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红 深海独|裁》微啸清风

7、猰貐篇04

　　“为什么停下来？左转就到了呀。”

　　手腕很痛，莫关山试图抽回，结果被贺天低声斥责，“你就不能安分点！动来动去！”

　　遍地杂乱的石块，异于寻常的水温，若隐若现的臭味，无一不透露着怪异，咕噜声已清晰可闻，但在此刻却像是沸腾的岩浆，万籁俱寂中违和又瘆人。

　　这里光线倒还行，但不知为何，正前方光线越来越暗，饶是贺天也无法看清500米开外的景象，完全是一片混沌，对危险的直觉让贺天迅速开始回想并推理。

　　刚才的漩涡只有一个且强度不大，这里人迹罕至，排除无目的性设障，剩下两个解释：一、设障的那位龙族老兄业务不熟练；二、因为某些原因，漩涡强度变弱。

　　如果漩涡是入口，那么他们现在已经进入禁地范围，这样来看地图上标的禁地应该是中心而不是范围，喊泉与中心隔着距离，但同时在范围内。

　　入口空旷，很大可能是因为漩涡将附近的沙石卷走，大概往前游了100米，就开始出现比较小的碎石，随后石块越来越多，到这里已经遍地都是，一层叠着一层，堆得还挺高。

　　就像是...从上面落下来的...

　　贺天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即使是禁地，有石头也很正常，训练场不就全是礁石。而且喊泉左转就到，就算禁地里真有什么，还离着一段距离呢。

　　精神放松下来，才发现小王子在噘着嘴瞪他，大眼睛写满委屈和控诉，“呜，疼~”

　　贺天松了手劲，手腕上一圈浅浅的青乌，莫关山抽回手，仔细看了看，朝手腕轻轻吹气，一边嘟嘟囔囔地小声诉苦，“你抓得好紧，还无缘无故说我，哼。”

　　“那你叫声哥哥，哥哥就帮你揉揉。”贺天故意放柔声线，弯腰与莫关山平视，缱绻缠绵。

　　莫关山耳朵和脸都红成了落日云英，被贺天深邃的黑眸吸进去，讷讷地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贺天哈哈大笑，把莫关山拉到怀里，使劲揉头发。

　　心跳如擂鼓，倚靠的胸膛不停在震颤，莫关山悄悄把脸贴在贺天身上，尾巴轻轻甩动，擦过贺天的小腿，双颊滚烫，头顶作乱的手把小脑袋揉得越来越低，好喜欢贺天哥哥。

　　“小样儿，还不喊，非要我把你头发薅没了是吧，快喊哥哥！”

　　“...不喊，啊呀，哥哥，贺天哥哥，不能揉了，脑袋好晕，呜呜，哥哥~”

　　贺天心情大好，细长的手指穿插在红发中，带着不自知的宠溺，温柔地重新理顺，心满意足地牵着便宜弟弟去找喊泉。

　　也是一地的石头，相比之下稀疏些、细碎些。贺天循着声音很快就确定喊泉的位置，很不起眼，莫关山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手指在贺天掌心偷偷挠。

　　泉眼周围的石块是同心圆状散落，石块没有棱角，圆润如玉，再明显不过了。

　　贺天不发一语带着莫关山游到泉眼正上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立好，然后游到一边，莫关山听话地立在那里，茫然地眨眼睛，“哥哥要做什么？”

　　喊泉没有喷，看来待会声音要大些，贺天坏笑地举起一只手，倒计时。

　　3——2——1——“砰！”

　　巨大的水柱应声而起，水花四溅，瞬间把毫无准备的莫关山顶到100多米的高度，贺天也被吓到，站在下面什么都看不见，本来以为也就是个十几米，没想到喷速这么大。

　　怎么听不见声儿？贺天赶快往上游，很快就看到了仰面躺在水花上的莫关山，双手无助地张开，脸雪白地不像话，嘴唇不停地颤抖，十分害怕。

　　贺天心里咯噔一下，就想把莫关山抱下来，谁知水柱突然下降，猝不及防，贺天抱了个空，眼看着莫关山向下坠落，毫无反抗之力。

　　时间像是慢放，贺天从来没有在瞬间体会过如此多的情绪，悔恨、懊恼、急切、心痛、恐惧，反应过来已经把莫关山紧紧锁在怀里，护得滴水不漏。

　　还好。贺天吸了几口气，肺部紧缩的情况才稍缓，怀里无声无息，贺天心虚地低头偷看，莫关山慢慢从刚才的惊魂时刻出来，喉咙被气梗住，难以呼吸，贺天赶紧拍背。

　　“咳咳咳，咳咳咳，难受，呜呜呜，咳咳..\"

　　好歹把气顺过来，脸咳得通红，贺天松开箍得太紧的手臂，下一秒，山崩地裂的巨响伴着骇人的海浪直接将他们掀翻，被卷起、放下，不住翻滚。

　　无数石块砸进海中，轰隆——轰隆——轰隆，这里已经是万丈深渊，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贺天脑子里就一行字：末日来了。

