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皮橘子陷》未安枝

3、第三章

　　徐甘刚想回头，余光准确地捕捉到教导主任飘忽的身影，她神经一崩，下意识把手里的英语课文压在男生的手机上，圆珠笔在上面虚画两下，嘴里念叨：“这个单词有点难，你会不会？”

　　嗯，一派热爱学习的模样。

　　余光一直密切关注教导主任的动向，徐甘完全忘了尤过的反应。等教导主任巡逻走了，她才尴尬地发现因为压低嗓音所以下意识靠男生很近，轻轻一嗅，清爽的橘子香味盈在鼻尖。

　　“那个……”她窘迫的皱了下鼻子，小声提醒：“有老师巡逻，你注意点。”说完没敢直视尤过，转了回去。

　　尤过在她略显肉乎的肩膀盯了三秒，拿起手机，把打好的“无聊”两个字删掉，换了“还可以”发送出去。

　　晚上十点，晚自习下课。

　　这星期轮到徐甘和蓝岚值班，负责最后打扫锁门，蓝岚收拾东西到一半，就捧着肚子跳脚，“哎呦，疼，要上厕所了，阿甘你先打扫，等我回来啊。”得到应答立马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不一会儿班里人几乎走光，只剩高程星斜倚在门口。

　　对面的教室一个个暗下来，徐甘不紧不慢扫好地，蓝岚还没回，她坐回座位，拿出语文课本预习明天的文言文。

　　头顶的日光灯打在她的眼睫上，投落一层密密的暗影。从高程星的角度看过去，她微胖的身体被课桌挡住，只剩一张白嫩圆润的半边脸颊，格外讨喜。

　　他莫名焦躁起来，踢了一脚门框，几个踏步就靠近了徐甘。

　　徐甘睫毛一抖，没有说话。

　　“你怎么回事？”高程星坐在课桌上，俯视徐甘，“为什么不理我？”

　　话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丝委屈。

　　“徐甘！”

　　她侧过身，背对他。

　　“你胆儿肥了，转过来。”他有些气急败坏，见徐甘依旧不动作，竟然上手去掰。

　　“高程星！”一声怒喝，蓝岚出现在门口.

　　她一阵风跑过来，把高大的男生撞了个不稳，险些摔下去，“你又欺负阿甘！”

　　稳住身形，高程星一脸的疑惑：“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蓝岚将信将疑地打量他，最后终于确认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一点欺负人的自觉，反而满是被冤枉的疑惑。

　　这个二五！

　　蓝岚瞬间有种一棍子打在棉花上的错觉，她冷哼一声，“缺根线！”拽过徐甘，她朝高程星恶狠狠道：“你出不出去，不出去就在这过夜！”

　　等关灯锁门，一路回寝室，两个女生都没理会高程星一句。

　　跨进宿舍，里面热火朝天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原本款款而谈的赵琳看到门口的两人立马住嘴，嘴里打着哈哈：“回来啦，你们……”

　　江城高中女寝一室六人，赵琳和朱海雯和徐甘蓝岚一样都是八班的，另外两个张天天和严小溪则是隔壁九班的，此刻四个人都围在赵琳的床铺前，面色都有些尴尬。

　　蓝岚一把推开半开的门，撞到墙上一声巨响，“什么事那么有趣，说给我听听呗。”

　　在班上蓝岚就看不上赵琳，就她顶会嚼舌根，自封外号包打听，墙根下听的一嘴的小道消息到她那添油加醋，隔天就散播全班，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刚刚绝对又胡说八道了。

　　“没什么，没什么。”赵琳嬉笑着摆摆手，想打哈哈糊弄过去，“还有十分钟就熄灯了，赶紧去洗漱吧，我们都弄完了。”

　　“洗漱啥时候都能洗，故事不是天天都能听呢。”蓝岚不肯顺台阶下，噙着冷笑不依不饶，她今天要是不把这个事给捯饬一下，不知道她们背后该怎么编排阿甘呢！

　　“小岚。”徐甘拽了一下蓝岚的手臂，“你去刷牙。”

　　“你……”蓝岚刚想教育她不能这么没骨气，就见女孩一脸镇静，不像是退缩的表现，于是磨着牙瞪了一眼赵琳，抄起自己的牙缸去了洗手间。

　　“啧，蓝岚就是性子太暴躁了，还是徐甘你比较温柔。”赵琳笑哈哈的，虚伪奉承的话随口就来。

　　“不是。”徐甘平静地回她。

　　“嗯？什么？”

　　“当事人在场说的不是更带劲？你给我说说，我还能给你补充补充。”徐甘杏眼弯弯的，仿佛真心建议。

　　赵琳没想到平时安安静静的小胖妞今天也倔，正面和她肛，一下脸色变得有些不好，“我说你们有意思没？哪只耳朵听到我提你徐甘的名字了？别平白无故冤枉人啊。”

　　耍赖大法她赵琳屡试不爽。

　　“冤枉你……”徐甘扫了一圈旁边或坐或站的女孩，她们没有一个站出来作证，纷纷撇开眼，装着忙手上的事情。

　　她轻笑了一声，“或许吧。”

　　她缓缓走到放置茶碗的公用桌台面前，漫不经心捏起一根铁勺柄，水润透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赵琳，“那要是哪天被我听到了……”她另一只手握住勺头，轻轻一扭，勺把跟麻花一样扭曲起来，“别怪我不顾同学情。”

