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不能让 ...
-
二人一左一右地将顾清妍扶至床边，再去掌灯打水。顾清妍往她们身后望了一眼，随即失望地收回目光。
这时顾清妍才发现两个小丫头也红肿着眼睛。
“怎么了这是？”顾清妍想出言安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经干哑。
海棠听着眼泪又要掉下来，还是初芙拉了她一把，连忙为顾清妍倒来热茶。
“少夫人，喝一些润润嗓子。”
“好啦，你们俩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们了呢！唉，好饿啊，快去给我准备晚膳吧！”
顾清妍故作夸张地拍拍肚子，努力做出没事人的样子。
“是！”海棠再也忍不住，行了礼匆匆出门，一边用袖子抹泪。
“少夫人，您和世子，何苦呢？世子待您是一片真心啊！”初芙忍不住劝道，她也猜出大概原由，但是她不是很能理解，她觉得只要世子的心在少夫人这里就够了。
顾清妍敛了笑颜，她知道温琮筠是一片真心，但是然后呢？人心是最不可测的。十年，二十年，她无法保证华琳琅不会讨得他欢心。到那时自己再离开，便太狼狈，太痛苦了。
“初芙，不提这个了好吗？”顾清妍不愿多解释，她无人可倾诉，这里的所有人，都和她观念不一致，都默认一夫多妻的事实。
第一次，她感到无助和孤独。
“你去聚仙楼走一趟吧，我想见见若水。”顾清妍幽幽开口，幸好，幸好还有一个秋若水。
即使顾清妍再强撑着，身体上的应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晚膳上来之后她实在吃不了几口，又放下筷子。一旁的初芙与海棠心疼得不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洗漱完毕，顾清妍在她们的伺候下躺回床上。那两个丫头虽没说什么，眼睛却频频看向门外。顾清妍知道她们在等什么，甚至于自己心里也有些期待。
但，他终究没来。
她的内心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不要熄了，留一盏吧！”顾清妍喊住要把灯吹灭的初芙。
“这，少夫人，要不我们今天睡榻上？”
“对啊对啊，我们陪您睡！”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顾清妍觉得自己绷着许久，现在急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喘一口气。
“是。”二人相视一眼，带着担忧勉强应下，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在门口守着。
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被窝怎么也捂不热。顾清妍这才发现，原来之前都是温琮筠替自己暖了被子。
她在床上反复辗转，不论如何都睡不下。身体已经极尽疲惫，因为哭过，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生疼，可是意识却清醒无比。
顾清妍已经做了决定，但是心却生疼，仿佛生生让人剜了一块。她一会儿脆弱敏感，恨不能奔到温琮筠怀里求安慰；一会儿又坚决果断，计划着和离之后的生活。
“世子！”海棠守上半夜，趁着月色，她眼尖地发现树下立着一个人影。走近才发现是温琮筠。
本来海棠心里怀着怨，但看到温琮筠的样子又心软下来。短短几个时辰而已，那个平日里谪仙一样的人，如今却憔悴不堪，失魂落魄，不知在树底下站了多久，身上，头发上，沾上水汽与落叶也毫无察觉。
“世子，您和少夫人又是何苦呢？您为何不进去哄哄她？少夫人哭了一个下午呢！晚膳也没吃几口。”
温琮筠听着海棠报告，心脏揪紧，心疼愧疚懊恼一齐涌来。他恨不能立即冲进房内将妍儿拥入怀中。但是，他握了握拳头，抿唇道：“你下去吧，我守着她。”
“可......”
“下去！”语气严厉。
“是！”海棠没见过这样的温琮筠，觉得有些害怕。
温琮筠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终究是没有勇气走进。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进去了，就会失去妍儿。
他从妍儿的眼神中看到一种决绝，他害怕，生平第一次落荒而逃。他怕她说出离开他的话，他不知如何承受。
人在绝境中总会产生一叶障目的心理，似乎只要他不见顾清妍，不听她说，她就不会离开他。
妍儿，妍儿，你给我些时间，我会向你证明，我爱的只有你！
.....
