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我在天庭打酱油(杨戬同人)》嬴星彩

46、番外——有始有终

　　一步一步，沉香从华山走回刘家村。刘彦昌并不在家，或许是进城卖灯笼去了，或许是打着卖灯笼的旗号联系刘娥太后的眼线去了，或许是又去试验什么厉害的火器去了。沉香伸手，想去推开灯笼铺的大门，才一碰到又迅速地缩回了手，转身要走。

　　我如今这模样，怎么见爹爹。沉香这么想着，自嘲一笑。还说什么要回来孝敬爹爹，我连回家的勇气的都没有。

　　“沉香？是你么？”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沉香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抬脚欲走，却被那女子拦住。那女子拨开他乱糟糟的头发，惊喜道：“沉香！真的是你！你可算回来了！你爹爹整日想着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怎么弄得这么脏？快进来，姑姑给你烧水洗洗。”

　　沉香心中一暖，想和小时候一样，扑进云燕姑姑怀里大声哭泣，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抬脚不能前进，反倒后退两步，低声道：“姑姑，我……”

　　庞云燕温柔一笑：“什么也别说了，姑姑是个妇道人家，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也听不懂。回来就好。”她与刘彦昌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曾经也一心想嫁给这个表哥，可惜父亲庞太师不同意，刘彦昌又开窍得晚，全然不知她一片痴心，甚至连她出阁时，都是刘彦昌作为娘家长兄背她出门，亲自将她交给夫婿的。待到孀居，庞太师也软了心肠，同意她改嫁，她便千里迢迢从汴梁跑到刘家村，可刘彦昌心里又装满了杨婵，再次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庞云燕再恋慕表哥，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表哥不愿娶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还能陪在表哥身边就好，如今人到中年，那些少女心思，也就淡了。她当初成亲多年都无所出，自从来了刘家村，就把沉香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看到沉香的狼狈模样，说不心疼是假的，但顾及年轻人爱面子，不提罢了。

　　沉香沐浴更衣后，庞云燕绞了一块手帕帮他擦头发，絮絮道：“长高了，就是瘦了。等下姑姑下厨，给你做几道硬菜，姑姑别的本事没有，自信厨艺还不错……”

　　“姑姑，谢谢你。以后我不走了，就在村里，孝敬你，孝敬爹爹。”沉香低声道。

　　庞云燕依旧温温柔柔地说道：“我倒无妨，我手底下有铺子，娘家也不会不管我。你要好好孝敬你爹爹才是正理，他这半辈子，为了你，吃了太多苦头了。”

　　正说话间，刘彦昌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儿子，叫得一声：“沉香！”老泪纵横。

　　沉香在八卦炉里受烈焰炙烤没有哭，在华山脚下万念俱灰没有哭，一路风餐露宿受尽欺辱没有哭，回到刘家村得到云燕姑姑温柔相待没有哭，却被父亲这一声“沉香”，招出了忍耐多时的眼泪，自此方放声大哭，哭到后来，呕出一口心头血来，把刘彦昌和庞云燕都吓得半死。他原本郁结于心，一直强自忍耐，这一番痛哭，哭出了悲郁之气，大吐几口鲜血后，反觉心头一畅，精神倒健旺了，原本麻木的五官六感又统统回来了，只听他腹中咕咚一声，响得吓人。庞云燕扑哧一笑，道：“你们父子说说话，我去煮饭。”

　　沉香将如何被玉帝欺骗，放弃法力，投身八卦炉，又如何被太上老君放出，到华山发现母亲并未得救之事一一说了，却隐去回来的一路所受的苦，只道：“如今我已成废人，不敢再有痴心妄想。爹爹，我曾经有一个信念，无论要付出多大努力，哪怕是牺牲我的性命，我也要救出娘，让你和娘团圆。可是我已经做不到了，我现在只想在家里陪陪你，孝敬你，以后哪里也不去了。”

　　刘彦昌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道：“先吃饭吧，吃完爹爹带你去个地方。”

　　饭后，刘彦昌对庞云燕道：“阿云妹妹，我带沉香出趟远门，家里，还有花姑姑那边就交给你了。”

　　庞云燕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才回家怎么又要走？算了，表哥你一定有你的道理。早点回来啊。”

　　刘彦昌答应一声，匆匆收拾了行囊，拉起儿子就走。沉香奇道：“爹爹，你要带我去哪里？”刘彦昌望着儿子，肃声道：“去汴梁，见你姑婆婆。”

　　沉香从小就听爹爹说过，爹爹的姑母，也就是他的姑婆婆，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人。在他十六岁时，他知道了这位传说中“姑婆婆”，其实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那是在嫏嬛仙子报信，并暗示让他去救母之后。嫏嬛仙子前脚才走，刘彦昌就叫儿子坐下，极为严肃地问道：“沉香，你怎么想？”

