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糊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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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梓晨每日除了例行上朝批些奏折外也没做什么，夜里上床后却疲乏至极。在夜梦中并梦不到什么欣喜的或是悲哀的景况，只不过咬着牙，一夜一夜地就都这样过去了。他偶尔一次问邓公公活着是为了什么，邓公公并不会茫然无所对答，他直截了当地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人活着是为了吃饭穿衣。”
再问他，人死了呢？他说“人死了就完了。”
葛会丽是没有资格去坐桌上的，她只能坐自己小跨院里等着林婆给她端来一份比平日丰盛的午餐，她刚执起筷子五姨娘就扭腰摆臀地来了。
五姨娘挑眉看着葛会丽，“刚叫你去给你曾祖母贺寿，去了没？”
葛会丽吃了口鸡腿，含糊道“人太多了，我没挤到曾祖母跟前。”
“死丫头片子，没半点本事！你这讨债鬼怎么就投到了老娘肚里！”五姨娘伸着长指甲在葛会丽头上一戳，翻了个很实在的白眼走了。
她一走，葛会丽就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五姨娘是葛会丽的便宜娘，府里二少爷的妾，从青楼里抬回来的人尽皆知。便宜爹整日打扮的风流倜傥玩丫鬟捧戏子四处浪的没个正形。她有这样的一对爹娘自然也没有得到优待，吃的不好穿的也不好。她的小院儿里连个丫鬟都没有，只有厨房的一个烧火林婆白日给她送水送饭，夜里宿在她院儿里，权当是伺候她的下人。所以她在这儿住着，又冷清、又寂寞。
外头院儿里人声鼎沸，宴席好像开始了。过了一个时辰，她的五哥葛华方来了，还给她带了一把少见的果子。
葛会丽见着葛华方有些高兴，接过了他递来的果子放在桌上，仰头声音娇嫩柔婉地问他“五哥，宴席散了？客人都走了吗？”
“嗯，都走了，只有姑奶奶还没走。”葛华方说完后葛会丽眼前一亮，笑道“你带我去看看，我还没见着过姑奶奶！”
“我娘都不能进去，就祖母和姑奶奶在里头。”葛华方对姑奶奶可没半点兴致，他又拉着葛会丽出去，让葛会丽跟着他去了他的院子看他射箭。
葛华方比葛会丽大了两岁，他从六岁开始就有专门的师傅教他练习，如今已经练了两年了，他也很有天分，这次一箭就射中了靶心，葛会丽捧场地欢呼，他得意地对她道“八妹，我还能一次射两支呢！”
一郎也在院门外出看见了，他颇为嗤之以鼻，离得那样近射中了算什么本事？这时小老鼠拉了拉他袖子道“哥哥，那个姐姐也在那儿。”
“你想和她玩儿？”一郎问完她后就牵她进了葛方华的院子。葛会丽再次见到了他们实在是意外之喜，她上前一手抓一郎的手另一只手牵起了小老鼠，其实她更想抱抱他们。可是她的举动貌似太突兀了，葛华方、一郎和小老鼠都瞪大了眼，小老鼠更是将手收回了背到了身后。
“八妹！你干嘛啊！”葛华方也分开了葛会丽和一郎的手，继而又问一郎“你们俩是谁家孩子？来我家做客的不都走了吗？”
一郎此时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葛会丽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用一种极其亲切的眼光看着自己和妹妹。不过他并不反感。
二少奶奶正巧路过，听见了院里头说话声后也进了院子，葛华方看见她后立刻跑到她跟前叫了声娘，二少奶奶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汗宠溺道“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就会闹。”葛会丽也走到了她身前低头蚊子哼般地叫了声娘，二少奶奶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她。
外头又有一个丫鬟急急忙忙地进来道“少爷小姐快点跟奴婢走，老夫人等着呢，要回府了。”
一郎走到了院门口又回头看了葛会丽一眼，二少奶奶温柔可亲道“金少爷有空一定要再来玩。”
