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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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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郑站在门口,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可能今天没睡醒,啊不是,是这段时间都在做梦。先是自己家里不知道招惹了哪路神仙异象频出,然后天天在自己身边装瞎子混日子算命算了半年的唐征看起来居然是真有点本事的神棍,再后来居然净意门的人会主动找上门来。他看着眼前的池寒,心里又高兴又害怕,还有点紧张。净意门这些年来行事越发低调,但名声却越发响亮,门人见一面都很难,现在却直接出现在门口,这见了净意门的人固然可以吹一波,可这净意门的人都主动上门来了,自己家里这东西……?老郑的高兴紧张都被害怕摁下去了。
三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老郑先出声:“池大师,您请您请。”
池寒垂下眼,嗯了一声,走到玄关又停下来:“麻烦您给找双拖鞋吧。”
“啊……啊?”老郑没想到净意门的高人还这么接地气,问题是这哪能麻烦大师进门换拖鞋啊。老郑想赶紧把人拉进去,又不好意思拉人家大师,显得多不尊重,硬是弄得手都没地方放,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大师甭客气,换啥拖鞋啊快进来坐。”
池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了。
他跟着老郑慢慢走到唐征坐着的沙发前,唐征终于和他视线相遇。
池寒有一双寒潭一样的漆黑眼睛,几乎分不清虹膜和瞳孔的界限,黑得像连光都透不出来,只有在正对着阳光的时候,才能看到极淡的暗红色郁沉沉地凝结在瞳仁深处。依旧是这双熟悉的眼睛,唐征愣怔的看着,心下百感交集,却只能这么抬头看着他。
太傻了。近乎是死别后的重逢怎么可能像自己想的一样云淡风轻。
唐征根本移不开视线,就是这双美丽到妖冶的眼睛,就是它们反复出现在自己这么多年的梦境里,支撑着自己一步步走回来。可这双美丽瞳孔中映照的,却是曾经的自己永远看不到的人间地狱。
——天生阴阳眼,一眼判阴阳。
老郑看他们俩气氛怪怪的,还老半天不说话,心里有点犯嘀咕,别是这个算命的江湖骗子其实和净意门有啥过节,池大师根本就是来找他算账的吧。这念头在脑子里一转,还没落地呢,就听见池寒轻轻叫了一声:“师兄。”
那声音极小极轻,就像是幼猫梦呓时的一声轻叫。却宛如一声炸雷,一下子惊醒了唐征。
唐征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了池寒。
池寒闭上了眼睛,回抱住唐征的腰,温顺的埋头在唐征的颈窝。
他长高了。
唐征搂着那个单薄的身体,下意识地想,他长高了,现在比自己矮不了多少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他还能整个团在怀里,是个稚嫩的小少年,现在却也已经是个成熟的年轻男人了。
“小寒……”唐征用力眨了眨眼,声音颤抖着破了音:“小寒……”
“嗯。”池寒答应着,微微收拢了双臂。
唐征搂得很紧,他几乎是拼尽了力气想把池寒揉进血肉里。池寒有点喘不过气,但他仍旧安静的依偎在唐征怀里,搭在对方腰上的手臂温和却有力的搂住唐征。
以往能言善辩的唐征似乎被人偷走了舌头,半天才又憋出了一句:“小寒,我回来了。”
一直面色平静的池寒终于忍不住,也一下子红了眼眶。他在唐征的颈窝里蹭了一下,蹭掉了那点若有若无的湿意,才低声回答:“我知道,你答应过我要回来的。”
唐征闻言,喉结剧烈的滚动着。他用力拍了拍池寒的后背,勉强自己平静下来,又紧紧一抱,才放开了池寒。
池寒有点不舍得,他缓缓放下缠在唐征腰上的手臂,跟着唐征坐回老郑家的单人沙发上。虽然池寒非常清瘦,但毕竟也是个高挑的成年男人,俩人凑在一个沙发里有点挤。却谁都没舍得让对方坐到对面去。
老郑已经彻底懵逼在原地,并开始怀疑净意门到底靠不靠谱,眼前这俩神棍要不要一起铲出门丢掉。
唐征有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干笑道:“郑大爷,对不住,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弟,净意门的掌门,我刚叫过来的。但我们太多年没见了,一时失态,见笑见笑。”
“啊……啊?哦……”老郑掏了掏耳朵,有点难以置信的问:“你说池大师是净意门的……?”
“掌门,”唐征笑得非常真诚:“我师弟出马,包成。郑大爷您放心,甭管是啥妖魔鬼怪,就是天上的神仙,我师弟也能拉下来揍一顿。诶,郑大爷,您可好好说说您家这事儿。”
老郑沉浸在净意门掌门凭空出现的惊吓里,然而眼神中全是终于得救了的狂喜乱舞。他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一口气从头说完,门口却有钥匙声嘁哩喀喳几下。这次是买菜回来的郑年。“唐哥我回来了!诶爸你醒了啊,哦这位是……?”
“这是池寒,我师弟。”唐征笑眯眯的去看郑年买的菜:“行啊小郑,虽然你们爷俩不会做,但挺会吃啊,看这菜买的,荤素调料一把齐全。瞧好了吧,今天唐哥就给你露一手。”说着就接过了两个塑料口袋,颇为帅气的勾脚拉开虚掩的厨房门。临进去的时候偏头招呼坐在沙发上的池寒:“小寒,过来帮厨。”
老郑:“诶——让小年去,哪好意思让池大师进厨房?”
“嗨,小寒跟我打下手好多年了,换别人不习惯。您二位准备好饭桌子就得了。”唐征笑嘻嘻的扣上了厨房门,一边在厨房里找盆,一边哼着没调儿的小曲,准备洗菜。
池寒沉默的跟在唐征后面,一声不吭的。
“小寒来帮我卷一下袖子,我刚摸土豆了,手上不干净。”唐征找了盆,泡上了绿叶菜,又摸了俩土豆正准备削皮呢,才发现自己没卷袖子,袖口有点湿了。
池寒顿了一下,走过来给他卷。
他的手指很凉,指尖几乎没有什么温度。他从小就是这样,体质阴寒,唐征养着养着总觉得心惊胆战的,老是觉得他一脚已经踏进了阴寒的鬼门关。
他认认真真的给唐征卷袖子,冰凉的指尖时不时擦过唐征的胳膊,指尖感受到的温度几乎是滚烫的,一如往昔。就是这双温暖的手,支撑起了他幼年的全部时光,无数次带他走出生死绝境,并给予他生命里难得的的温暖和光明。
“诶,小寒,你不高兴啦。”唐征打开水龙头冲土豆上的泥,哗啦哗啦的水声里说话声稍微有一点模糊。他很熟练的安慰池寒:“别不高兴嘛,和他们都是人情往来,你看,就算是在别人家的厨房里,我也还是带着你啊。”
池寒一愣。
“而且我是因为打算叫你来才下厨做饭的,没要做给别人吃,你看这么多年就是师父想吃个我烧的菜还不得沾你的光。好了小寒,别不高兴了。”
背对着他忙活着的男人依旧像很多年前一样,英俊帅气,魅力无限而不自知。池寒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唐征的腰,依恋的把头靠在他的脖子上:“师兄。”
“小崽子。”唐征眯着眼睛笑了,冲干净手呼噜了一把池寒漆黑细软的头发,摸了他一脑袋水珠子。
池寒委屈的甩了甩头上的水,像一只湿淋淋的小狗崽。
唐征笑的更开心了:“去,给我烧锅水,我一会儿焯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