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未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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隳然是在三日之后走的。
天未曾大亮，戚寻仍在睡梦之中。一觉醒来，身边的人没了，只有啸天趴在地上睡得正熟。
戚寻看着空荡荡的东偏殿，心下也有些空落落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留在天界的原因就变成了翎上神。
仿佛什么事情都不如那人笑一笑好看。
她点上案边的灯，执笔抄写书卷上的小字。隳然说她在七日之内回来，这些东西她应该抄的完。
歪歪扭扭的字落在宣纸上，勉强能让人认得清楚。帝君总说写字如做人，怪不得她在帝君眼中总是不学无术的样子。
多日无事，戚寻竟真的安安生生在东偏殿闷了七日。然而当第八日的微光落在书案上时，她坐不住了。
什么样的事情能让隳然这种修为的仙官逾期不还呢。
织造处，戚寻在门外等候多时。
夙和开门时头上的凤钗都没有簪好，她打了个哈欠，问道：“小寻儿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戚寻道：“我家大人七日前离了天界，说是今日之前会回来的。仙子可知道大人去了何处？”
“翎仙子？”夙和扶了扶自己发髻边的金钗，道，“近来岭南梵巫山出了个道行在‘玄’字辈的新鬼王，许是去了岭南吧。”
“‘玄’字？”
“正是。”
轮回殿以黄、玄、赤、青、白作为诸鬼的划分，“青”“白”多为夜行小鬼，“玄”字便是仅次于鬼帝的鬼王。如此穷凶恶极的东西，为什么隳然会说是小事呢？
戚寻又问道：“大人此去带了多少人？”
夙和听到这里，笑了：“哪里用得着带什么人，她向来是独来独往，此番必定是一个人。”
“一个人？”
夙和点头道：“你们家大人的本事可大着呢，曾经单枪匹马镇压了南皇鬼帝。一战封神，你不知道么？”
“我……”
她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南皇鬼帝她却认得，不曾在人间作乱却始终与天界为敌，掌管鬼道，为众鬼怪之主。这样令天界诸仙束手无策的一方鬼帝，居然是败在了隳然的手下么。
夙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总之你放心就是了，没什么事她摆不平的。”
“可是……”
可是天底下，没有战无不胜的人呀。
“哪有什么可是，难不成你家大人都摆不平的人，你我可以摆平么？”夙和只当她年纪小，没有见过什么大的世面，于是便一味地安慰着。
戚寻无奈，道了声“是”便一人回了启祥殿，她想用窥天境分享隳然的所见，可隳然的修为太高，窥天境无法窥探。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至今都没有回来呢。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戚寻打开殿门，莫梳正一脸慌张地立在门外，“大人呢？”
戚寻道：“她不曾回来。”
“不曾回来？”莫梳大吃一惊，问她道：“什么叫不曾回来！”
戚寻道：“有什么事麽？”
莫梳皱了眉头，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道：“帝君，帝君要召见大人，很是着急的样子，这可……如何是好？”
“……”
这帝君还真是会挑时间，她看了莫梳一眼，道：“我去。”
“你去？！”
“呜……”啸天轻哼了一声。
戚寻取下昆吾系在腰侧，道：“就是我去，你来不来？”
“你！”莫梳被她这打算又是一惊，她看着戚寻，略略顿了一下，咬牙道：“去就去！”
两人不多时就到了九华殿，九华殿广阔威严，戚寻从前每每进去都带着十足的敬意，如今也是一样。
数位仙家立在两侧，见到来的戚寻与莫梳二人不免心中奇怪。
帝君此刻就坐在殿中，他看着从原处走来的戚寻，略略有些晃神。
“启祥殿，江七寻。”
“启祥殿，莫梳。”
“见过帝君。”
二人跪在殿中，等着帝君的第一句话。
帝君静静看着殿上的人，许久都不曾开口，一旁的仙官凑过去提醒道：“帝君，人还跪着呢。”
“起来吧。”方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戚寻问道：“你……是什么人？”
莫梳偷偷看了戚寻一眼，戚寻拱手道：“启祥殿的弟子，原凡界领江城人氏，江七寻。”
“姓江。”帝君略略打量了她一番，道：“翎上神何在？”
隳然道：“我家大人七日前下凡，至今未归。”
帝君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便就是还在忙岭南的事。既然如此，你们就先退下吧。”
“帝君！”
戚寻唤了一声，便再次跪在了地上。莫梳悄悄拉了她的衣角一下，示意她赶快离去。
