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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西风送晚归 ...

  •   一鸣不在。二十二岁生日的礼物,是钟淮在开庭结束后带给江茗的,
      吹过二〇〇九年夏天的风,与往日别无两样,但在二〇一九年的某一天回想起来,那时候二十二岁的人生,是多么畅然。再往前看,突然发现一九九九年夏天,二十五六度的风中有些滋味已经记不得,大街小巷的热闹在回忆里也倏然清冷。只有一张面容,在回忆里渐渐清晰,渐渐明确,她的棱角和五官,颌骨和眉,越发明晰印在心里,想象着她又渐渐老去,渐渐沧桑的模样,想象着她满是皱纹的笑容和一嗑就碎的门牙,她修长的手指终于不再光滑,她的声音低沉再不悦丽,她是一个老太太。但她还是温柔,她的心还是温柔,她注视着我的目光,还是温柔,便惟愿这十年如一日、二十年如一日、三十年如一日,一生如一日,但爱汝一生,如吾言。
      五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一鸣要去重庆培训的消息,炎炎夏日,只是临走竟然未与江茗说一声告别,前一次见面是有一天晚上一鸣在门诊值夜班,她下班后漫着步买了糖果和糕点去探班,那时候一鸣很忙,她去休息室等她,然后发现钟淮也在。
      两人好像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各自掏出手机,她顺带则与汪小宇聊上两句,气氛安静小许,钟淮挪动身子先开口:
      “最近有本特别好看的小说。”
      “哦?什么?”江茗微笑回他,毕竟空间太狭小,安静得可怕。
      “凡人修仙传,不过我平时也不爱看,就是每次来等一鸣,都要等很久,无聊就看看。不过你们女生好像不爱看这样的书哦,你们应该爱看言情小说吧。”
      三十岁,爱看男频网络小说的男人,江茗心里对钟淮有了新的认识,又增一分不喜。起点中文网的男频小说,江茗也看过一些的,她甚至不能说自己正在看《缥缈之旅》,有好几部小说,看到开头,有了喜欢的女性角色,然后突然死掉,男主又迅速爱上其他女性,每每让她愤愤弃书。但,她毕竟也是看的,对于钟淮,或许是主观情绪过分了。
      “我爱看金庸,一鸣也是。”口不对心答道。
      “呵呵,金庸的书我也看的。”
      江茗为难得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的时候,一鸣穿着白大褂推门而入,右手揉着左肩,“总算忙完了”
      钟淮迅速站起来:“我帮你揉揉。”
      一鸣摆手,看向江茗道:“十点的时候,同事会来接班,你要不要和我们去吃宵夜。”
      “不用了,我就是下班路过这里顺便看来一下你。”急于退出这个不该有她的舞台。“再说你和钟哥好不容易约个会我在当一个电灯泡呀。”
      “没事,他不介意,是吧。”说罢,看向钟淮,钟淮连连笑道:“不介意呀,人多热闹。”说是不介意,脸上的笑容却是半绷着一点不自然。
      “其实王朗他们约我吃烤鱼,嘿嘿,我就抽空先来看下你。”
      一鸣蹙眉,但不待她多说,江茗就同她说再见,火速撤退,真是连一句话的功夫也没有留给她,只得给江茗发一条短信,嘱咐她莫要喝酒。
      那是生日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她不知道一鸣什么时候去重庆,还是后来从钟淮口中听到的,一鸣没有告诉她,也没有说什么时候要回来。或许,她于一鸣已经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
      生日的时候,一鸣连条短信都没有发,只是请男友捎带一份礼物,前一天晚上江茗特地熬夜到凌晨,收到的第一条祝福短信是远在北京的林衣,然后是汪小宇,一直到零点一刻,也没有等到一鸣,她便抱着在迷迷糊糊中睡过去,恍惚有梦见一鸣,一鸣婴儿肥的脸,下巴上还有青春痘,她握着大黑伞,伞身几乎是压在她的身上,摇摇晃晃走在一鸣后面。
      “江茗,江茗。”她驻足回头,泥雨中的女孩冲过来,泥水溅在了她的裤腿上,随着女孩的目光看去,身材高挑的女孩高高的举起伞让奔波而来的女孩投入她的伞中。
      “一鸣,一鸣,张一鸣。”醒来格外的早,手机压在身子底下,时间是五点五十九分,还是没有一鸣。
      掀了被子,清冷地躺在床上,凌晨的风与半夜一样微凉,人的脑袋也足够清晰可寻根问底,当然,也不必问,空白很好,就呆呆看着窗外露白、天光,然后复困顿中,门外响起了阿妈的声音。
      像高中时代一样,父母仍会在早上轮番叫江茗起床。草草洗漱完毕,阿妈已经准备好了鸡蛋面,便又吃完,在朦胧中去了单位,遇到钟淮。
      “一鸣说是你喜欢了很久的。”钟淮递给她,Swatch手表的手提袋,当着钟淮的面,拿出那个用粉红色礼品纸包装的小盒子,上面贴着红色的拉花。
      “谢谢,你包的?”接过礼物道了谢,心情复杂。眼前转手的这个男人是一鸣的爱人,对,爱人,他的手牵着一鸣手的时候,拎过这个礼品袋,他的眼睛看着一鸣笑的时候,目视过一鸣为她挑选的礼物。
      钟淮摇头,“一鸣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她让我一定要在今天交给你。”
      抱歉,她为她的小心眼、嫉妒和不喜无地自容,对钟淮露出一个微笑,对方亦笑:“算是按时完成我们家张医生交给我的艰巨任务了。”
      “转交个礼物给我算艰巨?”