顾清妍几乎一夜没睡，第二日匆匆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就直奔聚贤楼。秋若水昨天收到信，也吓了一跳，一大早便悄悄出宫来到酒楼等候。
“小妍妍，你这怎么回事？被虐待了？”秋若水看着顾清妍不加修饰的素颜和一对黑眼圈，惊呼出声。
要知道，顾清妍出了名的爱美，得有什么事能让她连形象都放弃了？她昨夜收到的消息只说是情况紧急，却没有细说是什么事情。
“若水。”顾清妍脱力一般地靠在秋若水身上，如同久久漂泊的人终于归港一般舒了一口气，“我要和温琮筠和离。”
“啊？”秋若水几乎跳起来，“怎么可能？”这顾清妍天天琮筠哥哥长琮筠哥哥短，温琮筠也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他们能有什么问题要和离？
顾清妍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她语气平静，似乎昨夜那些波澜都未曾发生过。
“卧槽，重婚啊这是！”秋若水忍不住爆了粗口。
顾清妍看了她一眼，“其实，你是怎么忍受皇上后宫佳丽三千的？”秋若水明显和自己一样，追求一心一意，却又能若无其事地与萧乾打情骂俏。
“傻瓜！感情只能去七分，留三分，谁让你全盘托出的？”秋若水纤纤玉指戳上顾清妍的额头。
原来如此，因为没有十分爱，所以可以不用在意吗？
“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早知道，就不会这么难受了。”顾清妍将头埋在秋若水肩上，语气低沉。
秋若水不知想到什么，将眼神投向窗外，无比落寞。
“好了，和离就和离，姐们儿养你！”秋若水拍拍顾清妍的肩膀安慰道，“对了，图南不是天天说要娶你嘛！不然你弯一下？”
“神经！”顾清妍被她逗乐了，随即反手抱住她，“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我，谢谢你，在我最无依的时候能至少有一个唯一的支柱。
秋若水无言地拍拍她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
“小二，把我珍藏的酒都拿上来！小妍妍，姐们儿陪你喝！”
“好！”
......
顾清妍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摇摇晃晃的状态，她今天谁都没带，是秋若水差一个小丫鬟把她扶进去的。
“少夫人！怎么喝成这样？”海棠一直守在门口，大老远便瞧见顾清妍。
“海棠啊！海棠，来，我们喝一杯好不好？”
“您都醉成这样了，还喝什么？”海棠皱眉，颇有些恼意。
“呜呜呜，你好凶，我怕怕！”
“好，是奴婢不对，我们乖乖回房好吗？”海棠放缓口气，一边哄着一边将顾清妍搀扶回去。
温琮筠今日心神不宁，因此未去上值，一直在房门等候。
“温琮筠，温琮筠呢？我要找他！”顾清妍嘟嘟囔囔，挥手让海棠去找人。
“好，我们先进房，我再去找世子好吗？您喝了酒，再吹风容易着凉的。”
“我不，我不，你给我找来，我有事和他说！”
温琮筠站在暗处瞧着顾清妍的醉态，目光贪婪地描画着她的眉眼，已经一天一夜未见到她了。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如此离不开她。
温琮筠终究没忍住，三两步上前，“妍儿，我在这儿。”
“温琮筠？哇——温琮筠你个混蛋，你还敢出来，混蛋，我要咬死你！”
顾清妍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所有防线在熟悉的气息中全线崩溃，放声大哭起来，对着温琮筠又打又咬。
“妍儿，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温琮筠任由她打骂，眉眼中只是担忧和心疼。
海棠见状心中暗喜，就将顾清妍交予温琮筠手上，自己悄悄退下。
顾清妍被搀扶进房内。哭了一阵，她的酒也醒了不少。
“世子请自重。”她推开温琮筠，礼貌而疏远道。
温琮筠心内一痛，他宁愿顾清妍同方才一般又哭又闹，也不愿她像现在这样冷静克制。
“妍儿，我......”一向善于机辩的他此刻却笨口拙舌，不知该说什么。
顾清妍别过头，不去看那张带着受伤的脸，她怕自己心软。
“温琮筠，放我走吧，我们好聚好散。”
温琮筠闻言眼前一黑，身形摇晃一阵才勉强定住。
“妍儿，你不要说气话好不好？”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带着颤抖，和细微的哭腔。
顾清妍闭了闭眼，恨不能现下就冲进他怀里，安慰他，抱着他。
“我没说气话，我说过，你如果要另娶，妻也好，妾也好，我都会离去。我要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
温琮筠沉默了。他真的错了吗？他希望护着顾清妍的生命，是错的吗？将她娶进来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妍儿难道不懂吗？
他真的迷茫了。其实，他今日问过父亲母亲，他们也表示理解。
可是为什么妍儿不能理解呢？
顾清妍看到他眼中的迷茫与挣扎。她长叹一口气，是了，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怎么能将自己的世界观强加在他身上？
“琮筠哥哥，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我们都没有错，只是观念不同而已。那就这样不好吗？趁我们还对彼此有美好回忆的时候，若是之后，相互憎恶，岂不悲哀？”
“妍儿！”那声熟悉的琮筠哥哥令温琮筠心神一动，再也忍不住将顾清妍拥入怀中。
顾清妍顿了顿，罢了，就放纵这最后一次吧！她亦回应这个小心翼翼的，带着轻微颤抖的怀抱。
温琮筠抱得更加紧了，“妍儿，我不会放你走的！你知道的，我早已将你视作我的生命！”
顾清妍心内感动，他知道温琮筠现下给的每个承诺都发自内心。但是人心易变，承诺也抵不过时光侵蚀，若是今天自己让了一步，难保将来不要让千百步。
原则，是不能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