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色佳年》云舒兰

8、第七章

　　顾歆舒是带着一身轻松的心情去找顾歆怡的。不是么？她了解纪晓阳，一个为了前途不择手段而又城府颇深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一旦真心爱上一个女人，那便也是刻骨地去爱。就凭他一个眼神，她信他。不论如何，歆怡算是找对了幸福，那么就让所有的真相被时间掩埋吧。她要告诉歆怡，她会祝福他们，会在她的婚礼上亲手把她交给纪晓阳。不，是Jonson。
　　顾歆怡似乎比她更早地得知这个消息，对她的到来无比欢欣，姐妹俩之间前些日子的隔阂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
　　“姐，”顾歆怡拉着顾歆舒的手，像个孩子一般嘟起嘴巴，“谢谢你。”
　　顾歆舒怜爱地摸摸她的脸颊，柔声道：“傻丫头，还跟我说谢谢。来，我把药给你带来了，快些服了吧。”说着，她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来递给顾歆怡。
　　顾歆怡黯然一笑，迟迟不接，只叹息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顾歆舒心中一揪，心疼地拥住妹妹，劝慰道：“别这样，歆怡，别这样。你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姐，你不要哄我。我的病根本医不好，你是在用这些药拖延我的死期。我知道要弄来这些药一定很不容易，我不想再拖累你，与其这么拖着，倒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不许这样说！歆怡，你还有Jonson，还有我，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要走，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办？”顾歆舒在妹妹肩上使劲攥了攥，把脸紧紧贴在她的脸上，说着，不由得对妹妹的消极又气又哀，竟气得掉下眼泪来。
　　顾歆怡慌忙帮姐姐擦拭眼泪，连连说：“姐，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我现在就把药吃了！”
　　看到歆怡把药悉数吞进肚子里，顾歆舒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从歆怡房间里出来，顾歆舒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一把扭住，一只大手死死捂着她的嘴巴，像托起一根羽毛般，轻而易举地把她拎到角落里。
　　顾歆舒拼命踢打挣扎，却仍然像一只柔弱的麻雀，被来者死死攥在手心。
　　“贱人，你总算是落在我手上了！”
　　顾歆舒立刻认出这声音来，心里一个哆嗦。碰巧他一根手指滑到她嘴边，她想也不想，奋力张开嘴，狠狠咬下去。只听脑后“啊”的一声惨叫，谢天谢地，她总算是重获自由。
　　她转过身来，一边喘息一边怒喝道：“高林显，你疯了？”
　　高林显握着受伤的手，眼睛里凌厉的仇恨仿佛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我疯了？要不是因为你，星联会被收购？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现在走到哪，都被别人骂成是叛徒，是小人，没有一家公司愿意请我做事，就连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也离我而去！顾歆舒，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顾歆舒冷哼一声，道：“哪只偷腥的猫儿有好下场？自己造孽却要反过来怪别人。我是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单纯？”
　　高林显脸上一白，旋即立刻又被喷涌而上的怒气染得通红。一扬手，高林显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顾歆舒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捂住脸颊，回过脸来的时候，一翻手，还给他一个相同狠绝的巴掌，动作迅速得让人半天缓不过神来。
　　“高林显，玩不起就不要在生意场上混！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你还不知道要在牢里关几年呢！你以为你这些年那些肮脏的交易没有人知道吗？星联被收购算是给你一条活路！你相不相信，只要我愿意，不出三天，警察一定找上你！”
　　高林显被她这一番话呛得半天缓不过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珠子，一颗一颗不断地往下滑。愣愣地站了一会儿，高林显耷拉着肩膀，摇摇晃晃，似乎是要晕倒。
　　顾歆舒叹口气，心里倒是同情他。看他衣着光鲜，倒也不像混得很差，想是还有一些家底，心里盘算着顺手就拉他一把。
　　“我和丰通的总经理还有些交情，往里边安插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高林显垂首沉默了片刻，忽然吃吃地笑出声来，缓缓开口，声音都在颤抖：“不用了。”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不用了。”
　　顾歆舒看着他慢慢转身，慢慢离开，觉得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他不领情，她又何必枉做好人？
　　走了几步，高林显又回过头来看她，方才黯如死灰的脸色缓解了一些。他微微一笑，低沉道：“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得到你。顾歆舒，你是个厉害的女人。”
　　顾歆舒挑了挑眉头，为他这句话，心里竟然泛起一丝悲凉来。
　　顾歆舒是个厉害的女人？这太可笑了。她不过是一个可悲的，没有自我的女人，一个只能照别人的意愿活在世上的女人罢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高林显已经走远了。她看到一个女人向他迎上来，两个人很亲昵地走过拐角去了。
　　张汝梅，珉茳首富的遗孀，喜好包养男人已经是圈内不用公开的秘密。
　　她不禁觉得可悲，心里浮起一丝愧疚，惶惶然竟觉得有些心虚。这半生，她害了多少男人？这些男人不见得是好东西，她却也并没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
　　蓦然间肩头被人重重按下，顾歆舒心头一慌，下意识就一巴掌甩过去，却被人抓了个正着。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后面，闫涛蔚贼兮兮的笑脸隐在黑暗里。他拉着她的手到唇边，轻轻吻一下。
　　顾歆舒舒口气，冷冷地把手抽回来，淡淡开口：“看了多久了？”
　　闫涛蔚耸耸肩，摆出一脸无辜：“我倒是想英雄救美，可你没给我机会。”
　　“你知道吗？”顾歆舒瞪向他，口气渐坏。
　　“嗯哼？”
　　“我真想揍你一拳！”
　　“你这么说可伤到我了。”闫涛蔚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呵气，“我也不知道高林显会来啊。要是我早知道的话，我一定24小时守护在你身边。”
　　“那杨迈迈呢？”顾歆舒哼道。
　　闫涛蔚低沉地笑了几声，缓缓开口，语调里森冷的威严显而易见：“情话是说给你听的。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不要把迈迈扯进来。”
　　顾歆舒勾起嘴角，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对。你的迈迈是纯洁神圣的阳光女神，而我们的世界是如此的肮脏灰暗。说吧，你又想要什么？”
　　闫涛蔚在她精致小巧的耳垂轻轻咬一下，语调重新变得轻快：“知涛者莫过歆舒也！这次选美大赛，关运财务部黄经理也会到。我需要关运的财务资料，越详细越好。”
　　顾歆舒道：“你也别忘了给我的承诺。”说罢，她正要挣开他的怀抱回房间去，他却不放她走，两只有力的臂膀紧紧环在她腰上。
　　“不怕你的迈迈看到么？”她哼道。
　　闫涛蔚沉默了一会儿，轻道：“听说帝莱莎设计一部邀请你加入。”
　　她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而他又想说什么。
　　“你该为自己的人生打算了。歆舒，怎么办，我越来越舍不得看你这么辛苦。我会尽快履行我的承诺，到时候你就能获得自由——可是怎么办，我舍不得放掉你。”
　　他语气中的关切吓到她了。
　　顾歆舒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她的心因为他这一番话而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温暖。
　　他想要做什么？他一边那样决绝地告诉她他爱的是杨迈迈，一边又不断抛开盟约者的面具用赤裸裸的关心来招惹她。有时候，他对她的好甚至能够让她模糊掉对何家讯的爱。
　　“管好你自己。”她甩下一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闫涛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没有办法压抑住方才忽然就对她的心疼。
　　不，不该是这样。顾歆舒，你应该有一个更好的男子来疼爱你。这世上，或许谁都可以，唯独我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