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传》行甜粽

3、第 3 章

　　冰火红莲是妖神遗址之一。

　　远远望去，仿佛红莲之中盛着一只玉螺。莲花火红，玉螺青白，颜色如同冰火，故此得名。

　　荆棘之路长达万里，荆棘绵延起伏，围绕在冰火红莲那片海域。洛神之翼长到最大，将战圣者包覆其中，免受荆棘攻击。

　　殇痕双脚点在荆棘最高处，面前便是冰火红莲那片海。殇痕轻轻一跃，落在水面上，刹那间，海面上绽放朵朵金色莲花，通向冰火红莲。

　　青色的玉螺仿佛被打开了，飘出丝丝缕缕的白雾，一只美丽的珊瑚妖驾雾而来，落在殇痕面前。

　　“有失远迎。”珊瑚妖笑道。“战圣大人。”

　　殇痕言简意赅。“找你们女王。”

　　白雾之中迸射出金色光芒，龙炽莲一袭水蓝色长裙，出现在王座之上。遥遥望去，她像一尾美丽的鲛人，却有着不断扬起的、钢铁的尾鳍。

　　实际上，龙炽莲不是鲛人，也没有尾巴。她扬起手，金色的莲花便在指尖绽放了。“殇痕。”她道。

　　殇痕看着他，抬起手中的红绸。那一团绸缎缓缓漂浮在空中，打开，里面包裹着一株红色小草。

　　龙炽莲是笑着的，只不过语气里却没有什么笑意。“出了事才想到我？”

　　“你是我的恩人。”

　　“恩人？”龙炽莲缓缓地嚼着那两个字，有点嘲讽的意味。“何止啊。”

　　转而，那团绸缎掉落在地，而红色的草瞬间被龙炽莲分解成细碎的颗粒。龙炽莲只瞥了一眼，便缓缓道。“无泪城郊的火烈草，其他会有人告诉你的。”

　　话音刚落，龙炽莲身下的王座迅速变为一朵金色的莲花。周遭磁场震动强烈，将蓝色的海水化为一道道锋利的光斑。

　　金色莲花瞬间开放，将龙炽莲整个包覆在其中，紧接着，花瓣一丝一缕、缓慢地合上，金芒骤然一亮，整朵花便慢慢地、慢慢地，隐去了。

　　望着那一片空荡荡的海域，殇痕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怅然。他才十八岁，有些时候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

　　“战圣大人留步。”

　　殇痕微愣回头，从墙角的黑影中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地看不真切。

　　长戟扬起，尖锐的顶端直指那边的黑影，声音压低很有压迫感。

　　黑影一闪，似乎是有意识般聚为一体，再次散开之时，多了一个身穿银甲的少年。

　　少年五官硬挺，身形颀长健美，充满爆发性的肌肉，赤色双眼如玉如酒，妖媚且冷峻。有如此双眼之人，定不是人类。

　　他也不指望冰火双螺里会出现人类。少年神情自若，声线柔和，与充满魔性的外表格格不入。“吾乃纵剑神域皇室嫡亲，龙天。”

　　哦，龙天。

　　龙天这个名字，殇痕略有耳闻。他是龙炽莲的弟弟，神龙之子，金猊。

　　神龙名叫龙行，除去龙炽莲是他和青龙龙战亲生之外，其他的子女都是以一种名为“神交”的方式造出来的。具体殇痕也不清楚，反正不必经过耳鬓厮磨，抵死缠绵，更像是一种保证血统的批量生产。

　　“龙天不是该在锦漫云天自立为王，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此？”

　　妖神之间的交情，向来没有人情那么浓厚。尤其是“神交”出的后代，感情更是淡薄。龙炽莲不过是龙天名义上的大姐，更何况龙炽莲是龙生的，不是“神交”出来的。

　　龙天抛下手中武器以示诚意，然后甩了甩披风，在离他一米处停下脚步。“大姐刚才已经讲过了，我来此并无恶意。”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龙天的目光停留在殇痕手中，不过多久，龙天抬起头，注视着那双略带怀疑的眼。“这是无泪城的火烈草，你或许不知，这草的气味有毒，修为越是深厚，反噬越是严重。”

　　殇痕皱起眉，并未搭话。

　　“它是针对剑客剑侠剑心一系的毒，当然——包括剑圣者。正因为针对性极强，所以你拿了这么久也没事。”

　　龙天漫不经心，好似在谈论天气一般随意。“过不了多久，天尊城将充满毒气，以剑客为主的天尊城，将会丧失多少战斗力——”

　　且不说所有剑客，但失去一个剑圣者，天尊城又该如何动荡不安。

　　“够了！”殇痕厉声喝止。“你有什么目的？”