　　赵琳还想还嘴，但到底还是被徐甘这大力的一手镇住了些，嘴里嘟嘟囔囔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其他女孩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唰一下全都躺回了被窝。

　　“真怂。”蓝岚钻出洗手间，轻轻在徐甘耳边哼笑，淡淡的薄荷味散在空气中。

　　“快去洗吧。”拍拍徐甘后背，蓝岚满意的上了床。

　　只剩徐甘捏着铁勺站在原处，她面上平静如水，心脏其实在砰砰直跳。她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用这种类似威胁的方式对人，不止赵琳被吓着，她自己都有些被吓懵了。因为和从小和奶奶在农村生活，锄田扬灰样样都会，所以她手劲一向比别人大。但徐甘其实一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显得太粗鲁不文雅，所以她平时碰什么都放轻三分，除了蓝岚其他人都不知道。

　　现在看来，手劲儿大也不是坏事嘛。

　　往返方向一拧，勺子回归原样，徐甘这才微微咧开嘴，真正笑开了眼。

　　之后两天因为没有赵琳这个大喇叭的传播，写小说这个风波算是过去了。只有高程星可憋坏了心肝脾肺，想方设法同徐甘说话没得到半点回应。

　　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课，屠夫的数学课。

　　高程星被屠夫钦点上台解题。

　　他正抓耳挠腮想法子怎么在徐甘面前找存在感呢，突然被点名，一时有些懵，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被徐甘占满，所以他下意识绕过二三组，走到第四组徐甘蓝的座位旁停下，直到被蓝岚狠狠踹了一脚才回过神来。

　　等他写完下台，屠夫回身就是一个大大的叉。

　　“辅助线瞎搞！”他丢下粉笔，开始开炮，“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你撂个肉包狗子马上就冲过去，你看它还会转弯啊？狗子都晓得的道理我们有些同志就是不懂！”

　　意有所指的一番话惹得班上哄堂大笑，就高程星皮厚，脸都没红一个。

　　徐甘悄悄抿着嘴，也低头跟着笑起来。

　　第二天周六，徐甘难得睡了个懒觉，九点多，大家几乎都在睡。她洗漱完去了超市买了两份三明治和两盒酸奶，这时候食堂早饭已经关门了，回宿舍把一份放在蓝岚床桌上，另一份带到教室吃。

　　周六的教室格外冷清，只有两三人在座位上写作业，徐甘左右瞄了两眼，确定没人注意自己，才抽出借来的书，遮遮掩掩看了起来。

　　教室里进进出出，很快就只剩徐甘一人。

　　“撕拉！”板凳拖地的声音。

　　徐甘吓得一抖，书掉到地上，“吓死我了！”她轻呼，手拍着心脏安抚。

　　“总裁的小逃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地上捡起书来，徐甘抬头，落在尤过微微挑起的眉峰。

　　徐甘脸微红，一把拽过书抱在怀里，讷讷道：“就，随便看看。”

　　尤过没搭话，撑着桌子弯腰从桌肚里抽出一部手机，懒懒散散又晃出了教室。

　　蓝岚来找徐甘时已经接近十二点，她一把抽出书给塞进桌子里，急慌说：“赶紧的，就这个点最好混出去。”

　　两个人手拉手跑下楼，教学楼拐角出来就碰到两位手里拎着饭盒的阿姨往外走，蓝岚一个窜步赶上去，拦住人：“阿姨，帮个忙行吗？”

　　她喘匀气，小巧秀致的脸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您俩能假扮一下我们的家长吗？”

　　两位阿姨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一时有些无措，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徐甘这时走上来，朝阿姨们弯眼笑，“阿姨，门口开了家外婆面馆，我俩想去加个餐，食堂都吃腻了。”她皱了皱小鼻子，“但是这星期家长没过来，不能出校门，能不能帮帮我们啊？”她搓搓手掌乞求道。

　　江城高中因为是半封闭式学校，不让住宿生随意出校门，只有周末两天中午家长来领才能出去一会儿。

　　徐甘脸圆圆，肉嘟嘟，是家长最喜欢的福气相，被这孩子摇着手臂一晃悠，两个阿姨心都化了。

　　成功离开校门，目送阿姨走远，徐甘和蓝岚击掌，作战成功。

　　穿过马路，走一段路就到了外婆面馆，本以为来得够早，哪知道已经坐满了人。

　　“还是比别人慢！”蓝岚抱怨道。

　　徐甘仰着脑袋仔细看墙上的菜单，最后定下了要肉丝刀削面，“不要辣，不要香菇，香菜一点点，醋一点点。”

　　“肥肠细面，香菇一大勺，香菜一大把，超辣，不要醋！”

　　两个人在餐单上仔细写下自己的喜好，交到收银小姐姐手里。

　　“楼上还有一间包间，你们要不要去那？”收银小姐姐人美心善，没让她们枯等就指了条明路。

　　外婆面馆装修不是那么豪华，地方也不大，楼梯踏上去咯吱响，二楼就三个包间，墙连墙，紧巴巴的各放着一张圆桌。

　　两人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隔壁“啪”的一声拍桌子声，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谁他妈瞎说？”

　　徐甘蓝岚对视一眼，慢吞吞挪到门口，将敞开的大门虚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