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相思（系统）》楚梦清歌

5、抛绣球招亲

　　第五章：

　　镜台前有女子淡妆轻扫，绛红点唇，细眉凤眼，风流娇俏。

　　一件玉绿色的绫缎素底上襦和一条青蓝百迭裙折合起来刚刚好，青若用支翠绿的碧玉簪子将头发挽起这才发觉自己的面庞似乎是比旁人圆上那么几分，不过才恢复正常饮食这么几天怎么就又圆了？

　　难不成又要恢复到一年前的模样？

　　青若想起来一年前自己的身子，膀大腰圆，走哪里便塌哪里，一时之间额头青筋突突跳动得厉害。

　　“大姐姐你好了吗？”外头的青柠蹦蹦跳跳跑进来，歪头一看，便见小丫头张了张口，愣了半天神色硬是没有缓过神来。

　　彼时青若正拿着眉笔细细勾勒，瞧见青柠愣神的模样笑道：“怎么了？大姐姐换好衣服了，这便随你出去了。”

　　魏青柠着了一身浅樱粉桃花裋褐，脑袋上又梳了两个小团团，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惊讶和好奇，“大、大姐姐？”

　　“怎么了青柠？”

　　“大姐姐，真的是你吗？”

　　这孩子怎么说话，才出去一会儿回来便不相识了？青若顺着照照镜子，唔，脸还是那张脸，有些圆，有些肉，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大姐姐，我觉得你变了模样了！”

　　小孩子最是童言无忌，青若听后一笑，问道：“哦？变了模样？说来听听。”

　　“大姐姐变得好看了！”

　　这下轮到青若满做惊讶状，她蹭听闻别人说自己五大三粗，好听些的便说是丰腴，那些和好看沾边的词眼从不与自己沾边过，唔，怎的这次却突然转了个天地？再次好生揽镜自照一番，青若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病恹恹窝在床上，神色憔悴面容蜡黄，任谁见了也心生厌恶，现在施了妆容着了粉黛，看上去好像气色是比原来好些。

　　人一旦有了精气神看起来自然会好。

　　青若也不敢多想，恍惚中曾经被人嘲讽厌恶的日子还在昨日，携了青柠的手便偷溜着出了魏园。

　　恰逢中秋，平江河两岸灯影幢幢，人头攒动，愈加热闹起来，周遭无数灯笼高悬而亮，火树银花，灯光雪亮，卖花卖灯叫卖声不断，举目而望宛如火龙吐珠明明晃晃照得平江河恍若白昼。无数亭台楼阁被彩绸装点一新，如丛中绽出的朵朵艳色在这苏州中纵横交错的水乡洒下了漫天的自由安逸和盛世璀璨。

　　人挤人的势态下青若攥着一个肉乎乎的小团子小手走在人群中，时不时就要被人踩上那么一脚，“大姐姐，难得你出来，我们买个花灯再回去吧。”

　　青若一笑，今天赶上心情好，自然小妹妹求什么便是什么，驻足在一旁的花灯小贩处停下，正欲开口，便听那小贩道：“姑娘美貌，不如捎盏嫦娥奔月的灯笼吧，最适合您不过了。”

　　这是青若今日里第二次听得有人夸赞自己的面容，似有不真实之感，好一番愣神，才道：“掌柜谬赞了，这花灯是买来给小孩子的，还是让她挑吧。”

　　青柠挑了盏莲花图样的攥在手中，又见小贩趁着亮光好生将自己端详了一番，正待匆匆而去，便又听他问道：“姑娘瞅着面生，怕是刚来这苏州城吧？”

　　别的地方不说，只是这苏州城怕是她活到现在连怕门都没踏出去一步，忽地被人说成刚来的，青若脑门尽是官司，翻了白眼道：“苏州本地人。”

　　“本地人？这本地人我皆是眼熟，敢问姑娘是哪家的？”

　　“魏家。”青若不卑不亢，道出自己姓氏。

　　“魏家？”小贩跟着挠头，“魏家独有二女，长女听说是个肥婆，这……”

　　听人提起往事，青若一副如见大敌的模样付了钱匆匆离去，常言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才不过出来小一会儿，这路上的人见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人人都是看耍猴的模样，更有些地痞无赖已经露了色眯眯的神色。

　　平江河岸依然喧嚣吵嚷，晃神中听得身边小孩子问道：“大姐姐你怎的了？别人夸你好看不好吗？”

　　青若低头看了一眼那半大不小的女娃娃，人活在世上皮相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心性？想她魏靑若曾经那副模样也没做过半分伤天害理之事，众人见了如避瘟神一般惶惶措措，现下身子刚好起来几分，即便是气色好了，那么几句奉承的话如何能让青若昏头？“青柠你便记着，女子的相貌虽说重要，但若旁人只看你的外表，这样的人也需离得越远越好。”

　　那小娃娃的年岁丝毫不懂，只懵懂的点了点头便忽听得前头一阵锣鼓喧嚣的吵闹之声，颇有将平江河也要震上三分。

　　出来遇上了热闹自然要去看看，更何况还带了个小的，往前走去就见平常商船来往的码头出凑着无数人，齐齐望着那天香阁酒楼的小二楼，上头张灯结彩，红布高挂，大红灯笼映衬着夜色分外喜庆。

　　“唔，不晓得这是哪家女子要出阁了。”青若混在人群中成了那群看热闹中的其中一员不说，还要再带个小的，人挤人人推人，混乱中也不知道谁踩到了谁，谁扯到谁。

　　魏靑若抬眼望去，但见小二楼走出一白发老者，引起好大一阵骚动，“诸位，我家主人远道而来，不求旁的，但求能够在这中秋佳节之际觅得一良缘。今日由主人亲自抛绣球招亲，将姻缘交由上天，无论接到的人身世如何，只要年岁相仿，我家主人便跟了那人。不仅如此，我家主人跟随的万金身家及百亩良田也一并相赠！”