葛会丽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她的七姐葛会云，她满脸骄矜地与葛会丽打招呼，一对长条金穗子耳坠在耳朵上摇来晃去。腕上的手镯是泰和银楼的新样式，压头簪又小巧又玲珑。葛会丽无意间一低头又看见了她脚上绣的十分精美的绛紫缎鞋，不由得低头看了眼自己有些灰扑扑的粉色绣鞋。五姨娘从来不给她做衣裳鞋子，往往都是扔点角料给她，让林婆熬夜给她做些衣裳鞋子。
回了自己的小院后，葛会丽翻开自己那个破旧的小梳妆盒，看着里头孤零零地躺着的那两朵素银簪花，又不禁地有些心灰意冷地回想了下自己上辈子的风光与得意。上辈子虽没得个好下场，但是也好歹享受了一场富贵。没想到难产之后再次睁眼就成了个刚生下来的婴儿，而且还是备受冷落的庶女。
一个依旧渴望荣华富贵的成熟女人占据着葛会丽稚嫩的身体，每天都在渴望着能快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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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太阳下了地。墙壁上，炕上到处都是热腾腾的，蝉鸣地厉害，吵得人愈发觉着热。午饭刚过，葛府的主子奴才都躲在屋里头。仆人敞着衣领执着蒲扇呼啦啦地扇风，主子们倒还好，屋里都有冰，还有丫鬟打扇子，但也有个别的除外。
奶娘给葛华方端来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他拿起勺子刚准备喝，忽又想起来昨日八妹站在他院儿里，手持纸伞，撅着嘴巴，忿忿地打量天空。天空晴朗，她看起来正以晴朗的天空为敌，额角汗津津的。
他端着酸梅汤顶着烈日以最快的速度往葛会丽的院里冲，终于到了，汤也洒了一半。他停下来抹了把汗，喘了两口气，唤了声八妹，结果无人应答。他见她卧房的门敞着，于是就径直走了进去。
葛会丽的帐幔是束着的，她背对着他正在睡着午觉。葛华方走近后，脸热的更红了。他八妹仅仅穿着肚兜亵裤，光滑的后背上就两根细带子，双腿又细又长。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八妹怕热，幼时每年盛夏时节他都是看着她这么穿过来的，只是今年头一次感觉有些变了。大概是他已经十四岁了，在学堂里耳濡目染总是听着那帮同窗好友说一些男女之事。
“八妹，喝不喝酸梅汤？”他手搭在她肩膀上摇了摇，终于把她给叫醒了。
葛会丽揉了揉眼睛道“冰的不？”
“是冰的，快点喝，不然就不凉了。”葛华方把酸梅汤递到了她手里，看她仰起纤细的脖子一饮而尽。
葛会丽喝完后又在床上躺平了，塞了把扇子给葛华方道“五哥给我扇扇风，热坏我了。”
“你怎么这么怕热？我看七妹她们也没你这么热的厉害。”葛华方十分不解，但还是很卖力地给她扇风，只是太用力了她肚兜扇地翻了起来，露出了肚脐眼。他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不自然地从她床沿起身道“我也回去午睡了。”
葛会丽坐了起来，侧头纳闷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豆芽菜似的小身板，虽然已经十二岁了，但是依旧平的没一丝起伏，完全就是没发育的小女孩，他这是在别扭什么？
她装作没看出来，又指使道“五哥，你去帮我提几桶水来我要泡在里头降暑。”
葛华方忙不迭地点头，不嫌累地来回跑了好几趟，将她卧房的浴桶注满了水。她笑嘻嘻地邀请他一起泡凉水，结果他断然拒绝逃走了。
浴桶里的水是刚从水缸里舀来的，不是特别凉，但她坐进去后还是冷的打了个激灵。她强忍着寒冷不舍得站起身，泡了一个时辰才起来，到了傍晚却是浑身作冷发起了烧，晚饭都吃不下。
葛会丽头晕晕乎乎地走一步扶一步去了葛华方的屋里，见他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吃饭，于是搡了搡他肩，待他回过了头便看见她满脸潮红地对他说“五哥，我生病了，头疼。”
葛华方立刻丢下手里的碗，探了把她额头，懊恼道“我真傻，下午给你喝了冰还帮你提凉水害你生病！”他立刻把她扶到了自己床上，叫奶娘快点去请大夫。奶娘劝他再吃点饭结果被他吼了几句，才不情愿地将桌子上的碗筷都捡了收拾干净后才去请府里的大夫。
