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红豆词 ...
-
光恭午睡的时间有些久，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双眼睑无力的一直在靠拢，用力的睁开便是脑袋里一阵阵的胀痛，浑身酸软无力。
屋内透着一阵细微的凉意从拉门的方向传来，倒是让朦胧不去的睡意退散了许多。
也多亏了这丝寒意，带进来的是她许久未闻到过的淡香，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的自己以为是侍女新换的熏香，扭头入目的却是凑得及近的艳红色。
倒抽一口冷气揭开被褥，本来还温热的四肢瞬间冰凉一片。
“恭夫人，请问您醒了吗。”室内的动静过大让一直候在外侧的侍女听见，侍女跪在门外，并没有直接推开拉门，俯身弯腰恭敬的问室内的女主人，在女主人发声让她进来之前，她绝不会推开身前的拉门。
光恭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抚着胸口喘息几下平静，两指捏起艳红的一角凑近细看。因为室内昏暗的光线，放在枕边的这支末冬最后的寒梅就像是撒在白铺上的点滴鲜血般。
在昏暗的房间内，这枝鲜红色就像是染过血水一般令她感到不适，像极了那个与她没有多少母子缘分的胎儿，许久不曾疼过的下腹因为心理作用的关系，隐隐的生起闷痛感。
“进来吧。”
忍下所有的不快感，侍女进来点亮室内的灯后仔细打量着这枝来路不明的梅花。褐枝上红梅花一串，半开的花与盛开的花零零散散，散发着它独有的冷香。
这香味不曾在樱花遍地的大奥闻过，她记得在她幼时记忆中的乡下庭院，还是进入大奥前家中从外交总部带来的树种，那也都不是在大奥中出现的才是。
“大奥从不曾有梅花，这支梅花枝是从哪儿来的？”
“夫人，将军大人一个时辰前来过了，只是看夫人睡的正熟便没有打搅您。这枝梅花便是大人带来的，从哪里摘来，凉子并不清楚。”
侍女将厚实的外儒披在稍显瘦弱的背上，将系带系好，见光恭皱着细眉揉按着额角，便问道“夫人身体不适吗？我去禀告将军大人……”
“不用了，凉子。”拦下神色急迫的少女“我只是贪睡了些，以后午时，歇半个时辰便来唤醒我。”
入住大奥到现在已经换了两个季节，如今已二月多，算算时间，正室和宫便快要入住大奥城了吧。
“可是……夫人，您脸色真的很苍白，最近应该更小心些才是！您才失去了腹中的……”
“凉子！”
光恭说话急了许多，不免语气有些重，本想说些话宽慰眼前眼中含泪的侍女，却呛着一口凉气咳嗽起来。
凉子再也憋不住眼泪，两边脸颊很快就划过几道水痕打落在膝上，跪着膝行上去帮光恭轻拍背部顺着气。
手掌下明明是厚实的冬衣，凉子也能清楚的摸到衣下骨骼架起的身躯，没有人能比一直近身服侍的她更清楚，光恭夫人又消瘦了些许。
顺气间凉子的手不慎触碰到了光恭露在衣外的手，那冰凉的感觉让她内心顿时揪成一团。将光恭的手包裹在掌心帮她暖着，她再也忍受不住哭泣的哽咽声。
“夫人……我知道您的心思，可是凉子就是为您感到难过啊……您迟来月事近一月，日日忍受着身体的不适就是为了瞒住定定公，可是您的胎儿竟突然流掉了！为您整治的太医，还有来看望您的实成院大人，泷山大人都见过了，就算这里大多女人都是未有过生育，可是您的那块肉掉了下来！谁都明白了啊！”
光恭才停止咳嗽舒缓了些，看着日常爱笑天真的侍女凉子越说嘴里的话越不成章法，哭的也越厉害，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近身的手帕拿在手指间，帮她拭去了满脸颊的泪水，不料越擦拭，她反而哽咽的更厉害。
“……凉子，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就顺着定定公的说法，我只是……月事过痛了罢了。”
“可就算是前代将军大人也不可以如此颠倒黑白！您还要瞒住将军大人，这...这如何能瞒！”
眼瞧着她一定到定定公这几个字眼泪流淌的更多，声音也越哭越大。这里隔音也不算好，隔墙到处都是耳，这件事被捅到将军那里还好，被定定知道，还是被天导众，她都保不住这个年轻的侍女。
“帮我去准备热水沐浴吧，头发也一同梳洗。”
侍女立刻停止了痛哭，虽然还在抽噎着，不过说出来的话至少能听清了。凉子惊讶的对着光恭说：“夫人……您现在坐小月才二十日，怎能在寒冬沐发……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无碍，多备些热水吧。”
这时候比起安慰，找着事给她做更有效。
安排好一切的侍女凉子解开光恭高束盘起的长发，芽灰色厚实的长发如水一般垂下至腰际，将发丝束握在手中，顺着光恭解衣的动作抬高放下，待到最后只剩白色的里衣，两人一前一后走入热气腾腾的浴室内。
…………
德川茂茂在处理重重国事时从不觉得心力乏愧，只是和宫下嫁与他做正室一事，从头到尾却偏偏不得不让他事事参与。即便这个开头从没有问过他的想法，也不需要他的同意，他的叔伯，前任将军德川定定和他的正室便发去了和亲的请求。即便德川茂茂早就明确的表达过，他一心只有佐佐木光恭一人。
