手？我要自杀，他抢我水果刀的时候弄的。”
“你疯了。”江茗想起林衣说的话“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骗你。
“我见林律师你也是性情中人，如果你同我一样痛失所爱，大概也会这样吧。没有什么道德可言，也没有什么责任。”
想起一鸣，她终究没有说话。
“我经不住父母的哀求，同文帆结婚，阿容哀求我未果，在我结婚的时候跳楼自杀了，我敖了两年，终于也熬不下去了，但我想着，要把房子要回来，倘若我死了，也能给爸妈留一笔钱。”
王芬燕摘下她的腕表，手腕上露出秘密麻麻的疤痕。
“新的这个，是上次的。我不想悔了文帆，但他再不放过我，我们也只能玉石俱焚。”
江茗人生中负责的第一起感情案件的当事人，是这样的。她的心里，突然茫然、无措，那个男人狰狞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可怜起来。
她苦涩道：“你既然不喜欢男人，为什么要结婚？”
“我们，能有多少人不结婚，只是我没想到阿容这么傻，我也没我想的那么坚强。”
“江茗你一定有非常喜欢的女孩吧。”
江茗点头，略感羞涩地低头喝一口咖啡，脑袋里是一鸣穿长裙的模样，忍不住的想要笑，想了想，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都不足以形容一鸣，除了美好本身。
“她是个非常美好的人。”
“那你一定不要告诉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她。”
“万一有一天，你们在一起的话。。”
“没有万一的。”江茗打断她。“如果不想要失去的话，就永远不要去拥有。”
“呵”
“王小姐，你会保重自己的吧？”江茗突然很担心她。
“会呀，阿容没有亲人，我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爱她的人了，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这样安慰自己。我大多数时候非常的后悔，会怨恨的我父母，但我知道，我其实是怨恨自己，在那时那刻，父母与她，我还是会没有办法。是我懦弱、可憎，连活下去的借口，也不过是我没有死的勇气，或许，我们这样的人就注定悲剧”
江茗不语，与王芬燕的谈话里，她总是沉默，她从前一次也没有想过关于婚姻和失去的话题，她以前在天涯看过不少这样的故事，现实中这是第一次，悲伤而残忍，是这个世界给同性恋这个团体的，所以她没有想过会告诉一鸣，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任何一名男性结婚。
“不过林律师你不要害怕，有些事情其你试过了才发现，没我们想的那么难。我爸妈最终还是妥协了呀。”
王芬燕将手机推向江茗。“收下我的礼物吧，我下个周要离开北京，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阿容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所以总忍不住要和你多说几句话。”
“王小姐准备要去哪里？”
“去很多的地方。”
服务员收走了咖啡杯，手机盒子摆在空荡荡的长桌上，王芬燕从她的身边走过，消瘦的身子上满是伤，可是她脸上一直带着安静的笑容，这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和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她说，人间得有幸，同行一段路，林律师，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你可以勇敢快活，不要难过。那我也希望，王小姐有一天能再遇上喜欢的人，逝者已矣，活着就是这个世界对你的原谅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同行一段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