　　沉香毫不犹豫：“当然是去华山，把娘救出来啊！”

　　“你可知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知道，神仙嘛。爹爹你不是常教我人定胜天吗？我听花婆婆说你当年以一己之力炸掉了半座华山，你能做到，我当然也能啊。”沉香自信满满。

　　刘彦昌却心有戚戚：“别提了，我炸掉了半座华山，也还是没救出你娘，还差点死在二郎神的刀下。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最好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去。”一段尘封往事，被刘彦昌娓娓道来。

　　爹爹不是你的亲爹爹，娘也不是你的亲娘，姑婆婆更不只是姑婆婆那么简单。在刘彦昌的讲述中，沉香十六年来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世竟这般曲折。

　　当年“姑婆婆”还是先帝的刘德妃，生下一个四肢残疾的婴儿，在帝王之家，意味着妖孽降世，极为不祥，非但这个婴儿要死，连刘德妃自己都有可能受牵连。于是刘德妃当机立断，让侄儿刘彦昌抱走婴儿，逃出宫廷，只求在山野里照顾他平安长大。当时的郭皇后和刘德妃向来不和，得到消息后派人追杀刘彦昌，刘彦昌逃到华山，遇到了华山三圣母杨婵，谎称这婴儿是自己的儿子，求杨婵救命。杨婵打退了追兵，收留了他们“父子”，还给这个婴儿治好了残疾的四肢。在圣母宫中，刘彦昌与杨婵暗生情愫，但始终相守以礼，可还是被神仙们认定他们有苟且之事，强行拆散了。刘彦昌抱着那个孩子，逃回刘家村，自此定居。

　　另一边，刘德妃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又用一只剥了皮的狸猫，换来了另一个妃子的新生孩儿。几年以后，先帝驾崩，那个孩子继承大统，当了皇帝，刘德妃成了刘太后，垂帘听政权倾朝野。

　　“懂了吗？你就是那个被抱出来的孩子，你的生父是先帝，生母是当今太后，也就是我的姑母，我应该算你表兄。三圣母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与你并没有血缘关系。现在，你还打算去华山救她吗？”刘彦昌悠悠问道。

　　沉香还是去了，去救这位与他并无血脉亲缘的“母亲”。生恩固然重，养恩又何尝轻了？爹爹纵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这十六年来的养育照顾，他都看在眼里。云燕姑姑那样温柔大方，爹爹仍不愿娶她，心心念念的是那位远在华山的“娘”，倘若能救出“娘”，让“娘”和爹爹一家团圆，岂不更好？至于生父、生母，以及自己的皇子身份，他倒不是很在意了。

　　“爹爹，沉香永远是你儿子。”

　　如今，华山的“娘”没有救出来，刘彦昌却带着儿子，去见汴梁的“娘”。刘太后一身华贵宫装，端坐帘后，刘彦昌带着沉香，恭恭敬敬跪下磕头。几年前新帝登基时，刘太后已经做主，废除了跪拜之礼，所以方才那一拜，不是臣子拜君王，而是儿子拜母亲。

　　“你就是沉香？”刘太后的声线慈祥，却不带任何感情，哪怕底下跪着的是她的亲儿子和亲侄儿。

　　沉香张了张嘴，想喊娘，想喊母亲，最后喊出口的还是“姑婆婆”。他对母亲的孺慕之情，曾经给过四姨母，也曾经给过云燕姑姑，但自从十六岁后，就全给了他在华山的“娘”！哪怕面对生母，他也无法再叫出口了。

　　帘后传来刘太后的叹息声：“……罢了，沉香，时至今日，你的身份，本宫就是想认也不能了。如此也好，有本宫在一日，总能保证你衣食无忧。”

　　刘彦昌在旁边接口道：“不敢劳姑母费心，沉香是个好孩子，养活自己总是没问题的。侄儿带他来汴梁，只是想让他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也算有始有终。”

　　有始有终么？我口口声声说要救母，闹了个天翻地覆，连累了爹爹，连累了四姨母，连累了小玉龙八丁香，连累了那许许多多的人，到底却有始无终。所以，真的就这么放弃了么？我见到了生母，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放弃救娘出来，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刘彦昌带着沉香，从刘家村走了三个月，走到汴梁，拜见过刘娥后，又一步一步，再走了三个月，走到峨眉山。沉香望着胜佛洞前的跪痕，默然不语。刘彦昌悠悠然道：“只要有恒心，没有办不成的事，不过你仍然可以选择。你在这里慢慢想，我回刘家村等你。”

　　“爹爹，倘若我放弃了，你会不会怪我？”沉香问道。

　　刘彦昌长叹一声，道：“我能怪你什么？这原本就不是你的责任。要怪，只能怪命运，怪时运，怪这一切阴差阳错。”

　　三年后，刘沉香再次练出一身法力。有些事情原本不是我的责任，但我既然答应了，就要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