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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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迟生日在三月二十三，这一年的春分时节，刚好是燕京春暖花开的日子。
但曲迟本人却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因为以前每次他过生日，曲成顾十有八九都不在家，可能会那天多给他打些钱，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了，曲迟也不耐烦待在家里面对那些个管家佣人，通常都是自己找些人出去玩，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两样。
住进钟怀谦的小公寓之后，没有佣人给他张罗，曲迟就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他在钟怀谦家里住得挺舒心的，对方把最大采光最好的主卧让给了他，因为主卧只有一张大床，自己就去了次卧。
虽然曲迟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但当时也咬着牙提了既然是交往的话那不分房睡也没关系。
但钟怀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别为难我了。”
曲迟抿了抿唇，搬着东西听话地去了主卧。
除了这个让他心里生出一点负疚心之外，别的都再顺心不过，每天与钟怀谦抬头不见低头见，餐厅外送钟怀谦都点他最爱吃的菜，偶尔空了还会自己照着网上搜来的养胃食谱给他下厨，都还做得有模有样。公寓里最常发生的情景是钟怀谦开着书房门伏在书桌上工作或是看书，曲迟就在门外面客厅的沙发投屏看电影。钟怀谦还会定期给他买一大包坚果巧克力之类的零食，让曲迟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
曲迟对这样的日子感到很惬意，惬意到不知今夕是何夕。
于是在曲迟生日的那天，他半点也不记得了，因为恰好是工作日还要去上课，所以他甚至照常挎着个包还要出发去学校。
钟怀谦也表现得毫无异样，照例先去车库拿车送他，曲迟就在楼下安分地等。
谁知这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辆银灰色迈巴赫径直朝站立着的曲迟这边开了过来。
车看着眼熟，曲迟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后退一步。
车门打开后，下来的人果然与他猜测的一致，一身商务西装的曲成顾像是才结束某个会议，整个人还没从工作的状态中脱离，眉头惯常皱紧，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周身充满着久居上位的气势。
原本上扬的唇角立刻抿住下压，曲迟目光变冷，他没再继续后退:“你来这里干什么？”
对于曲成顾能找到这里他并不是很意外，虽然近几年曲成顾占不稳首富的位置了，但曲氏集团的实力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就是这么快能找过来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还好钟怀谦去取车了，他得赶紧把这人打发走，这么想着，曲迟脸色并不好看。
但准确来说，曲成顾的脸色才叫做风雨欲来，吓人得很。
“我来干什么？！”曲成顾大跨步走近曲迟，黑着脸看向正与自己冷脸相对的儿子，一扬手就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
“啪——”十分响亮的一声。
“我来看看我的好儿子是怎么跟一个男人同居的？！”曲成顾大约这股怒火已经压抑很久，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之后话里仍然溢满滔天怒火。
曲迟被他扇得头偏过去，右侧原本白皙光滑的脸颊迅速红肿充血，他咬着牙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啊？”
曲迟眼神里毫无半点愧疚心虚，死死望向别处不做半分辩解的样子更是气得曲成顾暴跳如雷。
“说话啊！！！你初中的时候不是还敢说吗？现在怎么当哑巴？！”曲成顾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点面子也不要了地大吼大叫，他指着曲迟的脸嫌恶地骂他，“早知道你狗改不了吃屎，天生要做这恶心的勾当，你初二那年我就该把你活活掐死！”
曲迟由着他骂，只最后抬头红着眼瞪向他，“那你就当我死了啊！反正你也不需要什么儿子，你只需要一个挣面子的工具而已！而我不是。”
“混账东西！”曲成顾气急败坏，甚至想抄起什么东西打他一顿，但这里也实在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再加上这里毕竟不是在家里，真动起手来把左邻右舍招惹过来，也只会让人看笑话。
盯着眼前这个似乎比在家里气色好许多的儿子，曲成顾生生把火气压下去，想着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于是伸手去拽曲迟，勉强维持着话里的理智，“今天你先跟我回去向老爷子道歉，家里给你摆了生日宴，安排了和吴家小姐见面，这毛病也不是不能治，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你照我的话做，我就既往不咎，你就还是曲家的继承人！”
“放开我！我不去！我说多少遍我不稀罕你那个曲家，如果可以我希望最好明天曲氏就破产倒闭！”曲迟讥讽地冷笑一声，双手不断挣扎着，他天生体质弱，不比曲成顾力气大，被拽紧了挣脱不开，他就手脚并用，动静声越来越大。
“你这不懂事的混账！”曲氏集团是曲成顾的心血，被自己的儿子这样说他心头火又压不住了，反手就要再给他一巴掌。
曲迟恨曲成顾，但他也知道这些年来曲成顾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他，曲成顾欠他的和他欠曲成顾的一码归一码，无法抵消，曲成顾要打他就受着，所以一直咬着牙没有反抗，这个时候也同样闭着眼睛等着下一个耳光。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他睁开眼睛，曲成顾高高扬起的手被人拦在了空中，他和曲成顾之间也多了一道身影。
