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舞》苏闲闲

5、第 5 章

　　我到哪里去，是啊，我到哪里去……玉中天心里问自己。他的脚步并没有慢下来，他觉得自己在用毕生的力气去跑。他是在逃！逃离那个被毁灭肆虐过的地方，逃去寻找一个答案，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天后，柳鸢儿的家里。

　　“鸢儿……她死了，她真的……出事了”玉中天跌倒在地。半个月来不眠不休地赶路，让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尽了。唯一支撑他的是心里一丝纤弱的希望。虽然看到那天发生的那一切，他心中便隐隐有了些不好的想法，可是，没见到真相，他便无论如何不能说服自己。而今，什么都……什么都……

　　玉中天只觉得胸中憋闷地慌，他几乎要哭出来了，又压抑着，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才微微压着些，压得心中生疼生疼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家抹了把泪：“您出去赶考后，小姐就一直记挂着。天天在门口等你回来，有一天天气特别冷，小姐在外面，受了凉，回来就下不得床了。”

　　玉中天默默地听着，心上的口子又被撕开一道。

　　“小姐依着大夫的方子，天天按时服药，闲下来就为你做做衣服，原本快康复了的。可是……”管家颤巍巍地看了他一眼，“公主出嫁，皇上下旨全国大庆三天，街坊邻居都说，驸马是新科状元玉中天。小姐听到后，什么都没说，晚上，她做了一夜的衣服，窗开着，又受了冻……”

　　“第二天，小姐又病倒了，她吩咐老奴把她屋里的风筝拿出去放了，掐掉线。老奴照做后，一回来，发现小姐已经……”管家老泪纵横。

　　“风筝……是什么样子的？”玉中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是小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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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抖抖嗦嗦地走进一个房间，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套衣服。

　　“奇了。”他惊讶不已。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摇头。

　　玉中天走到他面前。

　　“您看，这个是小姐生前做的……”管家抖开衣服，“我记得明明是没做完的，怎么现在是件完整的衫了呢……”

　　是那缕魂儿，随着风筝飞到我身边，继续做衣衫吗……玉中天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衣服里，放声痛哭。

　　哭着哭着，他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滑过他的脸。他诧异地抬起头，朦胧泪光中，他看到了柳鸢儿的笑，静静的，若远若近，雾气一般飘渺。空气中，无数柔软细长的白色丝线，如相拥的恋人一般缠绕，曼舞，四周悄悄泛起一阵低语，不知是谁叹息一声，象是吹起一阵微风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旋转着，飘舞着向外飞去，柳鸢儿的笑容在阳光里渐渐消融，最后化成一团泡沫。

　　玉中天怔怔地看着天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只见他手中被泪浸湿的衣服上突然冒起了一团火焰，那么明亮，那么舒展，只是一瞬，便将衣服吞得干干净净，留下一团灰烬，挟着火星，半明半暗。

　　“不！“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那团灰烬被风悠悠地吹散，高高地扬上天空，随着柳鸢儿消失的方向，渐渐远去。

　　与此同时，玉中天脑中柳鸢儿的音容笑貌也渐渐褪去了颜色，渐渐变得透明。

　　“鸢儿。“玉中天突然惶恐起来，他试探地唤了一声，可是脑中竟然空空如也！

　　“鸢儿！”玉中天变得慌乱，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鸢儿的模样！他一把抓住管家的手，“你有没有鸢儿的画像！有没有！”

　　管家被他的样子吓到，头摇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玉中天一把甩开他的手，疯了一般整个屋子到处翻找。

　　没有。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哪儿都没有鸢儿的画像！

　　玉中天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头。他试图拼出她的样子：她的眉很细很长，她的眼里总是带着笑，她的鼻子小巧秀挺，她的嘴……

　　玉中天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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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娘，我背得好不好。”一个小孩蹦蹦跳跳地跑到一个妇人面前，得意地背起手，满脸尽是灿烂的笑容。

　　“好。宝儿真是厉害。”那妇人轻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又牵过他的手，缓缓地走。“今年的柳絮真多啊。”她信手拈了一团绒球，凝神片刻，又松了手，看着那绒球随风悠悠飘扬。

　　“象下雪一样。”小孩挣脱了母亲的手，一路小跑，边跑边挥舞着小手，扑着柳絮。跑着跑着，又急急地停了下来，扭头跑到母亲身边，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

　　“娘，又是那个疯子。”他头也不回，小手向后指着。

　　妇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一个衣衫凌乱，满脸胡子的男人。他拿着笔不停地在纸上画着什么，脚下扔了一地的画纸。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他喃喃地念着，顺手又扔下了一张画儿。

　　“娘，那个疯子又在画美人了。”小孩偷偷地扭头看了一眼，又赶紧把头埋进母亲怀里。

　　白云如绢，徐徐地铺在蓝天上。西下的斜阳，给这绢子信手抹上几许金黄。

　　“公主，天晚了，回屋吧。”一个丫鬟轻轻地开了口。

　　“回去吧，他今天不会回来了。”公主慢慢地站起身，那夕阳的余光，竟还有点刺眼。她抬起手，挡住眼睛，同时偷偷地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泪。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