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落花有意水无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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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客居紧邻大佛寺，因此住在这里的大多为远道而来上香的香客。
墨离见我呆在原地不动，以为我是怯懦了；我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带路，于是同他一前一后上了楼。虽说这迎客居也是客栈，隐隐能感觉到只有寺庙才能带给人的那种清静安逸感；或许跟墙上挂着的佛祖百相图有关吧？不过也正合了君梅的性子。
正思忖着，就听到墨离说了声：
“到了。”
门扉旁挂着号牌“天字一号”。
他正欲抬手敲门，门却从里被人打了开来。发觉墨离的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似是见了鬼一般。我从他背后好奇的探身看过去：门口站着的一个是君梅，另一个是——莫染？
君梅看到墨离呆滞的模样，摇头微微一笑：
“莫姑娘就住在附近。墨离，你送莫姑娘回去吧。”
墨离这下彻底呆了，随后反映过来，赶紧将我从他背后拽出来，指着我冲着君梅说：
“少爷，她……”
“好了，你先送莫姑娘回房吧，有什么话也好同人家说清楚。”
君梅打断他的话，随后对我笑笑，同莫染做了个拜别的动作后，进了房。莫染见墨离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便说道：
“韩莫离，沈公子叫你送我回房。”
语气十分温柔，眼睛却是看都不看我一眼；差别对待分外明显。
眼见墨离犯了难，我出了声：
“墨离，快去吧。我等你回来就是。”
他点了点头冲我会心一笑。随后才臭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莫染身边。本以为莫姑娘遂了心，应该高兴才是，却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白了我一眼；这幼稚的行为真叫我哭笑不得，感叹女人的嫉妒心。
直到目送墨离下了楼，我才正了正神色，磨蹭着走到房门口。虽然先前是一鼓作气的到了这里，可真正当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的时候，反真叫我怯懦了。
五年，从当初我对他产生情愫开始，直到现在。时间过得越久，他在我心里的身份地位就越高。如果说当时的他是雪地里盛开的梅，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话；如今的君梅之于我则如同天上的月亮：高贵而高高在上；我只能象捞月的猴子一样，通过触摸水中的倒影来欺骗自己已经得到了他。却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拥有。因为经历得越多、越觉得我太过卑微；也因为我背负了太多的罪恶；不论是上一世的还是这一世的。而他，太干净；干净得叫人不忍心去触摸，深怕会一不小心，就污浊了他一身圣洁的白。
“怎么了？”
他的声音蓦地在我耳边响起，惊得我猛一抬头——我的嘴唇滑过他的脸颊，这一瞬间我们都呆楞住了……
我望着他白皙的脸颊、我的嘴唇刚才不小心碰触到的地方：洁白、光滑、不带一丝瑕疵，同我感受到的触感一样完美。
我的唇……他的脸颊……我……
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唇瓣，略为粗糙的指尖轻轻滑过，带来的酥麻感就象刚才滑过他脸颊时的一瞬间。
原来真的会有“触电般的感觉”这一说，原本我以为那只是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原来，是真的会有……
“我……”
“你……”
我们同时开口，同样的迟疑、同样的不知所措叫我俩相视一笑。方才尴尬暧昧的气氛也在这一笑中化为坦然。
“进来坐吧。”
他抓着我的手，叫我受宠若惊。感受到他微凉的指尖还有周身淡淡的药香，方才平息下来的心跳，又剧烈了起来，呼吸也变得紊乱，连口中都觉得干渴了起来。
天！为何我会变得如此？上一世的我不是没有过初吻、不是没有过恋爱，甚至连“一.夜.情”都频繁得数不清！为何这一世的我在面对他的时候，会变得如此不知所措？如此地——我抬头望着他的背影——如此地意乱情迷……
他将我牵到桌前坐好，取过桌上的茶杯替我倒茶。我的手在桌下悄悄的扣紧，也将方才他手中传来的凉意包裹在里面，就象包裹着珍宝一般——无价之宝。
他将茶杯放在我面前，里面的茶水颜色碧绿清透，衬着他的手更显透明。我的手心微微出汗，于是赶紧取过茶杯灌下了一大口，终于缓解了嘴里的干渴跟身上的燥热。
他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依然是那种淡然的样子，眼里的意味莫名。我们俩都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彼此。混合着他身上氤氲的药香味，四周的空气顿时就暧昧了起来。
他伸过手，替我擦去唇边的茶渍，我想，如果此刻他的手换做他的唇……
正在想着，他的手就收了回去。
“初晴，你受苦了。”
我微微一愣，立刻收敛起少.儿.不.宜的心思。他以为我是因为这话而勾起了伤心事，于是安慰我：
“大哥知道你没死，或者应该说——”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们都知道你没死。”
“什么！”
我震惊，知道我没死，跟怀疑我没死是两码事。
“傻丫头。”君梅摇摇头：
“我的药少了，我还能不知道么？而且偏就那么巧，我走后你才自杀？以你的性子，叫你自杀，不如去杀人来得快些。”
我不置可否，他不知道当时的我，真的死的心都有了。
