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蔌離離

59、2、逃离

　　2014年1月10日
　　第二天左伊再一次准时坐在了治疗室里，安琪儿还是一贯地温柔神情。
　　“今天感觉如何？”
　　“不太好。”
　　左伊老实回答，她观察到安琪儿的笑容微微凝滞，接着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太好吗？”
　　“昨天我听乔伊斯说他很快就能出院了。”左伊偷偷看了看安琪儿，她示意她继续说。“为什么你不让我出院？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康复？还是因为，你们在害怕？”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安琪儿很诧异，她不再保持她一贯的舒适姿势而是直起了背，“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传言？”
　　“这所医院里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传言吗？”
　　左伊问得十分坦然，她望着安琪儿碧蓝的眼睛，那颜色像是平静的湖水，幽静、神秘。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已经进入到那片森林，湖水泛着粼粼波光，微风轻拂着面庞，一切都让人无比舒适，像是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
　　“我······昨天，折了纸花。”左伊毫无意识地偏过头笑了笑，“今天的功课我还没有预习，待会我要回去看书，否则回到学校后跟不上······”
　　安琪儿又躺回了沙发里，她用温柔的声音说，“没关系，你还有时间。”
　　乔伊斯依然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看那两个小孩玩抛接球，左伊刚坐下他便说：“我们暴露了，有人在盯着我们。”
　　左伊并不在乎地自顾自说道：“安琪儿洗脑的功夫很厉害，我差点没能醒悟过来。”
　　那片湖水有着非凡的魔力，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朝着湖面而去，然后师傅叫住了她。
　　她没料到会在这儿看见师傅，师傅不再说话，只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她，随后从身后拿出一把剑。那是她丢失的那把剑，剑身已经没有血迹，发着寒光。
　　左伊醒了，她不动声色地配合安琪儿完成了接下来的治疗。
　　“要走吗？”
　　“我想我的家人了。”
　　乔伊斯微微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你知道该怎么做，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乔伊斯的出院日期推迟了，左伊和茱尔都明白是因为什么。她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治疗，该见面的时候也不避讳。左伊依然偶尔会去看望桑德拉，桑德拉依旧没有醒来。
　　左伊有尝试和莱缇莎聊那天晚上的事，可是只要刚提到与公寓相关的字眼，莱缇莎的眼里便会露出无法掩盖的愤怒。左伊只得作罢，她弄不清他们对莱缇莎做了什么，只能确认她没有忘记。
　　“他们为什么不给莱缇莎洗脑？是因为桑德拉的存在吗？”
　　一次电影会上左伊悄悄问茱儿，茱儿摇了摇头，“如果是因为桑德拉，他们大可以放弃对桑德拉的治疗，他这个状态死掉很正常。”
　　这样的话就更说不通了。如果桑德拉死去，直接让莱缇莎忘记哥哥的存在不是最轻巧的选择？可是他们什么都没做，每天都尽心尽力地医治着桑德拉。
　　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左伊开始有些怀疑。
　　“乔伊斯明天出院，他们停止对我们的监视了。”
　　茱儿见左伊流露出愧疚的神情又赶紧说道，“这不怪你，我们都引起了怀疑。你做得很好，他们最先解除对你的监视。”
　　“那他是怎么打算的？出去后他要怎么联系我们？”
　　“他说他有办法。”
　　乔伊斯出院的那天谁都没有去送行，因为这个消息医院里没有公布。
　　左伊站在窗口注视着乔伊斯离去的背影，突然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如果安琪儿告诉她明天就能离开的话，她又要到哪里去呢？公寓肯定回不去了，学校呢？她的老师和同学还记不记得她？他们知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如果他们问起来她要如何回答？
　　左伊觉得很烦躁，她失踪了这么久，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她一直没有跟父母联系，他们有没有疯狂地打听她的消息？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光是想起这些她就已经坐立不安。
　　茱尔敏锐地察觉到左伊的不安，在交谈中她试探着安慰但效果却不理想，左伊不自觉地将自己包裹了起来，仿佛带上了厚厚的面具，不再是从前的左伊，而是一个被精心包装后的名字叫左伊的人。
