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舞》苏闲闲

3、第 3 章

　　第一天， 鸢儿便能下地。

　　第二天， 开始找来针线，缝缝补补。

　　第三天， 依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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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鸢儿，你不累吗，刚能下地，就天天做针线活。”玉中天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小心地抽出针线。

　　她的手冰凉，有如久浸水中一般。玉中天甚至觉得稍稍捏重点，就可以捏出水来了。他轻轻的来回搓着她的手，贴在脸颊上去温暖，不敢下大力气。

　　柳鸢儿静静地看着他，玉中天恍惚觉得她的眼睛里象是蕴了一团雾，后面的清泉若隐若现。让他情不自禁想看得更深。

　　嘴角勾起一个温顺的笑，手却又拿起了针线。

　　“啊，对了，今天有风，我们去放风筝吧。”玉中天突然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柳鸢儿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满以为会眼睛里大放神采的她，突然显得很惊恐，一下子立起身，摇着手，跌跌撞撞地退了好几步。

　　“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放风筝的吗？”玉中天不解，想去拉她的手。

　　柳鸢儿拼命摇着头，缩到了床边，紧紧地抱住雕花床架。

　　玉中天看着她，长久，叹了一声，转身出门了。、

　　柳鸢儿呆呆地望着那个背影，目光从回廊追到后花园，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花丛中，才折回来，轻轻地坐到桌子边，继续手中的活儿。
　　“哎你们觉不觉得驸马捡回来的那女的怪怪的。虽然女子是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她这样连房门都很少出，实在是太想不通了。”

　　“装大家闺秀呗，以为她多贤惠一样，再贤惠，公主在这里，能有她的地方吗……”

　　“其实我觉得她好象还蛮好的样子啊，天天我给她送饭去的时候对我很客气。”

　　“笑笑嘛，我也会啊。哼。”

　　“唉，柳小姐说起来也没做什么坏事了，你们就别嚼舌根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她身体很差的，吹口气儿就倒了的样子。难怪驸马对她那么紧张。”

　　“都说了，装大家闺秀呗！”

　　实在听不下去，不远处花丛里的人儿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这一群在背后嚼舌根的丫鬟们。

　　“公……主……”粉面霎时变得苍白，慌乱间谁打翻了手中的玉瓷瓶，惊起几只小雀扑棱着翅儿逃到空中。风过处，残红满地。

　　一言不发地走到池塘边，手中的帕子早已被绞成一团。满池的蓼花菱叶，碎影斑斑，因风折腰，困倦愁苦的样子。狠下心来想把帕子扔向池塘，刚举起手，又呆住，再抬头时，唇上已出现深深的牙印。默默地立了很久，终于一扭头，径直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把这些残花烂梗子都给拔了。看了就讨厌！”

　　“是，公主。”一路小跑才跟上公主，小丫鬟又偷偷地扭头看了看池塘：可惜了这满池的花儿，才刚开没多久呢……

　　风不止，波心如何能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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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黑，什么都看不清，这里是哪？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将走到哪里去？驸马……

　　感觉无边无际地延伸开来，可是什么都触碰不到。看不见，听不到，没有嗅觉，没有触觉，不能说话……我是死了？还是没有出生？

　　有一个人牵住了我的手！是谁？你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我想挣开，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被那人牵着，飘一般。

　　远远的前方，出现了一点黄豆大的亮光，微微的，暗红颜色。这段路看起来那么遥远，却三步便到了。仿佛每一步，都穿越了一个时空。

　　现在，我就站在这灯光前面。中间隔着一扇窗，我清楚地听到风从竹林上空走过的声音，飕飕的。窗里一切都那么熟悉，呆滞不动，桌椅板凳整整齐齐，床幔丝丝不乱。像是，冻起来了一般。连灯光都不曾跳跃一下。昏惨惨地映着床上的一个人。

　　牵着我的那个人松开了手，穿过墙，幽幽地走到了床边。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吓得魂飞魄散——那眉眼，赫然是儿时的我！！

　　她伸出手，轻轻地只是一勾，我的整个身子便被一股巨大的拉力一把拉了过去，直直地向她撞过去，我想躲，可是身子一点都不听使唤，眼见着就撞在一起了！一股绝望洪水般淹没了我——

　　记忆深处那扇门“砰”地一声开了。

　　我缓缓睁开眼……

　　母后，你把那么漂亮的宫灯送给兰妃娘娘，我不干啊。哼，我偷偷去兰妃娘娘那里问她要来玩……

　　小公主，你回去吧，兰妃娘娘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多天了。

　　不让我进去？我有办法。趁宫女与侍卫说话时，我偷偷溜进了后院。绕回廊，穿花园，我找到了那个窗子，那个兰妃娘娘寝宫的窗子，与后院花园相通的。

　　轻巧地爬过窗子，我站在了兰妃娘娘床边，是的，就像现在这样。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和其他东西一样，像被冻起来了一样。那盏宫灯，就在我头上。灯光下的她，脸色灰败，瘦如干柴。几天前，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整个皇宫最漂亮的女人，真的就是她吗？

　　可是我没心思想那么多了，我只想取那盏宫灯下来玩。它悬在那里，不高不低，幽幽地仿佛在召唤我。

　　紫檀木的立架，雕着不知名的文字。六角薄纱，赭色流苏。通体透着暗红的光。

　　我张望着，轻手轻脚地搬来一个小月牙凳，打算用来垫脚。

　　灯光突然亮了一下，我吓得退了一步。

　　宫墙深处，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回声碰撞着，飘飘荡荡。

　　一点红色的光从灯中飞了出来，萤火虫一般，盘旋了半天，悠悠地落在了兰妃身上。她的整个身子泛起了一层奇异的红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心还是被恐惧牢牢摄住了。我赶紧躲到了床边的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偷偷探出一点点头去看她。

　　她直挺着身子，轻飘飘地坐了起来！！

　　然后下地，机械地穿好衣服，飘忽地走了出去。我隐约感到她阴测测地看了我一眼。汗霎时冻结了全身。

　　第二天，许贵妃的儿子死在摇篮里，全身的肉都被什么东西咬烂了，血把摇篮全部浸透。许贵妃当场便疯了。

　　“是她！是兰妃做的。”我哭着跑到父皇面前，把我看到的都告诉了他。父皇又惊又怒。

　　“叫法师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妖孽！”

　　兰妃死了，不知道是自杀，还是被那东西杀的。只剩下了宫灯。法师把宫灯呈给了父皇。上面贴满了镇妖的符纸。

　　“这盏灯，是哪来的！！”父皇的咆哮，响彻了整个皇宫。

　　我惊恐地转过身，看到了母后毫无血色的脸……然后晕了过去。

　　之后我大病一场，醒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我的母亲是梅妃，而父皇似乎并不喜欢我们母女……

　　“啊！”公主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所有的一切，都记了起来。记忆的那扇门，想关，也关不住了。

　　“妖孽，她是妖孽！”

　　想到柳鸢儿攥着大夫的衣角，轻飘飘坐起来的那一幕。公主惊得大叫。她掀起被子，急着要把事情告诉玉中天，却摸到冰冷的床沿。

　　他已经很多天没回来睡了。虽然没娶她，但是每晚他都在她房里，另起一小床，时时照顾着她。

　　我决不能让妖孽来伤害我的丈夫。

　　公主紧紧握紧了拳，涂满蔻丹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