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王权》彼岸牵手

64、宫变②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来人……快来人……”
　　“来人？”郎黎冷冷地嗤笑一声，“哟，三殿下可真能耐，都废成这样了，还能使唤人来卖命。”
　　不等听命过来救人的银甲军靠近，郎黎近旁的亲卫已然手起刀落，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常年南征北战，永安王的每一副玄铁苍龙甲都不干净，经由无数人灼热的鲜血多年洗刷，却从不见斑驳旧痕，反而愈发得黑亮。
　　失了双腿的郎洵顾不得嚎叫，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温热的血浸透，那是他和他所谓部下的血。背后是郎黎那个夺命魔头率着一群恶鬼，郎洵只能强忍着剧痛，两只手搁在随便一挤一压就能渗出血的地毯上，拼了命地朝外爬。他只顾着快些逃离郎黎的魔爪，不曾想撞上的竟也是同郎黎一般凶神恶煞的黑甲影卫。
　　影卫作战与普通军士大相庭径。正如其名，行踪诡秘，如影随形。银甲军虽依仗人多势众，却逮不着一个行如鬼魅、疾如闪电的永安王影卫。
　　一个黑甲影卫只露着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扭头瞥见匍匐逃窜的郎洵，举剑就要刺下去。
　　“哎，不用杀他。”郎黎倒是阻止得及时，“他若是命大，留着给圣上处置。”
　　“是，王爷。”
　　郎黎大步上前，不客气地踩上郎洵残破不堪的躯体。瞧着也是成心的，一双脚站在郎洵背上迟迟没有挪开，“郎洵，可得给本王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珅儿这万里江山究竟是如何坚不可摧的。”语毕，郎黎还不忘重重地踩一下三殿下最近抬得有些高的脑袋。
　　凸出的鼻骨传来一阵碎裂的声音，原本也算清秀的面容立刻染上腥热的血污。郎黎的这一脚，生生地踏碎了郎洵一切不该有的妄念，包括他出身皇家的脸面、可笑的尊容，悉数被碾得粉碎。
　　郎黎轻巧地落地，刚朝前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突然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向郎洵的头，“往那处看——你永远都攀不上的地儿。”
　　郎洵只感到颅内充血，眼前发黑，眩晕模糊间，他朝着郎黎给的方向，透过混乱的人群，看到了高处金光璀璨的帝王龙椅……那是他觊觎的，却怎么都触碰不到的……
　　“众将士听令，抓住金方同，本王重重有赏。”
　　“是！！！”
　　远远站在银甲军队伍后的金老贼不由地一阵颤栗，脊背恶寒。明明此时的永安王才是强弩之末、瓮中之鳖——龙武卫被束缚在昭氏营动弹不得，就算这猴精再老谋深算，但多少还顾及着此时不知身处何地的皇上，金方同料定独揽大权的永安王不会动用手里的天刑虎符。借小皇帝的手绑住近患，他永安王其余的亲兵都在天边之外呢，眼下这小儿能调遣的只有这区区几百之数的影卫，只要坚持到底，拖也能拖死他！待公良家的攻下永安王府后进宫，必将他永安王一党一网打尽……
　　明明就是这样，可为什么他会如此惶恐不安……因为永安王那双凌冽妖异的眼睛？因为他不论何时何地都从容不迫、不见慌乱的一张脸？还是他……嘴角上过于自信、甚至有些嗜血疯狂的一抹笑意？
　　难道这个阴险狡诈的小王爷还留了一手？他如此深藏不露，该不会……
　　不，不会的！
　　要是真失了手，栽在这小子手上，他也有法子——
　　“来人！拨一队人马，攻下西偏殿！记着，别伤着里头的贵人。”
　　金方同强压下心头恐惧，冲郎黎回以冷笑。
　　太皇太后从来不喜欢永安王这妖孽，天下人都知道，但永安王骨子里偏偏还端着正派君子的风范，到底是个良心未泯的，就算是看在他从小疼到大的皇帝面儿上，他也不会看着老太后命丧黄泉而坐视不理的。
　　郎黎亲率着影卫奋力杀出重围，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教大批大批涌上来的银甲军，无不身首异处。
　　永安王勇冠三军，威猛无敌，甚而恶名昭彰，威震寰宇。他如何残暴，如何杀人如麻，不说关外之敌，就连军中勇士都不免畏惧七分。但腥风心里头清楚，此番王爷提剑杀敌太过不对劲，无论是神情还是姿态，都隐隐透出一种……类似疯狂的愉悦？
　　腥风紧紧跟着郎黎，寸步不离。王爷自小便在沙场厮杀，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他虽战无不胜，却厌恶杀伐至极，他甚至憎恶满身血腥的自己；而眼下这个沉浸在鲜血里的王爷明显不正常。糟糕的是，腥风还莫名觉得，这样的王爷会逐渐变得更加不受控制……
　　“王爷，属下方才探查，发现一队银甲军绕到了西偏殿后。”
　　“西偏殿？”郎黎将血淋淋的长剑从一具已然没了生息的身体里抽回，猛然转头，“快，一定要拦住，抽一半人过去也得拦住！”
　　“可是王爷，咱们人手不够，抽一半这头可就……”银甲军还在陆续攻城，大批进犯，任永安王及手下将士再神勇，也不可能挡下这成千上万的敌军。
　　郎黎怒斥道：“他娘的，快去！”