      “算嘛,总感觉你不是很喜欢我。”男人讪讪笑道。
      “钟检察官说笑呢。”
      “你适合来公诉科。”钟淮突兀说道,江茗正想回他,
      范宫褚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们迟科长要和我们抢人呀。”她抱着法袍,对江茗道:“我说怎么才开完庭就不见影
      儿了。”
      “哈哈,范庭长见谅,我只是受我家张医生所托,耽搁江茗一点时间。”
      “小心我下次遇到迟池告你状,让你给你传小鞋。”
      “别,还请您嘴下留情,我这就告退。”钟淮拎起他的公文包,大步走出法庭。
      范宫褚把法袍递给江茗“走吧,马上还要开会。”
      跟在范宫褚后面,小心试探道:“姐,上次没发现,但这几次交集下来,感觉你不太喜欢钟检察官呀。”
      “哼。”范宫褚冷笑道:“他前两年还死缠烂打追过迟池,搞得整个检察院议论纷纷,张医生配他,真是可惜了。”
      是么?可是一鸣觉得合适。

      不知道一鸣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中间江茗给她发过两次□□息,打了两次电话,仍无音讯,在与公诉科的聚餐上,倏然看见那人,在那美目嫣然,甚是诧异。
      “咦,一鸣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到,钟淮说和你们聚餐,可以带家属,想着好久没见到你,就过来了,过来坐我旁边。”
      江茗这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餐,看向旁边的范宫褚,见范宫褚点头,方才坐了过去。一鸣左手边已经坐了一个公诉科的女孩,江茗坐的位置该是给钟淮才是。但是既然是一鸣叫她过去的,她就不客气了。一鸣应该还不知道钟淮与迟池的事,否则得有多尴尬。
      来人陆续入座,他们这边庭长缺席,是范宫褚带队,不过据同事说这两年的聚餐,老大都不参与,或是庭上被迟池怼怕了。范宫褚挨着江茗坐下来,钟淮从卫生间出来,见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人,皱眉踌蹴,范宫褚便道:“我们不喝酒的坐这边,钟检察官坐那边去。”
      “江茗不喝酒吗?”
      “我们江茗喝不了酒,我们庭的女生,向来喝不了酒的。”钟淮不情愿地坐到了对面。
      “我们不劝酒的,不过林法官是新人,多少该喝一点。”对面的中年男子看着江茗说道。
      她霎时有些无措。范宫褚便替她回:“谭检察官叫她江茗就好,趁大家都在,给大家介绍一下,林江茗,中政毕业的,高材生,去年刚来我们科室,我们庭最小的妹妹,以后大家要多照顾她。”
      “照顾是自然的,先喝杯酒,大家认识认识。”男子叫旁边的年轻男生过来斟酒,范宫褚皱眉看向迟池,对方只是挑挑眉,回她一个无奈的表情。
      “我们江茗喝不了酒,各位年长,可不要欺负小姑娘哟。”范宫褚挡住旁边正准备倒酒的男生,笑道。
      “不欺负不欺负,就是意思意思,大家认识一下。”旁边有人迅速道,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江茗不愿范宫褚为难,以她的酒量,喝几杯无妨的,只怕是起了这个头,收不了尾,正欲开口,一鸣的手压住了她的肩膀,低头耳语道:“不准喝。”
      一鸣说,不要喝酒,她就不喝了。一鸣说不准喝,她的内心也是欣喜的,便道了一杯茶,双手持杯,挺直身子道:“确实喝不了酒,以茶代酒,敬各位哥哥姐姐。”
      男子还欲说话,迟池端起面前酒杯道:“好了,大家不要欺负人家小江茗,我们共举一杯,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的喝饮料。”众人这才作罢。
      迟池开了第一杯酒,大家便纷纷互相敬酒起来。
      江茗偷偷吐舌同一鸣嚼耳根:“差点破功。”一鸣笑着摸她的头:“做得很好,坚守底线。”
      钟淮突然站起来,举起酒杯道:“我同大家介绍一下我女朋友,江川县医院的外科医生张一鸣。”
      一鸣亦端起茶杯道:“在这诸位,我们大多都见过的,谭叔和王哥也是熟人了,外科医生不能喝酒,我便以茶敬大家。”
      谭检察官呵呵笑道:“刚刚见你与小江茗亲密的样子,还以为你是小江茗带的家属呢。”
