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请自重》未语归

7、把平光寨散了吧

　　陆言瑾见陈飞被揍得面目全非这般惨烈，心里解了气，懒得出手了。但是老四被他们的人欺负了，她身为师父，且能无所作为？

　　夏之砚帮忙来了，问道：“师父，你是想打断他双手还是双脚？亦或是挑了他的手筋脚筋？”

　　陆家庄名声在外，但是陆言瑾身为庄主却极少在外走动，即便偶尔外出，也多是伪装成年轻公子，所以外人多不认得她的庐山真面目。

　　今日陆言瑾一听到游道东被掳就带着徒弟们杀将过来，陈飞才有机会见得陆言瑾真容。

　　方才陆言瑾出现时，陈飞一直猜不透这个小姑娘是谁，当下听到夏之砚喊了一声师父，吓得又吐出一口血来——陆家庄的庄主居然是个女娃娃！这个女娃娃要打断他手脚？！

　　外头的人谁能够想到，陆家庄建庄立势数年，庄里有五大弟子，最年轻的沈寄凡也年近弱冠，而他们的师父……瞧这眼前少女，稚气未脱，看起来只是个十四五岁涉世不深的小女娃呐！

　　陈飞一时气血上冲，险些晕了过去。

　　但是他惦记着自己的一双手脚，咬了咬舌头强行保持清醒，朝着陆言瑾死命磕头道：“陆庄主饶命啊！陈某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娃娃……”

　　“闭嘴！”游道东喝道：“你们做的什么行当，这些话怕是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吧。”

　　平光寨的山匪大多是农家出身，当初不过是为求保命才被逼上山，又从他们与官兵的追逐可想而知他们的骨头有多软。只是想归想，真见到一寨之主这般没皮没脸的跪地求饶，换作了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陆言瑾心里一声叹息，竟然有些同情他们。

　　姑姑说过，这些弃民要么是无处可去，要么是只想留在家乡但又不愿归附北燕，若没有做过穷凶极恶之事，也别太为难他们。

　　陆言瑾思量一番，说到底他们只是抓错了人，然则即便把老四错认成死对头柴逸，也未曾动私刑，想来良心未泯。既然老四没受什么伤害，陈飞又被打成这样，也算罪有应得了，就且放过他们吧。

　　她问道：“老五，你觉得如何处置为好？”

　　五个徒弟里，就属沈寄凡最为平善温和，是个不喜欢生事的人，跟她脾性最合。她谁都不问就问他，意思最明白不过了。

　　沈寄凡不假思索道：“不若把平光寨散了吧。”

　　“散了？”陆言瑾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一言不合就散寨，似乎比揍陈飞一顿还要心狠。

　　陈飞叩首的动作一顿，闻言更是如遭霹雳。不过霹雳完又立即起了心思：散了还可以再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还是保住手脚要紧。

　　话虽如此，他仍旧战战兢兢，心神惶恐。

　　陆家庄不同于官府，官府只能管自己地界的事儿，但是陆家庄却可以插足于三国之间。陆家庄可以在国境游走，若是他们卷土重来，到时候打又打不过，只怕跑也跑不掉了。

　　沈寄凡不难猜到陈飞的心思，早给他们想好了退路。

　　他缓缓说道：“你们本是良民，不得已才落入歧途，到底是南朝不作为，怪不得你们。大家都是大启子民，平光寨散了之后，你们就回到启地去罢。”

　　众人闻言面露难色，有一个山匪哭嚎道：“沈五爷，我们何尝不想回去，但是南朝容不下我们呐！”

　　又几个山匪应和：“南朝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众人纷纷说是，哀声一片。

　　他们之中有人曾经想过南下入启定居，但是官府不给他们户籍，又以提防细作名义把他们赶出城池，他们只能流落在外，好不容易找了个落脚点，却饱受欺凌，最后想想还是做山贼自在，又巴巴的回到山上。

　　他们本非大凶大恶之人，若能做个普通人，谁愿意提着脑袋干劫匪营生？可是南启不要他们，北燕追杀他们，西宋也排斥他们。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以容身。

　　他们说的，沈寄凡大致了解一些，具是实情。

　　他说道：“前些日子我到过契城，契城新来了一任年轻刺史梁修竹。梁刺史祖籍苇城，十五年前苇城被破，梁刺史一族人南下逃难躲过一劫。他深得启帝赏识，本可留在中枢陪伴君侧，却偏偏心系故园，于是请旨出任契城刺史。”

　　“据说，梁刺史到任契城当天，他在城墙上遥望苇城，潸然泪下，随后不久就命人在契城旁建立了一座坞堡，接纳南归的大启子民。我去的时候坞堡已大致建好，城里也贴了告示，道是那些在外无家可归的启民若想回归故国，尽可到城外户科处报道，待他们登记造册后即可安排食宿营生。”

　　众山匪张目结舌，难以置信。

　　沈寄凡见众人既希冀又害怕的模样，说道：“我与梁刺史有一面之缘，从他字句里听得出，他心系北地，懂得你们的苦，你们若是去了，他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此话若是从旁人嘴里出来，他们就不相信了。但是从沈五爷嘴里出来，却让他们觉得是真的。

　　山匪们简直不敢相信，南朝终于看到了他们，并且愿意接纳他们！

　　场面极是静默，大家无语凝噎，有几人当下便起了归顺回国的念头。

　　赵光霁觉得沈寄凡的主意极好，对众人说了几句规劝良言。当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夏之砚也插一把嘴，尽是说些恐吓粗蛮的话。

　　好的坏的几句话下来，早已吓破胆的陈飞还在担心自己手脚不保，连忙答应带着匪众投奔契城。

　　陆言瑾允诺给他们三天时间整顿，见众山匪扶伤协弱收拾残局，便带着一众弟子离开了平光寨。

　　此事至此告一段落。

　　老四未曾受伤平安归来，平光寨受了罪，寨子都散了，不过匪众未来可期，也算是一个可喜的结果。

　　回程路上，陆言瑾不满道：“老五，契城建坞堡的事你为什么没跟我们说？还有，你跟那个梁刺史的一面之缘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