　　人群当中爆发出一阵骚乱，不为别的，只是那万金身家和百亩良田就已越过苏州城首富不知多少倍去，不知道是哪里的富家小姐脑子让驴给踢了竟然跑到苏州这个小城来觅夫婿，年年雨季有爆发水患的可能不说，便是如今世道不安稳，在西边我朝正和那些鞑子打得火热，保不齐有一日就攻到这南边小城来了，就这样还要往这里觅姻缘，都是富家小姐，果然小姐和小姐之间脑子里想的是不同的。

　　既然是女子招亲，那青若再待下去也只是看热闹，看了一圈周围眼睛里冒光的青年才俊，青若拽了小青柠便欲离开。

　　这刚走一步，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你推我挤，愣生生把来时去路堵的死死，青若无法，只好再待片刻，等稍后人们散开些了也好出去。

　　那小二楼上出来一个身穿大红喜服之人，直裾长衫，满绣凤穿牡丹，金丝银线根根交错，在红灯下映得熠熠生辉，因着头上盖着鸳鸯喜帕，抬头看去实在看不清面相，除了身量好似比寻常女子壮上那么几分？

　　青若亦跟着好奇起来，在人群中无数公子哥儿吵嚷着让新娘揭了盖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但见那人掀了帕子，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白净面容来，桃花眼笑起来如狐狸般细细弯弯，这模样生的俊俏，除了是个男子……

　　“这不是个男的吗？你骗谁呢！”

　　“就是你骗谁呢！信不信我们去官府告你欺诈！”

　　“这年头真真世风日下，男子竟然出来抛绣球……”

　　“……”

　　后头的话青若没再听清，但见人群中如沸了锅一般吵吵嚷嚷，皆要闹着要去官府告状。

　　楼上的老者是个沉稳的，忙打圆场道：“诸位，我刚刚也没说我家主人是男是女啊，怎的您便认为我家主人为女身呢？再者说来，又有谁规定抛绣球只能女子抛，不能男子抛呢？”

　　此言一出，听起来到有那么几丝道理，刚刚还做着迎娶美娇娘空手套万金美梦的公子哥儿此番倒是人人如丧家犬一般四散退去，再剩下的只剩下一众妙龄女子，个顶个的人比花娇，青若不解，平日里那苏州城内温婉如水的女子到如今却如着了魔怔一般，果然手上有财才是真的，更何况那男子也绝不是个丑陋的。

　　“大姐姐，什么叫做抛绣球啊？”一旁的青柠终于忍不住性子脱口问道。

　　青若心觉这地方乃是非之地，不可再待下去，解释道：“就是由一人抛出一个彩球，抢到的人便可娶了抛球之人，额不……嫁了，是嫁了。”

　　话音刚落，女人堆里一阵尖叫，那大红绣球不知何时已经被抛了下来，顿时间围观看热闹的女子皆如发了疯一般挤破头颅也要奔着那绣球而去，想来也是，无论男女心思皆是相同的，白得一良缘不说且还附赠万金直接够花几辈子的钱财，任谁都是心动的。

　　然则再心动青若也是心头上笼罩着一丝阴霾，一年之前求亲不成，她成为了苏州城中最大的笑柄，如今看见这姻缘之事心中多少有丝抗拒。

　　连忙猫下身子拽着青柠往外挪去，谁知左边的女子力道极大，甚是发狠得踩了自己一脚，青若吃痛连连后退，又不知撞上了谁，等回过神来，青若傻了，带出来的青柠不见了。

　　混乱之中无数叫喊声爆发出来，推搡着不知道跑到了何处，耳边嘈杂的混乱声音教的青若愈加心乱，但觉脚下一空，伴随着“噗通”一声，岸边女子惊声道：“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出人命了！”

　　估计也是，青若虽是在水乡长大，但从未真正下过水，水里一口一口呛入肺中，正如岸上之人喊道，是要出人命了。

　　沉溺之间不知怎的，忽有一双温暖的手臂极有力的揽过自己腰身往一处游去，随手瞎扑腾的时候不知道抓住了什么，圆滚滚恍如救命稻草，朦胧睁眼看去，天地间火红如丹，只有一袭喜服炽热烈焰……

　　乌篷船在平江河上摇摇晃晃，恰如在水中般孤立无援随波飘荡，红烛高燃，香纱暖帐，隐隐约约见得几个美婢小厮立在外头。

　　青若睁开眼中见得这样一番光景，愣了些许才想起来重要之事，连连惊呼道：“青柠！青柠呢！”

　　外头那女婢应声而入，低眉顺眼，忙道：“姑娘莫担心，小姑娘如今正在旁边船上吃糕点呢。”

　　青若跟着点头，问道：“那……你是何人？”

　　外头两声击掌声落下，但见纱帐外缓缓走来一袭大红嫁衣，男子朱唇轻启声音清凉，隔了纱帐看不清面容，只见身姿修长如他极有礼数施了一礼，轻笑道：“姑娘安好，姑娘接到了绣球，南烛子从今往后便是姑娘的人了……”

　　青若脑子里阵阵发懵，正不知所措之时但见自己怀中抱着一个被河水浸湿的如意绣球，流苏被打湿滴滴答答落下水珠，青若反应过来，再抬头看了一眼外头之人，终于从肺里呛出一口平江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