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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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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带来一张纸条,上写:未找到解毒法子,适宜束其行动、保持平静,待成瘾期过去便无大碍。此草为曼夷所产,一般由动物鲜血培育,不食者闻之气味平常,食之者闻之气味迷醉。据说由曼夷一个研毒门派带入他国,门派名唤“五殇门”,其下门主、护法及弟子不详,图腾不详。望友人小心。
除来源外与他们所知相差无几,只有提到的神秘门派值得留意。
一行人将白羽放走,其与孙千墨打闹一阵方才离开,丁涵英他们开始准备早饭,之后向孤身一人的男子家去。
还是一片贫穷之相,只是之前损坏的大门被修补好了,丁涵英觉得这一变化不同寻常。
从外篱缝隙看见男子在院内干活儿,身边有个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看见他们,男子也随之投向目光,高兴地招呼他们进去。
男子的状态全然改变:双目炯炯有神,黝黑的面色上带着健康色泽,说话中气十足。
丁涵英问他转变是否与少年有关。
男子让少年去厨房烧水给几人泡茶,他自己讲起近几日之事。
男子想着料理好后事再做打算,有天半夜他还清醒,因害怕发狂伤人用铁链将自己拴在屋内,听见屋内有些响动。
而后声音近了,由外移到屋内,借着月光悄悄睁眼,见一身材矮小之人正在翻屋里的东西。
男子看出那是个孩子,想着反正自己命不久矣,便想问问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干这半夜入室偷盗之事。
当然不问也知道,要么命运悲戚无人养育,要么生性痞恶无人能管,前者则帮,后者希望他给自己来个痛快也免去等死之麻烦。
男子问他是谁。
少年手里的东西哗啦啦落地,惊吓得失声,“你、你要干嘛?”
“我没法干嘛,你没看见我被铁链拴着?钥匙就在你手边的砖格下。”说及此笑了,“明明是你来偷我的东西,还要怕我对你干嘛?”
少年掀开砖格将钥匙扔至屋外,“其实我就是看见你被拴着才敢进来。要不我又打不过你,被你这大块头抓住就死定了。”少年明显不怕了,在他面前继续翻找,还埋怨,“你家怎么连个铜板都没有?我刚想在厨房找点馒头或剩饭,就看见黑锅底。然后现在想找点钱,翻个底朝天一个铜板没见着。你怎么这么穷啊?”少年还挺生气。
“我两天没吃饭了。白天守牌位忏悔,晚上把自己拴住。”
“那总该有点供品吧?没供品怎么供奉?你别介意我想吃供品啊,我也两天没吃饭,小命快保不住了,小眼昏花。”
“你眼睛可不小。”
“总不能说老眼昏花啊,我才多大?”
“哈哈......”
“笑什么,我在偷你东西呢!唉,穷成这样也没啥好紧张的。”少年将翻出来的东西收回柜子里,还自言自语,“这个放哪来着?这儿?不对,这儿?也不对......算了记不住了,你白天自己收拾吧。”
男子在寂静的夜里又是一阵大笑,笑得眼泪快出来了。
“你小点声,是不是想把邻居招来抓我?这么阴险呢?”
男子憋着笑,“没有,我觉得现在在做梦。”
“你别笑了,告诉我钱和供品在哪儿。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那把东西给我应该不介意吧?供品我不会吃光的。”
“没有供品,我在等死,想着买了也不会有鬼魂来吃,就没买。”
“倒也是,命都没了,别的都是扯淡。那钱在哪儿呢?”
男子顿了顿,道:“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没吃饭?大晚上也不回家睡觉?说完我就告诉你钱在哪儿。”
少年停手,“真的?”
“真的,我都不想活了,干嘛为难你?”
“好吧。我从一个地方逃出来的,黑心掌柜到处抓小孩白干活儿,我之前跑几次都被抓回去了,这次跑出来在山上躲了几天,差点饿死。”
“你活得......很辛苦吗?”
“三天两头被打,还吃不饱,你说呢?”
“你爹娘呢?”
“不知道,我没见过。”少年的语气中没有悲伤,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还想活?”
“唉,我可看见好多朋友被黑心掌柜打死,我怕死。我想活着吃好吃的、去私塾读书,我想做很多有意思的事,去很多地方......我知道活着有多难,所以知道性命有多宝贵,没命了什么都是扯淡!”少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着感慨,经历过再多苦难也还积极乐观。
男子在震撼中陷入沉思,少年则打开话匣子说他之前的经历,隔了许久才想起问男子为什么不想活,为什么要将自己用铁链拴住。
男子将这段时日发生之事说了。
少年道:“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然我没见过他们,但我足够爱惜自己。我不知道拥有又失去的感觉,但既然有了命,随便丢掉不也对不起他们?你还是好好活着吧,将他们那份活回来,如果你真觉得愧对他们,活着也是一种赎罪,没准能帮更多人呢?”
少年接下来顺着自己的话说,“比如帮我,该告诉我把钱藏哪儿了吧?”
“好,你到那边墙角去,坛子下面有块砖也能打开。”
少年如愿拿到铜板,数出一些放回去一些。
“你这贼当的可真讲究。”
“你都要活着了,我得给你留点儿。”
“我可没说。”
“那我借你的钱总归要还,活着吧,好好活着,你肯定还有事要做。天快亮了,我到街上等包子出锅去喽!”
少年一溜烟跑出屋,留下男子在屋里自言自语:“饿两天还有劲儿蹦......”而后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让我活着倒是把钥匙扔回来啊!”
不过过了半个时辰少年又回来了,还拿了几个包子。他将包子放在桌上,问:“干嘛这么惊讶?拿你的钱和你分享有什么不对?你不是要发狂吧?”他本来往炕边走,又退回去了。
“没,白天不发狂。”
“解开铁链吃饭吧,还等我送到你嘴里吗?不吃啊?我可是走了几条街、冒着被你送官的危险、辛辛苦苦带回来的。”看男子很是无奈才想起,“我忘了,不是故意的,差点害死人了!”
男子边笑边讲,孙千墨他们也笑得开怀,再问他有何打算。
男子说少年认他当爹了,和他一起在世上尽孝。他送少年去了韩先生的私塾,说那里是大善人出钱建的,连他这中年目不识丁的大汉都收。
“我除了在铁匠铺干活儿还要和儿子一起到私塾读书,也帮韩先生收拾不听话的孩子。”
少年烧水回来沏了一壶茶,面上非常骄傲,“我识字可比干爹快多了,他经常问我字怎么写呢。怎么样,干爹,活着是不挺好?”又凑到丁涵英耳边说:“不过首要任务是帮干爹说个婆娘,要不衣服都是我洗。”
“臭小子,操心你自己去!”男子提着鞋把他赶走,继续与他们说话。
孙千墨他们难抵盛情邀请留下吃了晚饭,也把他们带上路的干粮、干肉拿出来分享,听少年闲扯讨食活命的日子,倒听不出有多辛苦。他说现在有饭吃、有书读,证明活着挺好,应该知足。
一行人在草席上打通铺睡了一宿,看父子俩生龙活虎的样子,也觉得挺好。
第二日清早,孙千墨他们又去私塾看看,听朗朗读书声回荡林间,真正与长者辞别,踏上前路。
他们要到陆鸣城看看,假道士说的“有间酒楼”就在那里。
听说那儿有许多好吃的,孙千墨还没忘记探访美食一事,他的食谱上只有一堆与山楂有关的吃食,恐回去无法交差。
不过这想法不能被丁涵英知道,该埋怨他不满山楂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