　　这让茱尔感到不安，对于医生的洗脑已经疲于应付，她没有更多的精力来照顾左伊了。最后，她不得不在秘传给乔伊斯的留言里写道：你或许应该加快脚步，我感到左伊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这个月里左伊很多次想要放弃抵抗，她知道她内心深处已经不期盼乔伊斯能来救她们了。茱儿却展示出了她的顽强，就想在公寓里的那晚一样，她会害怕、会失望、会愤怒，但是她永远不放弃希望。
　　“我觉得莱缇莎察觉到了什么。”
　　“她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左伊无意识地揉搓着手里的面包，“她昨天问我，你和茱儿是不是很想离开这里。”
　　“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说，她不想走，她觉得留在这里哥哥还有醒过来的希望。她从她的老家历尽艰辛到L市，曾经以为到了天堂，可是L市却夺走了她父母的生命。在这里，至少哥哥还在呼吸！”
　　面包已经被完完全全捏成了碎片，茱儿握住左伊的手，“相信我，乔伊斯会来的。你不要放弃希望，你还有我，还有你的父母，还有你的祖国。”
　　茱儿的话也许起了一些作用，也许没有。
　　这天，左伊依然坐在安其拉的对面，面对安其拉寻常的关怀，左伊一度不想再表演下去。她不明白安其拉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她去到那片湖，那儿太美，让她感到平静，而师傅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一阵骚动打断了这场治疗。
　　安其拉的助手慌慌张张地闯开了门，这叫安其拉十分冒火，他们几乎是吵了起来。
　　左伊只感到头疼欲裂，她一头栽进了湖里，湖水再也不像表面上那样宁静美丽，下面充满了暗流！暗流裹挟着左伊在湖底撞来撞去，耳朵里全是嘈杂的流水声，这使她她听不清那些人在吵什么，透过荡漾的波纹，她看见那两个人摔门而出，她被一个人留在了湖底，像一条鱼，期盼地望着水上的世界。
　　直到脚步声离去良久茱尔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到过道的窗户边向下张望了一下，几乎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聚集到了花园里，她这才朝着治疗室走去。
　　推开门，茱儿的头探了进去，左伊正神情呆滞地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就是现在。”
　　左伊没有反应。
　　“左伊，你还在等什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茱尔紧张地不停向后张望，然而左伊依然没有反应。
　　“你能听见我的话吗？”
　　始终没有回应。
　　茱尔不得不快步走了进去，她一把拉起左伊，左伊很配合地站起来跟上了她的脚步，只是她仍旧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表情也没有。
　　“该死！”茱尔低声咒骂了一句，从计划开始实施她就一直不安，无论乔伊斯如何向她保证都没用，现在，她知道他们还是搞砸了，左伊的状态可以说是糟透了！
　　一瞬间茱尔很想把左伊留在这儿，转念一想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或许出去后乔伊斯能找到办法也不一定。
　　茱尔领着左伊左拐右拐，靠着这些天的练习他们灵活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门前。
　　这里是运送垃圾的后门，他们买通了今天值守的后勤，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茱尔拉开门率先把左伊推了出去，门后面立马有一双手接过了左伊。
　　那双手把左伊带上了门外停着的黑色SUV，车的窗户都被遮住了，从外面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茱尔紧跟了上去，到车门边才看清那双手的主人，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别愣着了，快上来。外面的那些记者拖不了太久，他们很快就能发现的。”
　　茱儿爬上了车，拉上车门后，她看见驾驶员正是乔伊斯。
　　乔伊斯没有跟她们寒暄，一脚油门离开了这条脏破的巷子。很快，SUV顺利地驶上了公路，接着一路通畅。
　　茱尔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许多，她看着乔伊斯的后脑勺沉重道，“左伊的‘心理治疗’被强行中断了，她状态不是很好。”
　　那个陌生女人立马紧张地检查起左伊的瞳孔，她试着在左伊耳边呼唤她的名字，也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她应该是被‘封闭’了起来，这下可棘手了。”
　　“我本来不想带走她了，但想着你们或许有办法······”
　　“我倒是可以试着找一些认识的人······”那个陌生女人思索着说，“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赖兰，曾经是个记者。”
　　“啊，你好，我是茱尔。她，是左伊。”
　　“茱尔，赖兰也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她为这次出逃贡献了很多力量，从现在开始，我们或许就要开启逃亡的生涯了。”
　　乔伊斯终于开口说话，不过，他的话却让茱尔的内心更加凝重。就像此时车窗外一望无际的荒漠，让人感到窒息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