是取车的钟怀谦回来了。
“这位先生，请冷静一点。”是比平日里对别人说话还要冰冷客气十倍的语调。
钟怀谦个子很高，虽然戴着眼镜肤色白皙给人一种斯斯文文的感觉，但当他跟人靠得很近的时候，周身的压迫感无处藏匿。
曲成顾没到一米八，虽然西装革履年纪派场都比稍显青涩的钟怀谦足，但近距离被个毛头小子冷着脸低头看着的感觉实在糟糕，他被迫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随即以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钟怀谦的衣着，钟怀谦今天穿的就是普通的以舒适为主的休闲服，虽然算不上便宜货，但跟曲成顾自己的高定西装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就是钟怀谦？”第一次见面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算不上好，曲成顾的口吻仿佛在询问什么阿猫阿狗。
钟怀谦把曲迟护在身后，他也不是傻子，很快猜测到现在什么情况，但从初中小曲迟的病房里曲成顾从未出现，再到高中那个恶性.事件里曲成顾的处理方法，都让他对这位曲迟的父亲毫无好感。
“曲先生您好。”钟怀谦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他抬手看了下时间，“我认为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对自己孩子动手都是不可取的，我建议您先冷静一下，小迟九点半还有课，我先送他过去，您看可以吗？”
他举止风度挑不出任何错处，说话也彬彬有礼，曲成顾一腔怒火堵在嗓子眼里像打进一团棉花，不可以只有他一个成功人士在这泼妇骂街一样风度全失。
“你算他什么人？这里哪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我是他父亲，接他回家天经地义，老师那里我会去请假，现在请你让开！”曲成顾用了“请”字，但每个字都透着浓浓的轻视嘲弄。
“他是我——”曲迟忍不住要站出来跟曲成顾呛声，钟怀谦把他拉回自己身后，直接截断他的话。
“小迟已经成年了，不管我是他什么人，您又是他什么人，要做什么事都应该是他本人做主，而我看得很清楚，他并不想跟您回家。”钟怀谦依旧表情平静，不卑不亢。
曲成顾一忍再忍，早就不想跟他废话那么多，怒声威胁:“你知不知道，在燕京这个地盘上，我要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曲先生——”钟怀谦的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满不在乎的笑意，“现在是法制社会，杀人是犯法的……当然如果您不是这个意思，那么，您请便。”
曲家没有涉黑的产业，这个钟怀谦之前有了解，如果不是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只是断他资金或是其他什么，这个也并不是没有人干过，没什么好怕的。
“好！好！好！很好！好得很！也希望年轻人今后不要为你这番话后悔！”曲成顾被钟怀谦的轻描淡写给气疯了，用手指指着躲在钟怀谦背后的曲迟撂狠话:“行！没关系，你这个混账东西今天不回家，改天我会让你哭着来求我让你回家！”
曲成顾是带着司机匆匆过来的，也做不出光天化日把人绑回去的操作，家里还一堆人等着，他拿着手机一边给秘书打电话，一边转身回了车里，临走了看曲迟一眼，满是厌弃。
曲成顾一走，曲迟浑身那股强撑的倔劲就松懈下来，他红着眼睛，脸上还有明显的巴掌印，怔怔地望着曲成顾离开的方向，呆呆出神的模样可怜极了。
“小迟……”钟怀谦轻声唤他，这个称呼有一种不属于朋友之间的亲昵，他以往其实都是连名带姓地喊曲迟，刚刚是为了在曲迟父亲面前展示他们的亲密故意喊着小迟，但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曲迟无法隐藏的痛苦，他希望能够给对方哪怕一点点的慰藉。
他声音放得很轻很温柔，怜惜快要从那两个字中满溢出来。
大约这份怜惜实在太明显，所以明明钟怀谦也并没有说什么，曲迟一听到他的声音忽然心里的酸楚就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在答应与钟怀谦交往后，他第一次心无芥蒂地主动扑进对方的怀抱里，死死地抱紧对方，然后发出小动物一样细细的呜咽声。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再怎么恨曲成顾，他都摆脱不了刻在血脉里的父子关系，曲成顾对他的每一句嫌恶的话，都是在血淋淋地往他身上扎刀，挨得次数再多，也仍然会痛。
在他心里，曲成顾一直是那种不可违抗的强权，是无法打倒的邪恶势力，他无论怎么反抗都反抗不了，不仅不能反抗，他也一直很清醒地知道，从小到大他还必须依附着这个强权来生存，他交到的所有朋友无论他想不想都是冲着他背后的曲家来的，如果硬要将曲家与他分割下来，那就是扒下皮肉连着筋骨，他会一无所有。
但这次不同，就在刚刚，第一次有人，有一个其实并不够强大的人，肯为了他和这个强权反抗，他被曲成顾的话伤得体无完肤，但同时又被这个人给戳进心窝子，击中了最不设防也是最柔软的地方。
就算理智在拼命地担心钟怀谦会不会受到曲成顾的报复，可他必须承认，他感动得要命，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一刻，只要能够抱紧这个人，他觉得他不惧怕这世上任何东西。
钟怀谦将人收紧在怀里，一只手轻轻触上对方柔软的头发，一只手温柔缓慢地拍打着对方曲起的背脊骨，他并没有说话，只无声地表达着他在这里。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钟怀谦的手机闹钟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静默的温存。
曲迟被惊动，慌张地退开了这个怀抱，脸上还有未干的湿痕，呐呐开口:“是你的电话吗？”
怀里的温热身躯骤然离去，钟怀谦也短暂地懵了一下，脸上的心疼还没来得及收回，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揉了一把曲迟的头发，“不是电话……是日程提醒，你今天那节专业课已经开始上课了，现在还去吗？”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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