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歇》暮亭泷歌

4、贤妃

　　凤凰木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至夏时，满树皆是火红的花蕊子。褚容只隐约记得幼时在这树下与胞弟褚淮卿玩耍的场景，风吹下漫天的凤凰木花瓣，仿佛置身于云霞之中。
　　先皇后尤其喜欢凤凰木，当年顺昌帝迎娶先皇后时，念起思乡，命人从南疆千挑万选了这株凤凰木移上盛京，栽入观月楼中，与皇后的寝宫不过百步余，方便其观赏。
　　这凤凰木不知是否有灵性，自先皇后薨后，便不见其年年出芽，呈一副即将枯萎之态，顺昌帝睹物思人没让人铲去，命宫人好生照看着。如今凤凰木重获新生，褚容心中着实欢喜。
　　“云安，你见过这树开花的样子吗？”
　　“见过。”
　　“撒谎，你家是在十年前才搬来京城的吧。”
　　凤凰木在十年前的确已经不曾开过花了。
　　褚容说的是实情，陆云安却也没有撒谎，他第一次见褚容时，便是在初夏凤凰木开花的时候，早在十年以前。镇国将军夫人与先皇后原是好友，先皇后入宫后，将军夫人曾携陆云安去过皇宫几次看望皇后，年岁稍长的陆云安自然记得当时的场景。
　　褚容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但一番功夫下来未曾有收获，便兀自放弃。陆云安在一旁看着，不替刚才的话辩解，太医曾说，万事都要王爷自己想起来为好，外界的助力反而可能会适得其反。
　　二人正欲离开之际，听前方有摆驾之声，细看是贤妃和成亲王。贤妃自先皇后死后，便被皇上赋予协理六宫的权利。贤妃生有二子，长子为顺昌帝三子褚巳，即成亲王。幺子为十二皇子褚文沅。贤妃看似是一个和蔼慈善的妃子，只有褚容知道她根本就是只成了精的狐狸，狡诈之致。平时褚容少有与后妃来往，尤其是见了贤妃，能避就避，如今却迎面撞上了。
　　褚容侧过身子对陆云安露出一个满是无奈的表情：“今日，不宜出门。”
　　贤妃身着一身华服，由成亲王和翠屏左右搀扶着款款而来，见了褚容二人，贤妃对褚容一笑，让他也进亭中坐。
　　“褚容参见贤妃娘娘，见过三皇兄。”褚容也不推辞，成亲王扶贤妃坐下的空档，褚容也就势坐下，身后的陆云安则向贤妃和成亲王问安后卸下褚容的披风，搭在手臂上退至一旁。
　　“今儿个瑞王怎的有空入宫了？”
　　褚容说及入宫是为小公主生辰，贤妃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皇上今日操劳国事，想是忘了这件事儿，待会儿趁早本宫定要去看望一下小公主的。”贤妃侧身吩咐翠屏将她宫里的如意玉镯给公主送去，“难得娘娘对公主如此挂心。”褚容头也不抬回了贤妃的话，给接过翠屏倒的茶，抿了小口，初浓香顺滑，而后回甘，倒是好茶。“父皇果真是重视娘娘，这龙井开春雨一过，便在娘娘这儿喝到了。”
　　贤妃听罢，羽扇掩面轻笑出声，“瑞王若中意，本宫命翠屏拿来赠你。”
　　这份殊荣你自个儿留着吧。
　　如是想着，褚容只道：“父皇爱惜娘娘，褚容可不敢去分这光，谢过娘娘好意。”
　　褚容留意一旁许久不曾说话的成亲王，便转移了话题。“听闻三皇兄前些时日去漓南治理水患，未曾想这么快便回京了？着实令九弟惊讶。”
　　对面的褚巳闻言豪爽一笑，“父皇的命令，你三皇兄我可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忙得焦头烂额，总算是处理好了，这不，急忙回了京城。”说这话时，他微微抬起自己的衣衫，即是为了证明他从漓南赶回，衣服也不及换。褚容只附和他几句。贤妃在一旁接话：“看着都瘦了，得好好补补。”
　　褚容看这母子俩上演母慈子孝，也不做声。“听闻早前皇上有意让瑞王去擢升京兆尹，被王爷推脱了？”
　　褚容向来不喜与官场之人打交道，那次擢升需调阅数名官员卷宗，他才没那个闲心去碰那苦差事，便借由推脱了。
　　“娘娘见笑了，哪里是褚容推脱，实在是身体不适，太医说了，不宜操劳，我这也不为了多活几年，给自己留个本钱嘛。”
　　听褚容这么一说，贤妃母子二人皆笑出声，褚巳像是为了安抚褚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九弟说哪里话，依我看你就是闲心大了，索性还向父皇请示免了早朝，你啊，太会逍遥了。”
　　显然那一掌是褚巳刻意拍的，褚容感到肩膀一阵疼痛，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却依然面不改色，“三皇兄这是在抬举九弟了，是父皇见褚容无法为朝廷效力，这才免了我入朝，再者，九弟我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乃是一个闲散王爷，要真入朝，还真不合适。”
　　褚巳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个戏谑的笑，将手缓缓收回。
　　褚容实在不想再看这对母子唱双簧，借辞来宫中已久，就不叨扰，随即和陆云安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