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余悔》添水

29、二十九 假如时光倒流 (三）

　　季康诚和景晔大学毕业的那年夏天，季康城的母亲陈元荷检查出宫颈癌，需要马上手术。在景修林的帮助下，陈元荷被送到南都的省肿瘤医院进行手术。景晔和季康城一起陪着陈元荷在肿瘤医院手术。手术之后，医生告诉他们：切片检查的结果为癌症三期。陈元荷需要在六周之后要马上进行化疗。接下来的一年内，要接受六个疗程的化疗和放疗的治疗。整个治疗过程，病人将非常痛苦。身边是缺不了亲人的照顾和关怀。而这个时候，离季康城准备赴京读研只剩下四个星期了。季康城长久不语，做为母亲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怎么能弃病中的母亲而不顾，只顾追求自己的前程呢？

　　那段时间，季康诚想了很多。母亲这一生太不容易了。父亲是个严肃的男人，他很少把自己的感情溢于言表。他从来不甜言蜜语，不是他不会，而是他不屑。他总认为甜言蜜语是一种轻浮的感情表达方式，男人的爱应该是不声不响的担当，不声不响的给予。父亲是这样教育季康诚，也是这样对待母亲的。而母亲是一个温柔的，安静的女人。她对父亲一生相随，别无所求。她身体不好，生了病，也不会要求父亲去照顾她。而是自己是默默地忍受着一切。曾经在季康诚眼里，父亲和母亲是天作地合的一对。爱情就应该象父亲和母亲那样，心心相印,无怨无悔。

　　但是，在景叔叔家生活的那段时间，他对爱情有了新的见解。景叔叔和夫人叶阿姨之间相处的模式，与父母相处的模式大不相同。他们在一起是轻松的，愉快的，充满欢笑的。他们从不掩饰对彼此的爱情，在每一个生活细节上表达着他们的爱情，即使是他们相互间的一句玩笑，一个眼神也是他们间情感的表达。那些被父亲定义为轻浮的“甜言蜜语”，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顺其自然。

　　相比起叶阿姨的惬意轻松，充满爱意的生活，母亲的生活就太沉重了。那个时候，每当他想家的时候，他就会很惦念母亲。不知道母亲那样压抑，沉闷的环境中是怎样熬过来的。母亲隐忍而坚强。她为了丈夫和孩子承受所有的一切。因此，季康诚更加敬佩母亲，也更加心疼母亲。他发誓，他不会让她以后再生活在压抑之中。他会让母亲活得象叶阿姨那样开心，那样幸福。不再生活在任何的压力和委屈之下。如今母亲病了。他怎么会让母亲再独自承担？他别无选择。

　　季康诚告诉景晔和母亲：他将放弃读去北京读研究生的机会，留在南都陪母亲治病。

　　那一晚上，景晔一夜未眠。她了解季康城心中的那份不甘：这路走来，他太不容易：第一年高考，因父亲的去世他耽误了一年。第二年高考，成绩优异，本可以报考北大，清华这样的一流大学，却又为了照顾身体欠佳的母亲，而不得不留在南都。这一次，他好不容易凭着自己的努力，考取清华的研究生，并且在复式中获得清华经济学院院长的首肯。却再次因母亲的病情，将一切付之东流。这叫他如何甘心？

　　思前想后，景晔决定：她留下来陪陈元荷治病。让季康城继续赴京求学。

　　第二天，景晔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季康城。季康诚断然否决：“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能连累了你。”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和我还分什么彼此？”景晔坚持：“第一，我是女孩子，照顾阿姨要比你方便。第二，我比你小两岁，就算耽误两年，我再上研究生，和同龄人比，也不算晚；第三，我是清华本校毕业的，以后再考回清华，要比你一个外校生容易。而且，我坚信，我肯定能考回去；第四，我还有父母亲会帮我；第五。。。。”为了说服季康诚，景晔想了一百条理由。她只有一个信念，这一次，一定不能再耽误让季康诚了.....。

