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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谁下这么重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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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武之人应有的警觉嘛……
沈寄凡想起有一回陆言谨喝多了,他把她送回房间。她一躺床上酒疯上脑,嚷嚷着他们几个孽徒欺人太甚,完全不把她当师父看待,随即弹跳起来,拿起长枪便往他身上抡来。若不是他当时反应极快,抽身回旋,如今早成了枪下亡魂。
那时她刚习枪法,技艺生疏,拦、拿、扎、圈均不娴熟,回回都被他躲闪开去,后来约莫是急了,招式使得毫无章法,身法、手法、步法随性而行,咄咄逼人,反倒让他陷入绝境。幸好四个师兄听到打斗声赶来,一齐出手才把她制住。
事后她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隔日醒来,几个师兄替他打抱不平,声讨她差点草菅人命。
她倒是糊涂起来,说昨夜之事压根没有印象,说他们血口喷人。几个师兄场景重演,把她使的招式耍了一遍,她更是矢口否认:这套枪法她没学过,她不可能打徒弟的!
于是众师兄们一致认为:师父酒品太差,装疯卖傻。
刚巧师叔祖路过,见了他们几人使出这套枪法,问了缘由,稍加琢磨改良,又融合了醉拳身法,修成了六式枪诀,名字就叫醉枪六式。
那是她还只是初学枪法的入门者,便无意创出了一套功夫。
沈寄凡忽然回想起这事,不禁感慨:她习武之人的警觉,何止是体现在困觉上呐……
陆言瑾说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沈寄凡伸手拉了她一把,她起身拍拍身后尘土,又打了呵欠伸了懒腰,这才提起精神走向寨子。
沈寄凡在旁跟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陆言瑾哼哼道:“这个得问老四,总之不能轻饶。”
她徒弟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吗,就连是她,想要欺负他们都得瞅着机会来。至于怎么处置这帮土匪嘛……
陆家庄在对待土匪这事上,向来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
安扶镇的土匪大多是启人,当年北燕入侵,大启南逃,这些祖祖辈辈居住北境的大启百姓成了朝廷弃民,于是一批人为求自保结群建坞堡自守,以待南朝北伐,回归故国。
可是南朝历经几年战乱,偃旗息鼓后需休养生息,无心北伐。留居燕地的南启弃民年年月月的等待成空,失望的人群分成了三拨,一拨人成了北燕最低贱的百姓,一波人南下寻求出路,还有一拨人留下自力更生——他们既不愿意当北燕人,又不再相信南朝,干脆占山成寇,自给自足。
这伙人本来都是乡里百姓出身,明白百姓的苦,若不是情非得已,也不愿打家劫舍,一般只是堵在路上对商旅下手,收些买路钱存活。
北地山头众多,山匪各自为政,分散得很,他们一旦被打了就逃,是以在南启、北燕、西宋三国眼里只是不成气候乌合之众。其时三国又各自忙着生息和内外之斗,前后派过几次官兵围剿,都被他们逃之夭夭,着实没闲工夫理会他们。
后来,三国的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太过分,不时装模作样围剿一下,随后又置之不理。
陆家庄非官非匪,黑白两道都不偏靠。既然朝廷都这般不作为,他们又何必多管闲事?
他们既不想为难南朝弃民,又不愿对被劫的平民百姓熟视无睹,所以往日里遇见不平事,都只是对匪人痛打一顿略施小惩。日久之后,匪人摸清了陆家庄态度,为免冲突,只要遇上陆家庄的人自觉退避三舍。
此次平光寨无端惹恼了陆家庄,也该是他们有此一劫。
陆言瑾方进了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磕头求饶声:“四爷饶命啊!寨众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请了尊爷到了寨里,昨夜让尊爷受苦了。我该打,我没管束好部下,让他们得罪了尊爷……”
磕头声清晰可闻。
陆言瑾进来一看,匪人七零八落躺了一地,而那还在磕头谢罪的正是平光寨寨主陈飞——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脸污血,门牙都碎了两颗,以至于说话都漏风。
陆言瑾为之咋舌,愕然道:“谁下这么重的手?”
打人不打脸,可看这陈飞,怕是把脸拿去摩擦地板了吧。
夏之砚说道:“他自己摔的。”
“骗鬼啊!”陆言瑾瞪他一眼,“就你干的吧?”
啧啧,鼻梁都歪了,两眼淤青发肿,眼珠子都快瞧不见了。
夏之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赵光霁解释道:“不全是二师兄下手。”他在自己左眼和右眼各划了一个圈,“这是二师兄打的。”然后指着鼻梁,“这是我干的。”最后碰碰上唇,“大师兄一拳过去就成这样子了。”
沈寄凡憋着笑意道:“你们光往人家脸上打,不上道。”
夏之砚反唇相讥道:“你那一脚勾得人五体投地磕一头血就上道了?”
好吧,陆言瑾看明白了,敢情陈飞额头上的伤口不是刚才磕头求饶磕出来的。这么看来,他们师兄弟五人就剩下游道东没出手了。
赵光霁似乎晓得她在想些什么,补充道:“老四只打断了他两根肋骨,一根是替自己打的,一根是替柴逸打的。”
话罢,苦主陈飞应时的咳出了一口血来。
陆言瑾感叹道:“你们师兄弟可真是手足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