戚寻道：“翎大人逾期未归，想必是有所难处，还请帝君派遣几位仙家一同往梵巫山，寻找翎大人的踪迹。”
“哦？”
此话一出口，不少仙家窃窃私语。
帝君看着她，道：“隳然以战封神得道，又何须旁人相助？”
戚寻依旧俯首，道：“人无完人，天地间无人可以常胜，翎大人亦是如此。”
“鬼帝都降伏得了，区区一介鬼王而已有什么值得相助的……”
“想是那人家不愿意回来，要多在人间留几日呢。”
……
诸如此类的细语传入耳畔，戚寻只觉得耳中聒噪的很。
帝君不曾说话，诸位仙家也渐渐安静下来。
九华殿上一时寂静十分。
“你……退下吧。”
“帝君！”
“退下。”
戚寻抬头望着他，只觉的心头发闷。或许在帝君眼中，一个隳然便抵得上十万天兵吧。
可是在她眼里，隳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仙官罢了。为什么要让一个仙官独自处理“玄”字的鬼王呢？
南天门，戚寻驻了脚步。
莫梳见她停了下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从九华殿出来就仿佛丢了魂似的。”
戚寻低着头，思量了许久，道：“我得下凡一趟。”
“你疯了！”莫梳今日受了一轮又一轮的惊吓，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道：“你有多少灵力，撑得住你下这九重天么？”
戚寻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
“谁关心你了，我这是怕大人回来找我的不是，你……当真想好了？”莫梳仍是不太确定，眼前的这个人还清醒着么？
戚寻握紧了手上的剑，道：“想好了，我今日就走。你帮我照顾着啸天，我很快回来。”
“可是……”
戚寻没有给她过多犹豫的机会，放下话，便向南天门外去了。
莫梳眼睁睁看着戚寻跳下了石栏。
没有了阴镯的束缚，戚寻勉强可以驾驭昆吾。好在昆吾是把有灵性的剑，不必她耗费太多灵力。
一路御剑到南岭，梵巫山脚下的空气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阖眸感受着四下的灵力，只觉得此地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昆吾，在梵巫山寻找翎大人的踪迹。”
昆吾微微颤动，随即调转了方向，往山上去了。沿途皆是破败之像，不曾有一丝生机，大凡鬼王出世之地，百年之内不会有生灵存在。
戚寻的目光在山林中仔细搜寻着，却始终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昆吾停在一处断崖流水之地，巨大的瀑声响在耳畔，飞流下的银瀑进入谭中后变成鲜红的血色。
“上面！”
昆吾闻声沿瀑而上，流水边，原本一袭白衣的人躺在血泊之中，让人分不清衣裳本来的颜色。
“大人。”
躺在这里的是隳然。
戚寻心下一痛，将隳然从原本冰冷的地上扶起，抬手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血污。
她是一战成名的神，她战无不胜。她打败了南皇鬼帝，也应该降伏新生的鬼王，她不会陨落，不会死亡，可她会受伤。
启祥殿，戚寻将隳然放在榻上，替她擦去了身上的血迹，换了干净的衣裳。
肩胛，手腕，小腹……每一处的伤都触目惊心，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以战得道的翎上神会受伤呢？
隳然将凳子搬到床边，静静地看着隳然的睡颜。
朱红薄唇早已没了血色，双眉略略蹙着，仿佛只是太过劳累而沉沉睡去，只是这休息的时间太长。
戚寻叹了口气，她很想告诉帝君，隳然也是万千生灵中的一个，她不是降伏妖魔么工具。
莫梳端着温水来到东偏殿，似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并没有过多惊讶。
“大人从前也是这样么？”戚寻问道。
莫梳垂下了头，洗着手里的帕子，道：“是，只是从前都是大人自己回来的。有时十天，有时数月。”
“无人去寻？”
“无人。”莫梳声若蚊蝇，不是她不曾想过去寻，只是她灵力有限，去不了凡间。
戚寻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轻轻放在隳然的额头之上。这个人，原是将所有的弱点都藏了起来。
戚寻看着隳然，双眸有些散怠，她问莫梳道：“你说大人，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莫梳向床榻边看了一眼，道：“不知。”
戚寻叹了一口，道：“我也不知，只是总觉得，大人会很快醒来。”
隳然这样好的一个人，又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未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