　　如同困兽一般将身体缩成球，莫关山几乎窒息，他的头和脖颈被贺天的双手护住，后背被贺天的双臂遮住，尾巴被贺天的双腿缠绕，他在名为“贺天”的空间里。

　　黑鳞如同盔甲，承受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强硬地扛住不断砸下来的石块。然而贺天再比莫关山强壮，也不过是五岁的身体，又怎能完全护得住。

　　一块棱角尖利的巨石，重重地砸到莫关山的尾巴上，割下一片红鳞，莫关山浑身抽搐，痛晕过去。待声势变小，海浪平静下来，已不知过了多久，贺天推开身上的石块，带着莫关山爬出来。

　　发现莫关山没反应，以为是被吓晕，这里太危险，他们必须尽快离开，“醒醒！”

　　贺天使劲摇晃莫关山，却怎么都唤不醒，这才觉出不对劲，大量的血不断从莫关山血肉模糊的尾巴涌出，贺天盯着那处，久久不知作何表情，拿手堵堵不住，血一直流。

　　为什么血会一直流，难道人鱼不能掉鳞吗？

　　现在带回去，那么长的距离，万一还没赶到，血流光了怎么办。

　　而且就算回去了又能如何，人鱼眼泪根本对人鱼无效，自己也不知会是怎样的下场。

　　不该来这里的，如果没来，什么都不会发生，怎么办，如果受伤的是他就好了。

　　如果他拔一块鳞片，能补在莫关山尾巴上，这样莫关山就会醒来，他也可以用人鱼眼泪治疗。贺天越想越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就算没有可能，他也要试一下，血不能再流下去了。

　　在小腿外侧找到一块和尾巴缺口差不多大的鳞片，拼了！贺天用指甲扣住鳞片，闭眼撕了下来，神经像是被人用铁锤砸断，贺天痛得牙齿都在抖，操！操！操！

　　“拜托一定要融进去，我知道是异想天开，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海神保佑我。”

　　贺天把鳞片按在缺口处，不断祈祷，温热的血浸透黑鳞，肉眼可见地在和皮肉融合，贺天惊叹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竟然真的可以融合！

　　不仅如此，黑鳞很快同化成红鳞，和尾巴上其他鳞片一般无二，莫关山的呼吸变得平稳，痛苦如潮水般褪去，身体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慢慢睁开眼。

　　全身的黑鳞如同龟裂的黑色大地，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瞅着自己，额角和眼角布满丑陋的黑色脉络，试图碰触自己的手还长着可怕的指甲！

　　“怪物！”莫关山尖叫着往后退，贺天知道这副样子把莫关山吓到了，不能怪他，但是那声怪物还是让他很不痛快，什么都不想解释，眼神也变得凶神恶煞。

　　莫关山认出是贺天，就一点不害怕了，掉鳞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哭泣，慢慢游到贺天跟前，想要贺天抱，结果贺天爱答不理，莫关山抱着自己的尾巴，哭得珍珠一颗颗掉。

　　贺天无奈地叹口气，收了黑鳞，算了，跟他计较什么，贺天看着手心的珍珠，有些惊讶，他以为人鱼眼泪都是液体，怎么莫关山和鲛人一样，难道刚才鳞片能相融也是因为这个？

　　“尾巴好疼，呜呜呜，石头，石头把鳞片刮掉了，哇——”

　　贺天不准备把融鳞这件事告诉莫关山，毕竟太离奇，不管是他不正常，还是莫关山不正常，都不一定是好事，“鳞片没有掉，你自己看，好好的。”

　　莫关山抽噎地拉开贺天的手臂，反身坐进贺天怀里，心里安定一些，才开始抱住尾巴看，这下真傻眼了，有血迹，但是确实没掉鳞片。

　　贺天有些疲惫，抱着莫关山靠在石块上，小腿外侧的皮肉翻开，已经疼到麻木，莫关山本来在检查自己的尾巴，不小心看到贺天的小腿，被吓了一跳。

　　“本来想用你的眼泪疗伤的，不过看来是没戏了。待会我们回去，跟父亲要就行。”

　　“可以的。”莫关山吸吸鼻子，觉得让贺天哥哥知道没有关系，“把珍珠磨成粉，就可以疗伤了。”

　　“原来你是一只变异人鱼。”贺天捏住莫关山的嫩脸，勾起嘴角，“小怪物。”

　　莫关山知道贺天在怪罪他醒来后说的话，撒娇地攀住贺天的脖子，软软地辩解，“不是小怪物，贺天哥哥不要跟别人说，母后不让我告诉别人的。”

　　贺天没忍住笑了，被讨好的感觉并不差，任由莫关山趴在他肩头，把手里的珍珠倒在石头上，再随后捡起一个小石块，压住珍珠轻碾一会，就成了粉末。

　　抓了些洒到小腿上，很快伤口就愈合了，就是不知道黑鳞会不会长回来。双手掐住莫关山的腰，把人扒开，翻转过来，揪起他的尾巴，给原来的伤口处抹上粉，以防万一。

　　此时，人间一片哀嚎，三天两头的山崩已经造成无数的伤亡。

　　龙王在云间穿梭，盘绕在山顶上空，面色十分凝重，猰貐，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