与光恭婚后几天，他便对她承诺过定日不管她与他之间有无子嗣，他的御台所只有她一人，他在大奥留宿的枕边人，今后也只有她。
茂茂垂下头，放在膝上的手用力的握成拳，手心的折扇被捏的噼里啪啦响，却被周围讨论着和亲一事的议论声掩盖。又想到光恭对他这个失信的人不责怪，不恼怒的模样，心内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和宫入大奥城一事定好时间后，德川茂茂拜别了“指点”他处事的叔伯，等叔伯走后，底下的臣子叩首一一走出和室间。
将变形的折扇藏进袖口，他现在既想跑去见他的女人，又害怕见到她或是温柔，或是淡漠的脸。
“将军大人，请稍微留步。”
“兄长大人？”
很难得，平日里对他冷漠却不失礼仪的佐佐木异三郎，他侧室佐佐木光恭的兄长竟上前与他搭话。
“将军大人，臣下担待不起这声兄长大人，还请您不要再这样打趣臣下了。”
正想解释自己并非是打趣，而是真心认为他是兄长的人却并不想听他解释，将他未说出口的话语堵了回去。
“听闻恭夫人最近身体不大好，然而她在佐佐木家时从未生过病，身体更是经过你们认定的非常好。她为何入住大奥后成为您的侧室，日渐消瘦，这个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还是希望您在大奥中多多关照她，即便是不久您将迎接新的御台所。”
虽然非常好这几个字眼儿咬的很重，但这还是佐佐木光恭嫁与他后，佐佐木异三郎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
平时他一见到光恭的兄长便会上前打招呼，佐佐木异三郎要不就是行礼后以家务事为由离开，要不就是说两句多多关照光恭后便迅速结束了话题，他与这位兄长总是无法多说几句话。
他与佐佐木光恭在宴会上相识，那时候两人也才十三四岁左右。
她并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芽灰色的发半盘起半披散，头上戴的并不是寻常富家千金的金银宝钗，而且用一支梅花半开的树枝固定好盘起，浅灰绿的眼中带着笑意，与一同而来的兄长佐佐木异三郎之妻相谈甚欢。
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直白，只是他的视线被温润如同春风拂过般的少女牢牢吸引，周围的声音被摒弃在外，她偶尔泄露出的笑声在他耳内被不断放大回转，和她的人一样，温润的不可思议。
发现他的眼神后略带惊讶的样子，视线闪躲的样子，行礼退下后的样子每天都普通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放映。
“听说了吗，佐佐木家的小姐，过年去寺庙求签时求到了什么？！”
“哎呀整个江户都传遍了！寺庙中一百高寿的方丈都说，从没有人抽到过！”
“那到底是什么啊？”
“哈，你才从外地赶过来肯定没听说过！我告诉你，那个签上面啊，是……”
…………
直到德川茂茂与佐佐木光恭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更改，但是他的叔伯还是来干扰了他迎光恭入大奥城内，他才知道了为何德川定定的御台所笃子，和天道众暗中早已安排好他们的婚事。
“因为算出佐佐木家的小姐能怀能生，那可是大福气啊！”
现在原地平复下内心复杂重重的想法，提着佐佐木异三郎交给他的木盒，来到大奥她所在的区域。
他记得今日用过午膳后散步消食，等着下午继续处理公务时，看见路边他亲手栽种的梅花树开了花。
原是因为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面，她身上衣物就是绣的就是红梅，衣料算不上十分珍贵，但是梅花却绣的栩栩如生，在她举手投足间仿佛都能让人闻到梅花的香味。
只是他不知栽种的树木哪里出了问题，几年间叶也不结，花也不开，直到她嫁给了他做侧室，在这个冬季他偶然路过那个地方，却发现花竟然静静的随着风抖动着。
他特意绕了些路经过那棵梅花树，回想着当年盘起那头浅色头发的梅花枝，便折下一条相同长度的拿在手中。
太医和大奥的几位管事说外面寒凉，让她好生在居室休息，光恭她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了。
很可惜不能带她过来亲自看看他栽种的梅花树，不过至少可以自己带一枝过去，希望等她身体恢复后能与她一起，就两个人，欣赏开的刚好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宫斗文，嘿嘿嘿
御台所指的是将军的正室夫人
笃姬是德川定定的正室夫人
实成院是德川茂茂的生母
历史上德川茂茂并没有侧室，所以这篇放飞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