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梦回稻香》棠梨煎饼果子

2、重生

　　五更的月光安静洒在一座普通的江南乡村中。

　　说普通吧，这座名为稻香村的村子可是大唐一代名侠、前任武林盟主、上任唐门门主，唐简唐大侠的隐居之地；说不普通吧，稻香村又和别的村子一样，安宁祥和。

　　小村子位于江南道，总共十多户人家，靠着基本的农业劳作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每隔半个月，村人才会备好自家新种的蔬菜、家中母鸡下的蛋、新织的布，前往附近的小镇，带回一些城里的稀罕玩意。

　　唐简大侠数年前为救一对被山贼追杀的母子而重伤离世，安葬在村子后山。村人感念唐大侠的侠骨恩泽，为其修起一座大侠墓。普通的山村，简简单单的一座墓中，葬着大唐中无人不晓的豪侠。

　　总之，这个小村子依旧普普通通，并未因为大侠安眠于此而引起外人的觊觎。如今的稻香村虽然失去了唐简的庇佑，但也一直平平稳稳。男耕女织，外户不闭，到了秋收时节，梯田处稻香飘飘。

　　这夜，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小瓦房里，浓浓的草药气味充满了屋子，屋内依旧一片漆黑。一个约莫六、七岁小女孩躺在破旧的竹席上，身上盖着薄被，面上是病态的苍白，她额上渗着薄汗，呼吸绵长。

　　瘦弱的女孩儿发出幼猫一般微弱的□□，悠悠睁开了双眼，黑亮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看不分明。

　　叶宁宁呆呆地眨巴着眼睛，一时不能思考。刚刚那声稚嫩童音……是她发出来的不错吧？

　　她记得……她死掉了啊？在一个很冷的下雪的日子。

　　那深入骨髓的刺骨寒冷，在冰冷中逐渐失去意识，迎接死亡的感觉，她怎么可能忘记。

　　手肘撑在干硬冰凉的竹席——自打拜入藏剑山庄，十多年来何曾睡过这么朴素的床具？床上不铺着厚厚软软的锦衾都难以安眠。但最令她惊觉的，是这不协调的娇小身体。

　　叶宁宁细细地喘着气，小小的身板挣扎着从床铺上爬起来，也许是这副身体正在生病，四肢虚软得难以控制；又也许是她一时没适应这幼童的身体，她身子歪了一下，软软地从矮矮的床铺上摔落。

　　迷迷糊糊地，她顺势抱着膝盖，缩着小脚丫蹲坐在地板上，始终未从睁眼后所发生的事情中反应过来。这、这算是什么？师父皱着眉给她喂药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她原以为她失去了一切，现在……这是死而复生？不但死而复生了，还回到了幼年。

　　小姑娘就那么静静地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她合上眼，嗅着屋里那股苦涩的汤药味，夜风从微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山野露水的清新。

　　“宁宁？发生什么了宁宁！哎呀——！”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青年男子的大喊，随即是一阵零落杂乱的碰撞声，凌乱而急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木然地蹲坐在床前的叶宁宁终于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微张着嘴：

　　“哥……哥哥？”

　　她已经十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了。

　　叶宁宁在幼时和兄长叶季良相依为命，就住在稻香村。叶季良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种地吧，不如村里刘家兄弟；养猪吧，不如梁家。但他算是稻香村少有的有文化的人——当然比不上李复先生，但开个私塾教教村里孩子读书写字、为村里人代写信件，这倒是绰绰有余。他一直在苦读，希望能在科举中挣个功名，光宗耀祖，让妹妹过上好点的生活。为兄为父一般，是叶季良将宁宁从小拉扯到大。

　　前世，宁宁和兄长就是在逃离稻香村时失散的。叶季良再懦弱无力，也是村里的青壮男丁，需要留下来，护着妇孺撤退，叶宁宁和其他妇孺便是第一批逃离稻香村的人。可等宁宁跌跌撞撞在扬州再来镇安置下来时，她只等来了稻香村遭十二连环坞屠村的消息。

　　“哥……”

　　在幽黑中，叶宁宁突然觉得眼睛泛酸。

　　“怎么滚床下了……摔哪了，疼不疼？”青年也终于摸黑赶到了房里，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蹲在她面前，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沉默地让熟悉的大手在发顶揉着，她吸了一下鼻子，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转，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哎，怎么……乖啊乖啊，再哭哭，明天眼睛就肿成枣子咯——”叶季良温声哄着自家小妹，拿起外袍给她裹上，生怕她这一哭又要着凉了。

　　叶宁宁只是埋在兄长怀里一直抽泣，鼻涕眼泪糊满了他的衣襟，湿哒哒一片。青年极有耐心地一下一下拍着小姑娘的背，免得她哭得喘不过气。

　　小姑娘终于哭累了，哭声渐渐微弱，伏在兄长肩头睡过去，小手依旧紧紧攥住他的衣角。

　　叶季良无奈笑笑，小心地抱起小姑娘。他家小妹实在太瘦小了。明明已经有七岁了，身量却仍有不足。隔壁阮家小荷和宁宁同岁，可比宁宁高一个头呢。

　　他把宁宁轻轻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低垂着眼发出一声叹息——都怪自己天资愚钝，别无他长，没能让妹妹过得更好，没能给她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

　　说起来，他们叶家，和江湖上新兴的藏剑叶家，细细算来，倒也是关系远得很的远房同宗。住在稻香村中，消息传得较慢，他也不太清楚这藏剑山庄是何等模样。叶家一直是诗书世家，藏剑山庄即使是以铸造而闻名江湖，想必也不会误了诗书礼乐的修习。

　　叶季良也只是偶尔到镇上去卖字画时听见另一支叶家远房的消息，才记住了藏剑山庄。自己和宁宁都是乡野之人，叶家旁支。无论是本家还是藏剑叶家，都高攀不起呀。

　　他伏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叶宁宁的额头，已经不再发热了。

　　折腾了这么久，叶季良困意未消，但也睡不成了。东方微微翻着鱼肚白，村中各家各户的公鸡开始打鸣，发出高昂的鸣叫。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好嘛，考取功名要紧，但柴米油盐也一样要紧！他走向屋后菜园，摘了棵青翠的鲜菜，回到灶边开始忙活：小妹生了病，得赶紧熬碗清淡的热粥给她补补身子。

　　随着清晨的阳光从东方开始照洒着稻香村，这座村子从一夜的安眠中苏醒过来。村民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如同往常一般，日复一日毫无变化的稻香村，每日都有着新的故事的稻香村。

　　可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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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叶季良，稻香村npc，的确是藏剑叶家的远房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