　　“是……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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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沉，乌云浓重，一阵呼啸的北风瞬间卷走了几缕短暂的晴霭。消停不久的霜雪仿佛使了更厉害的劲头儿，身上厚实的绒衣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顶着令人困扰的风雪，一行人驱马而过。马蹄深踩雪泥，只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血雨一抹被冰雪劈头盖脸一顿砸的脸颊，还是有些疼。因为马速过快，致使他可怜的斗篷都穿戴不好。血雨抬头望向前面不远处领头疾驰的皇上，瞧着那细皮嫩肉的俊脸儿，真不知道是怎么受住的……
　　“……皇上？”
　　“说。”淡然得紧，也冷漠得很，以至于小皇帝原本还有些清朗的少年嗓音显得格外低沉。
　　血雨稍作犹豫，只是片刻，开门见山道：“请皇上饶恕主子欺君之罪！”
　　闻言，郎珅不语，面上亦不见波澜。
　　始终捉摸不透圣心、最不善于和这位皇帝主儿打交道的血雨不免慌了些，“主子此番确实欠缺考量。但是毕竟事发突然，主子这么做也是为保皇上万全，毕竟金方同勾结公良家暗中发展三殿下势力，主子是担心……”
　　“担心朕软弱无能，由着他们拿捏？”郎珅忽然打断血雨的话，冷冷地道，“还是担心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
　　从血雨的角度，他只能瞥见皇上嘴角边淡淡的弧度。这与前两日他跟在主子身旁瞧见的大不一样，不再温和明媚，不再乖巧可人，倒是赫然生出了一种与主子如出一辙的戾气。他再没眼力见儿，也明白这是龙颜大怒了，只是在他这种小喽啰面前还维持着一种帝王风度罢了，等回头进京见了真正的火气源头，怕是真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说到底还是他意志不坚，没说几句就莫名其妙地被向来金口玉牙的小皇帝给策反了。这可倒好了，他不仅卖了自家那穷凶极恶的主子，现在还带着主子最大的忧患往刀山火海里跳。本来觉得皇上能保住主子平安，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了也无所谓，但照此刻这龙颜上的神情，血雨真不觉得主子可以择干净了独善其身。这回帝龙喷出的一团烈火，估计是要熯天炽地、无一幸免了。
　　血雨想着想着，觉得还是拼一把将小皇帝再绑回去吧，至少可以给主子一个交代，不然届时自个儿成了千古罪人……
　　“血雨，回头进城你便去昭氏营传旨，梁国公及其家将会任由你调遣。”说着，郎珅扭头朝血雨丢了块金丝云龙玉佩。
　　血雨看着手里的物什，不禁一怔，“梁国公？！”
　　郎珅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目只是望着前方，面不改色，“苏老三日前已率旧部入京，为避人耳目，三千军士一半藏在昭氏营，一半匿于城郊外。”
　　血雨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原来知道金方同一党蓄谋作乱的不止主子一个，这小皇帝居然早就暗中调遣了梁国公的旧部亲兵……但是、在昭氏营？！那为何里头的龙武卫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难道……
　　血雨眉头深锁，眼神复杂地望着皇上日益精壮的背影。
　　没有往后头看，郎珅似乎也猜透了血雨的心中疑惑，“放心，朕没有动昭氏营里的龙武卫，只是拘了几个总往永安王府跑的影卫而已。等王府周围的眼线清扫干净，自会放了出来。”
　　这……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血雨听了皇上的说法，心中隐隐的不安愈发强烈。
　　“不过说回来，龙武卫对永安王可真是忠心耿耿，只是认出了他贴身的一件旧物，便乖乖地唯命是从了。”
　　这回风雪再大血雨也看清了，皇上左手食指上戴着的墨玉指环正是主子昔日喜爱、常不离手的。
　　血雨记得，那是几年前在西疆征讨爪嗤国时，他们偶然听闻爪嗤国主手上有一枚珍奇的墨玉指环，玉质天成，漆黑如墨，不见一丝瑕疵。主子一向喜爱纯黑饰物，便起了些兴趣。后来爪嗤国破，这枚指环便到了主子手上，当时一同征战的龙武卫、雄鹰师将士无不知晓。但这指环确实也没在主子那儿多留些时日。那时西疆初定，大军凯旋，还是九殿下的皇上亲出城门相迎。主子疼爱小侄儿时常会没了边去，小孩一闹，基本上是什么都能给的。多年来，因为军事繁忙，主子向九殿下许诺的事儿八成都没兑现过，出于仅剩的一点良知，主子总会任由气鼓鼓的小孩在他身上随便搜罗，瞧上什么就取什么，区区一指环自然也不在话下。但这种事儿知道的就只有他们这些主子的近身亲卫了。
　　比起皇命，护国三军更多的是听命于永安王。龙武卫将士自然见着永安王的物件儿就像见着永安王本尊，从而完全听命于持有这指环的皇上也是必然。
　　但是，且不说君王多疑心，此番皇上背着主子暗中掌控龙武卫究竟是为何？
　　铺天盖地、精细入微的网层层叠叠，究竟是谁入了谁的网？
　　血雨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下心头泛起的不安，颇为恳切，道：“皇上，不论如何，请您念在主子和您自小的情分上，饶过主子这回。他到底也是为着你……”
　　“是啊，为着我——真难为永安王一番苦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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