“后来哥哥去爷爷那，求爷爷将你许配给他。为此，哥哥还跪了整整一天！如果说只是因为你是个丫鬟，而爷爷不许，这未免太过可笑，毕竟收个丫鬟做妾的列子在大户人家多得是。后来哥哥暗自着手调查劫玉的事情才得知是三叔受人指示做的；在你死的那天叔叔也死了，中的就是‘千味君梅’！‘千味’的药效只有你才知道，而当时你自杀之后，哥哥说你是服毒而亡，大夫却测不出是什么毒药，所以我知道，你当时一定也服食了这个。墨离回来后不肯相信，闹着要撅你的坟亲眼看了才肯罢休。本来我们都觉得没必要了，可哥哥却留了个心眼，发现你坟外的土有翻新过的痕迹，撅了棺察看，里面的尸首已经腐烂，腐臭味十分明显；而服食了‘千味君梅’的人死后，腐尸散发出来的味道却不会那么重，仔细闻了会发现其中隐约会散发出一股特殊的药味！所以这一通事情联想起来之后，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恍然大悟，难怪君竹看到我没死，没有表现出一丝的震惊。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我不知道君竹为了我的事而去跪了一整天！心中不免因他对我的付出，而抱有十二万分的感激，思绪一转：那他们知道了多少关于我的事情？
“那你可知道，三爷是受谁指示？”
君梅摇摇头，叹了口气：
“查不到，哥哥查劫玉之事的时候，就多受阻挠。最后还是无意中才从我爹口中得知，那事是三叔受人指示后做的。”
“受人阻挠？是沈太爷？他为什么要阻挠？撇开我爹娘的原因不谈，三叔背后的人企图伤害你们不是吗？沈太爷难道不担心你们？”
君梅还是摇头：
“不好妄下定论。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你没死，那就够了。初晴……”
我攥紧了手，这沈府里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初晴，不要这样。”
他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指掰开，掌心上已略见血痕，他簇紧眉头：
“你又把自己弄伤了。”
随后取过药箱，帮我上药。我鼻尖一酸，这样的场景多久没见了？
“初晴，对不起。”
“嗯？”我不解，为何好好的要道歉？
君梅只低头给我上药，并不看我：
“其实在你诈死后半年我们就追查到了你的消息，知道你住在离永和县不远的山上，跟着一个泼皮猎户及其妇人生活。因为怕墨离知道后，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所以一直都瞒着他。然后去年，哥哥因为要视察店铺，才来了永和县，也有机会去看你。如今终于碰到你了，还真怀念小时候的时光。这么多年……你过得……不好吧。”
他帮我上完药，开始收拾东西。
君竹看我？我轻抚上脸颊的旧伤疤：那段时间总觉得我房里有人，会是他吗？那么，我逃跑那夜，也是他出手救了我了？
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我，那这么多年来，我的逃避、隐藏、自责都算什么？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他们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有我，只有我还象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骨里，象笨蛋一样每天每夜被自己的愧疚之心折磨；每一分每一秒任由自己被思念煎熬得痛苦不堪……
我冲着他惨然一笑：
“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们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没忘了我呢？”
“因为我们是朋友，初晴你忘了么？”
他看着我，眼睛里的坦然叫我绝望！
君梅的药瓶还在我身上，但是我却觉得我没有必要说出来了；因为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这么多年来压抑的委屈、痛苦爆发了出来，叫我不能抑制。我知道这一切都不能怪他，不能怪任何人；他们为我做的，够多了！但是我不想背负着“朋友”二字去过我不想要的人生！
与其这样，不如就此放手，断绝掉我一切的念想。我不喜欢暧昧，我也不喜欢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大喜之日还要对他说“祝福你。”这对我来说，太痛苦了，也太虚伪了，我做不来。如今的我已经伤痕累累，我需要的只是“两清相悦”之后“朝朝暮暮”，我不大度、我也不小人心肠。既然得不到我想要的，不如就此罢手，不再去看、不再去听、不再去想。自此，是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保留最后一点自尊、成全自己一颗已经破碎不堪的心。
于是我站起来，冲他疏离一笑：
“你们可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活与人世的吗？我一直都害怕，害怕你们知道我是诈死后，你们会恨我、会不理我！我，日日夜夜都在因为欺骗你们而痛苦、悲伤！我也一直因为我爹娘的惨死而自责哀伤到现在！你又可曾知道，我能支撑到现在，是因为我一直将——”
一直将你作为我心底最重要的依托！
“初晴……”
他试图靠近我，我却退离他很远：
“二少爷，你没必要说对不起，是我自己想太多。”
我双手放在门把手上，背对着他：
“二少爷，我叫如意，是丫鬟，您的身份我高攀不上。我家主子还等着我回话呢！耽误您时间了，告辞。”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落花有意水无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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