　　当知道自己再一次拖累儿子之后，陈元荷开始拒绝治疗，只求速死。她不想再次成为儿子的累赘。季康诚苦劝无果。直到景晔说：她决定留下来陪她治疗，让季康诚去上研究生，陈元荷的眼睛里才闪现出一丝希望的亮光。

　　背着景晔，陈元荷劝季康诚：“景晔是菩萨派来成全你的。她这么好心，以后一定有好的福报的。你和她，以后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你现在去读研，也是为了你们的未来。你是男人，以后要多担当一些。你以后有了前途，才能给你们未来的生活有个保证。如果你现在丢了这个机会，以后再考上清华的研究生就不容易了。你以后和景晔的差距就越来越大了，以后你们怎么相处？景晔和你不一样，她聪明，以后肯定还会考上研究生的。即使以后考不上，她是女孩，也不需要那么强。再说，她父亲那么能干，也会帮她的。她以后肯定差不了的......。”

　　陈元荷所说的，也是季康诚担心的。一直以来，景晔都是那个扶持他，引导他，关心他，帮助他，鼓励他的人。她若一盏灯，在他的前面带路，引着他忘却所有的烦恼，追赶她。他选择考清华的研究生，而且还要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就是希望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眼看他要追上她了。但是，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再想追上她，就不再可能了。他是一个敏感而且自尊的人。如果以后，在他和景晔的关系中，他处于弱者的地位，让景晔以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对待他，他又如何能忍受？他和景晔还有未来吗？

　　母亲接着劝他：“景晔对我们的恩情，我们以后一定要报答。你以后要对她好。不管外面有任何诱惑，你都不准变心。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你。我以后会把她当亲女儿，比亲生的还要亲......。”

　　母亲的劝说，景晔的坚持，季康诚最后接受了景晔的提议。把母亲托付给景晔，自己赴京求学。

　　景晔在给学校写信辞了入学机会之后，才把这个决定告诉父母的。景修林半天说不出话来。而景晔的妈妈叶青枚却气得立即就叫了出来：“这么大的事情，你连商量都不跟我们商量就自己决定了？”

　　“我跟你们商量，你们肯定不会同意的。”景晔此时还颇为得意自己的先斩后奏，没给父母留下改变她的决定的机会。

　　“你傻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叶青枚气得还想说什么，被景修林拦住了。

　　背着景晔，叶青枚气愤不已：“陈元荷也太不地道了，把我女儿当傻瓜骗。她得了病，舍不得耽误她儿子的前程，却拿我女儿的前程为她买单。”

　　景修林长叹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女儿自己要留下来的？”

　　叶青枚：“就算是小晔自己要留下来，陈元荷也不该答应啊！以前觉得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我们能帮就帮着他们。现在看来，他们把我们的好心当成傻子了，欺负我女儿单纯......。”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当年，我不也是为了你，放弃了读研究生的机会吗？小晔这么做不过是学了我的样。”景修林开玩笑劝解夫人。

　　当年景修林和叶青枚一见钟情，从此不愿分开。景修林“爱美人不爱前程”传为一段佳话。

　　“那能一样吗？”叶青枚却不同意。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就耽误一，两年的时间，小晔以后肯定还会考回清华的。这一点我对我们的女儿还是有信心的。”景修林安慰道。

　　“说得容易。谁知道这两年会发生什么？你和小晔都太天真，太单纯了。”叶青枚不甘心地说道。

　　“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帮帮我们的女儿吧。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照顾好一个病人啊。” 景修林已经开始为女儿担心了。

　　于是，景修林动用他在南都的朋友关系，给景晔在一个建筑设计事务所，找到了一个助理建筑师的职位。

　　然后，景修林又倾尽全力，在南都为景晔买了一个二室二厅的房子。当时买房的时候，还差几万元现金。陈元荷拿出了三万元。景晔坚持在房产证上写了她和陈元荷两个人的名字。然后，景晔和陈元荷就住进了这个位于市中心附近一个小巷某个单元楼的二单元503号房间。

　　在母亲被安顿好之后，季康诚奔向他向往已久的北京清华园。他未来的事业将从那里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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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得也很郁闷啊。
但是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傻白甜的女孩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