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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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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被熟人晃了好多下,终于开口正常说话,带着哭腔不算太清晰,“我半夜想吃包子,做梦他们不让我吃,我就打他们。原来不是梦啊!”说完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自己不孝及自己最近不正常,引来百姓更多窃窃私语。
孙千墨他们专注看百姓反应,听他们对此事有何猜测。有人说:“我一直觉得这包子铺有点诡异。飞饼卖了几十年,街坊四邻都认那老口味,怎么今年客人全跑这儿来了?”
“前几天那老吴家不是死了几个人吗?那孩子之前半夜在街上晃荡,后来还发疯把亲娘杀了,县令就用鬼上身定论,你说咱活这么多年没见过鬼就看见人作祟,是不也和这包子铺有关?”
“可别乱说啊,县官大老爷可向着这家两兄弟呢,别说多了惹祸上身。”
来找男子的人见男子如此也不知所措,犹豫一阵先劝他回去,“你别哭了,我来以前有人叫郎中去了,回去看看你家老两口如何了。”
男子被几人拽起来,一路哭嚎,踉跄地往回走了。
三条人命可能变五条,孙千墨的怒火烧起来,全部收敛在眼底化为更深刻的阴冷。
对那五人的处置还是轻了。
包子铺外万象已过,多人见店铺没开都边谈论边散去。有位妇人怒气腾腾地到门口砸门,“该死的!你们给我家孩子下了什么咒?他成天傻了似的就喊想吃包子,连我都不认识!你们这群禽兽,害完人卷铺盖就跑了是吗?”
有个男人来拉她,“婆娘你别闹了!咱打不过他们也没人帮咱评理,咱带孩子去看郎中吧,去别处看,要不就找厉害的术士驱邪。就算好不了也不能把一家子命搭上啊!”
果然还有陆续因包子成瘾的人。
妇人还在闹,清瘦的男人拉不住她,自己摔个大跟头。她不敲门了,改用脚踹,力道不小踹得大门直晃,没几下真给踹坏了,嘴里喊:“缩头乌龟!王八蛋!在你们这辈就该断了种!你们有能耐就消失到老娘作古,要是没能耐被老娘撞见非把你们剐了不可!”喊够又开始哭,哭孩子爹没出息,就能打碎牙往自己肚里咽,哭孩子受了很多苦......
孙千墨记得那恶人说过:他们有几天没放招魂草了。许是间隔久了成瘾之症齐发,才有了早晨这许多人来讨说法要评理的景象。
丁涵英将那夫妇叫住,说她听过那病症,为了让他们足够重视,将孙千墨的例子安在别人身上对他们讲述,说也许会发梦行症,严重时伤人伤自己,让他们千万看好,或者也狠心一点将他绑上,以往万一。
丁涵英看他们将信将疑又跟他们重复一遍,他们要走还追着说,引来怪异的目光,终于听他们答应说必要时将孩子捆上,绝对不心软。
孙千墨几人随围观百姓散了,不急着回去,先到药铺走一趟。孙千墨垫一层袖子将招魂草拿给老郎中,老郎中仔细看两眼,摇头说他不识。
果然,这应该不是谷国常见草木,许来自他国,许长在奇特的地方不被人熟知,无论哪种都说明解毒无果。
孙千墨只好与丁涵英他们回去。此番面对大片招魂草反应却不及上次强烈,不好分辨毒草对他的吸引是否减弱了。
希望如此。
可他们要做的并不是静观其变。孙千墨回去给县令写了封信,打算亲眼看看他昏庸到何种境地。信上只有几列字:兄弟包子铺的包子中有慢性毒药,已有多人深受其害,望大人尽早查明真相还百姓一个公道。还特意交代默笛以“特殊”方式交予县令。
默笛出发,在大道上自在地走,看百姓是否异样,听多数闲谈者口中都是包子铺。
包子铺影响小县几乎全部百姓,自然是县里大事。
有人猜测包子有毒,有人猜那些人是被谁下咒或恶鬼上身,结果店前闹剧只过半个时辰就越传越邪乎,连说那家兄弟会巫术的都有,还有说他们来自于哪个邪门妖派的。
默笛不由得想,这封信怎么也该有点威慑作用,让县令不至于只看钱财被百姓骂遍祖辈。
默笛进入一条窄巷,这里人烟稀少不至于有人发现他这秘密送信人。确认四下无人后窜上房檐,去看那昏官在县衙哪里清闲。
在隐蔽处寻找几个房间,见县令在卧房......数钱......
卧房大门紧闭,大叠大叠的银票被他用唾沫一张张捻开,满眼钱财的恶心样子不知干过多少黑心勾当。
主子吩咐的方式果然没错。默笛在二楼屋檐上挂着,右手使巧劲儿一甩让绑着信件的半截羽箭划过窗户纸进入房内,刚好戳破手捅的小洞。
“来、来人啊,救命啊,有、有刺客!”吓破胆的县令险些连话都说不全,喊完听见推门声又改口,“出去!出去!等会儿再进来!”
默笛一瞧县令,他正手抖地将面前的银票匆忙塞进怀里。
“......”