大夫来了后给她把了个脉，说是着凉，给她开了药方。葛华方坐在床边给她额头上敷上凉帕子退烧，她喝完药后，林婆也来了，与她五哥一起把她搀回了她院里。葛华方坐了一会儿，看她睡着才走。
第二日葛会丽一睁眼就看见了她五哥坐在床沿，她对着他咧唇笑了笑，想抬抬手，却浑身无力，葛华方立刻给她端来一杯水喂她喝了几口，见她依旧小脸惨白的，担心问道“八妹，你可好点了吗？”
她点了点头说“好多了”，葛华方又喂她吃了两块小糕点，她实在没胃口，也还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见她又睡了，葛华方拿起自己带来的书坐她房里看，陪着她。
到了中午，葛华方见林婆送饭过来才回了他自己院里吃饭。林婆边给葛会丽喂饭边抱怨道“你那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五哥都知道关心你，五姨娘却都不来看一眼。”
葛会丽淡然道“我那亲爹不也没来？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俩哪天突然想通了善待我。”
林婆苦口婆心道“你该好好地去讨你嫡母喜欢。你看你三姐，庶出的不得宠嫁了个大她几十岁的人做填房，她也是苦命没亲娘为她打算，可是你那亲娘也是靠不住的。”
“别说了，我可不想去她那里讨对付。”
午饭后林婆回厨房帮忙收拾去了，葛华方又来了，见葛会丽精神头好一些了有些高兴，两人说了一会子的话，葛华方开始有些打瞌睡了，葛会丽见状就往床面睡，拉他上床睡，他推辞了一下后又脱鞋躺到了她旁边。
戴霂蹦蹦跳跳进了葛会丽房里，见两人并排的躺着睡，只觉得触目惊心，大喊道“你俩干嘛呢！”
葛华方睡太熟了竟没醒，葛会丽倒是醒转了，只是也没起床，半睁着眼对他道“你来做什么。”
戴霂上前猛地推葛华方“快点起来，你们俩这样睡一起像话吗？”
葛华方困的不行，不理他翻了个身又继续睡。戴霂大为光火，见葛会丽也躺那儿不动更是生气了，扯着嗓子道“你们家竟是这般没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听过没！”
戴霂也十四岁了，变声期的他嗓子又低又哑，葛会丽听见他大声说话就觉得好笑，打趣道“你是想当夫子了？可惜我和我五哥都不爱上学堂。”终于把他成功的气走了。
葛华方午觉醒来竟也忘了戴霂来过，葛会丽也没和他说。第二日他刚出大门准备去官学，看见隔壁的戴霂也在家门口恰巧刚跨上马，于是兴冲冲地挥了挥手道“戴霂，等我一起啊。”
戴霂瞪了他一眼，轻轻地抽了一下马鞭扬长而去。葛华方摸不着头脑，骑上马后追他，只是怎么都追赶不上。到了官学后，戴霂翻开自己的书开始背，葛华方是他同桌，一屁股坐下后又抢过他手里的书问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了？”
“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戴霂抢过自己的书，继续和他冷战。
夫子来了，闹哄哄的学堂终于安静了下来。葛华方实在是不知道好友为何生了他的气，只是他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并不钻牛角尖，想不通便不纠结抛去了脑后，偷偷摸摸从包袱里拿出了新买的小话本子看。
戴霂虽装模作样的与他冷战，却一直在关注着他，见他没心没肺地看话本子于是伸过手去抢，葛华方一个没留意就被他抢了过去，他气的一跺脚低声道“还我！”
“我偏不！”
两人拉拉扯扯地吵了起来，夫子发现后大怒，话本子上缴，一人挨了一板子，被赶到了外头罚站。
葛华方气不过，推了一把戴霂抱怨道“都怪你！”
“哼，你活该！我以后也不想与你玩了。”
“你到底在气我什么？”
“因为你没皮没脸，跑到丽娘床上睡！”
葛华方想了想，道“昨天下午？那是因为八妹病了，我照顾她。”
“你照顾她为何还睡着了？男女七岁不同席！”
“八妹叫我睡的，她都没气。”
戴霂又狠推他一把“反正你就是不要脸！”
葛华方刚要还手夫子便出来了，他手还没收回去又挨了一板子，疼的他呲牙咧嘴。他用眼神对戴霂示意：你下学后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