      一鸣俏皮道:“谭叔,江茗是我妹妹,你往后要多照顾她,少喝酒哟,不然我向婶婶告你状。”
      “别,你婶儿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谭检察官是个怕老婆的,他这一说,满堂哄笑,他道不觉得尴尬,举杯看向钟淮道:“老张家就这么个女儿,你可得把我侄女照顾好了。”
      “那是那是,不知道一鸣和您是这关系,来我再单独敬您一个。”钟淮赔笑,起身走到谭某身边,替他斟酒。
      范宫褚歪头对江茗道:“你家一鸣姐可了不得,这些机关单位的人,要么是她妈妈学生,要么是她爸爸病人,张医生医术高超,在江川行医三十年,可是有不少人脉的,张一鸣接了她的岗,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大家各自喝酒起来,江茗二人皆不喝酒,偶尔有人敬酒过来,两人就一齐回了,剩下的时间,便是江茗挣扎在小龙虾海,不断给一鸣剥龙虾。一鸣爱吃龙虾,但她那外科医生高贵的手,实在是很抗拒,扒过人体的内脏,又来扒龙虾,
      江茗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学会高超的剥龙虾的技术。
      会剥龙虾的人很多,钟淮也会,但她不喜欢,好像只有江茗的能让她吃得理所当然。范宫褚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旁边去,大家都知道她家里还有一个七岁的小孩,所以从来没有人劝她酒。
      众人的热闹纷纷,她的心只在一鸣的龙虾身上,迟池叫来服务员,再上一盆龙虾,并朝江茗使了一个颜色。江茗看着自己面前也不算多的龙虾壳,心想,十几个人吃一盆当然不够呀,便看向一鸣无奈道:“我们下次还是自己去吃吧。”
      “我明天晚班,后台白班,再后天夜班,然后可以调修一天,我们晚上去吃。”
      江茗数着手指:“星期二,张医生你好忙呀。”
      “那是,要救死扶伤嘛。”
      酒局正酣,大家喝得面红耳赤,钟淮亦不例外,可惜一鸣无心管他,她握起江茗的手:“去和你们领导还有迟池说一声,我们先走。”
      江茗内心巴不得如此,口上还要假惺惺道:“不管钟哥了吗?”
      “走吧,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所想。”
      同范宫褚说的时候,旁边的迟池红着小脸对一鸣道:“钟淮今晚喝那么多,你不送他反而要送没有喝酒的小江茗?”
      “有何不可,迟科长,少喝点,喝酒伤肝还影响生育哟,迟科长还没结婚吧。”一鸣俯身道。
      正在喝茶的迟池突然呛到,范宫褚赶忙替她抚背,眼神对江茗示意,快把你家张医生带走。
      真是畅快,包间闷热得让她没有喝酒的脸烧得慌,与一鸣走在夜晚十点的街头,晚风是凉的,灯光是黄的,街边的服装店面正忙打样,烧烤摊上飘着缕缕浓烟,影子孤单着成双着,江川有一鸣,还在她旁边,真好。
      “江川真好。”一鸣说,她的长裙在微微中轻轻舞动,影子也摇摇晃晃。
      “嗯?”
      “温度适中晚风凉,你要在重庆度过一个夏天,就能明白了。”一鸣回过头问她,影子重叠在她身上。
      “北京的夏天也很热的。”她笑道。
      “你还记不记得九九年的时候,那时候这条街还没有扩宽,这些店面还是老砖房,白光还不严重,一群人打着手电筒,在这里迎接千禧年。零点一到,大家就关了手电筒看满天的烟火。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在一起,你怕我弄丢,就紧紧拽着我的手。江川还有张一鸣,也有我,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打铁的一章,最近制定了严密的学习计划,写小说的时间就段了。把十五章标题换了,想标题也是很难的,那个标题留给迟范CP专用,话说总是打铁,估计到现在大家都看不出来,一鸣到底喜欢不喜欢江茗,感觉就是姐姐对妹妹的爱呀,但是又有些特别那种。哎,真难。就当江茗内心活动丰富,单相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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