这视财如命的样子让默笛咋舌。待县令将银票收好,再叫衙役入内。
衙役看见的则是这样一番景象:县令大人坐在床上发抖,束发正中插着绑布条的半截羽箭,嘴里怒骂他们这些当差的办事不利,让他们滚出去抓刺客。
默笛再最后不屑地看一眼,飞身跃上另一间房顶走了。
此事办妥,回去复明。
此时孙千墨正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丁涵英在视线范围内却不会来打扰他的机会。孙千墨对刚回来的默笛交代完事情便时刻注意丁涵英的动向,直到午时,丁涵英与春生忙着准备饭食,孙千墨终于得以将宋石叫到马车后单独言语。
孙千墨说希望借初一三人帮忙办件事,这事最好不让丁涵英知道。
宋石听完内容严肃几分。其实事情与丁涵英无关,孙千墨说怕丁涵英得知内容会动恻隐之心便宜歹人。宋石说让那三人与默笛半夜行动,末了还补一句:“是怕她知晓你狠心与你产生隔阂吧?”
孙千墨并不反驳,一笑了之。
是不想露出狠心一面让她害怕,还是想看她继续善良无忧,孙千墨也分辨不清。
半夜以前,默笛带初一他们到包子铺外与留下探听的两人会和。初二初三见他们来面露稀奇。他们白天仍在山上望包子铺的仓库及店外情况,千里镜中全是路人见包子铺窃窃私语的场面。
三人说明来意,初三说那五人一整天没有出来,生死不明。他们离开时没给他们松绑,又喂酥骨散又喂招魂草,估计起码要瘫上一天。
几人便小心地朝仓库去了。
孙千墨等几人回去复命本不想入睡,奈何因那毒草脑子昏沉一天,还怕丁涵英他们身体受影响,向他们确认好多次才放下心来,此时身体困乏,睡着了。
却在梦中也不得安宁。自受招魂草影响以来,时常在梦中被几位兄弟追杀,梦见全身被缚、轻功被废、人难脱逃。而这次,不止有人追杀,还将丁涵英抓走来威胁他,让他自断手臂、自废武功,等痛苦够了再以头撞柱自我了断。
梦中之人不知自己入梦,浑身冷汗直冒,挣扎醒来。
丁涵英跪在他头顶,以相反的面容居高临下地看他,双手按住他肩膀,在他半梦半醒时伸手帮他擦掉额头密汗,好像还一边喊:“干力气活儿时怎么没见这家伙力气这么大?”
春生也在旁喊:“醒了,醒了!”
孙千墨缓了一阵彻底醒来。丁涵英问他是否知道自己是谁,怕是以为他又要发狂。
“我醒着呢。把你们吵醒了吗?”孙千墨长出一口气。
“嗯,听见你喊我。”丁涵英见他清醒一改严肃,“你梦见什么了?看把你吓得。”
孙千墨不能提及兄弟之事,也在躲避与她之间的一些东西,脑筋一转道:“我梦见你举刀追我,比恶鬼还凶,快把我吓死了!”
“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吧?”
丁涵英此话一出,孙千墨更是一身冷汗。
“吓死你活该!看你蛮力那么大,日后出力气的活儿别在旁边偷懒,可没人信你力气小!”丁涵英松开他气哼哼地回另一头去。
“好好好。那能将我制服的英妹力气岂不更大?日后的力气活儿也有你一份了。”
“又不是我一人管你。哥,将他的绳子再捆紧点!”
“别别别,现在都勒得手腕疼,再紧又要进肉了。”
“我以为你又不知疼痛了。”
“我刚刚除了梦呓还干嘛了?”
“用头撞地。你看你又离开睡觉的地儿了。”丁涵英无奈地答,发现另一问题,“初一他们怎么不见了?”放眼看去本该有人的位置空出好几个,方才被孙千墨吸引注意力才忽略这点。
宋石表情微妙地看孙千墨,意思是:看你怎么圆。
“......”本来想好与他们商议的时间,也顺利让他们出去了,结果丁涵英被梦语喊醒,还是发现几人不见了。
“练武......去了?”孙千墨相当心虚,眼神飘忽,自知肯定混不过去。
“你让他们干什么去了?”丁涵英凌厉地看他。
宋石默默走了,留下孙千墨独自应付。
“你别问了,过几日会有结果的。不过你记得我并非什么善人,更不会对恶人太好。”说后句时完全没有玩笑之意,露出只有遭遇危险或研究对策时的严肃表情。
他的确不会对恶人太好,在宫里多年养成的习惯,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有一次机会,确定作恶的、对他不利的斩草除根,从不手软。他的命只有一条,不会拿自身安危为别人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要么按兵不动,要么以绝后患。
丁涵英似乎见他面上透出阴冷,道:“我这一路世间事也见了不少,好人多于恶人。可那恶人显出的恶却比好人的好多种多样。我也不是那深居闺阁的小丫头,什么都没见过,你却总不信我能承受想承受的。罢了,你一直如此,你这谷国人思想根深蒂固,总以为女子该深居简出不问朝堂,我也没必要时时与你争论。”丁涵英觉得孙千墨小看了她,且不信任她。
“当真不气?”
“不气。低估我的气度与胆量是你狭隘,我也只好笑你这谷国人思想顽固,笑你不懂我。”
孙千墨想了想,“那我多说一句,之前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小菜,见了更多被他们毒害的人之后我改主意了,免得让恶人祸害更多好人。”
丁涵英思考一下,“那我大概懂了。天晚了,歇了吧。”
“好。”
“......我也经常会想重重地惩治恶人,但最后都没那么做。还是自己图个省力给他们痛快好了。”丁涵英在躺下后才悠悠开口。
孙千墨知道她懂了。
也许她作为品含国的“女中豪杰”,真该被他看在眼里。
孙千墨浅淡一笑,闭目养神,等那几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