　　“我本无恶意，只是就事论事。看来你并不相信我。”龙天目光深邃，缓慢地摘下脖子上那块血红色的玉牌。
　　“以龙天血牌起誓，我所讲的话并无半分虚言。”他停顿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十分低沉。

　　“二十多年前，曾有一位少年孤身向我挑战，他虽年青，但修为之高出乎我的意料。我与他在鹤连山大战七七四十九天，最终战败，少年便也停手。
　　原来他并非为了龙天血牌来提升修为，只是为了鹤连勇士之名。后来我们约定，若他能坐上剑圣之位，我就不会做出不利天尊城的事，并且尽力保护他刺圣最重要之人。”龙天的眼神暗了下去。

　　“你说的——是先圣洛云纵？”

　　“是，洛云纵逝去，我不能再让他所牵挂之人受到伤害。但同时，我也不想与他生前最爱的大陆为敌。你明白吗？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寂缡，否则我将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人。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要不要解毒的方法，全凭战圣大人做主。”

　　……

　　一人一桌，一扇一抚尺。

　　殇痕坐下，听屏风之后发出的声响。说是在听口技，倒不如说只是换个场合思考。他的位置靠后，半倚着墙壁，两只手指在桌面敲出规律的节奏。

　　那人正在学火势蔓延的声响，先是草丛响动，老鼠左右张望发出吱吱叫声。草丛燃烧，劈啪作响。有大型动物哀鸣与奔走。

　　有点像，多年前那场火。

　　记忆已经淡的七七八八，心目中早已没有鲜明的爱恨。刚上位的圣者，位置自然是坐不稳的，所有人不过口蜜腹剑。

　　要坐稳就得办事，就得让一众人等心服口服。且先不提烬野手下的忠仆，单一个连政，就足够难缠。

　　“啪。”一柄剑被拍在桌上，殇痕下意识抬头去看。

　　电光火石之间，一柄暗器已经猝不及防地飞了过来。而殇痕刚才只是象征性地瞥了一眼，并没有半分警惕。直到暗器离自己咫尺之遥的时候，殇痕才觉察不妙。

　　下一秒，剑气与暗器相撞，那道呼啸而来的剑气不仅将暗器震碎，同时也削掉了殇痕的一缕红发。

　　周遭的气氛顿时慌张不安起来，屏风之后也一片安静。

　　殇痕面不改色地抬起头，一时间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到万花楼来？”

　　“你又为什么会来。”连政有条不紊地坐了下来，与对方面对面。“其实刚才我不用剑，你也不会被暗器毒死。”

　　连政说得没有错，因为洛神之翼的缘故，殇痕的防御之屏可以在瞬间展开，一般的攻击根本不能造成伤害。只不过洛神之翼突然张开，要比刚才这道剑气更加大动静。

　　殇痕并没有再继续追究，单刀直入。“你没有受到火烈草的伤害？”

　　“火烈草？”连政缓缓嚼着这几个字。“看来你刚刚是在思考这件事。”

　　殇痕没有搭话，只是盯着茶杯中沉浮的茶叶。

　　“火烈草的影响是没有人可以避免的。”连政道。

　　“对战要延后了。”殇痕似笑非笑道。

　　“别废话。”连政打断他。“当务之急，怎么解决火烈草的毒？”

　　“我知道该怎么做，但需要时间。”

　　“火烈草和连轩的失踪有什么关系？”连政问道。

　　连政对连轩的态度很奇怪，甚至连称呼也没有丝毫亲昵之感，比起失踪的连轩，他似乎更加关心失踪的原因。
　　不过殇痕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也或者说他不关心这些。殇痕皱了皱眉，思索的神色稍纵即逝。“据我猜测，连轩不会有事。”

　　连政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殇痕抬眸的刹那，才发现连政的唇色也是苍白的。这多多少少削弱了连政身上那种逼人的剑拔弩张，有些像淋湿了雨的豹子。

　　“殇痕。”连政唤道。与此同时，他缓缓起身，以一种极其悲悯的神色看着对方。他的姿态是睥睨的，目光便也十分冷清。“给你一个建议。”

　　“请讲。”

　　“上位者，要时刻清醒，保持警惕。如果刚才那一击是我发出的，即使你瞬发防御之屏，也定会重伤。”

　　殇痕点点头。“你知道是谁么？”

　　连政突然笑了，他的笑容很清淡，也符合自己一贯的做派。他没有立即开口，只不过眼神一凛的同时，语调里也夹杂着一点冰冷的意味。
　　“重要么？殇痕，你不缺仇家。他是谁的人并不重要，但你想他是谁的人，他就是谁的人。”

　　语毕，连政便转身离去。

　　殇痕盯着连政的背影良久，随即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将桌面上的红发拨开，起身离开。

　　先圣烬野的手下，一夜之间尽数处斩，既狠且快。问其故，刺杀现任五圣之首、战圣者殇痕在先。

　　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