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神女》月华清

10、神女芳龄

　　仿佛置身在一片白融融的花海中，一阵幽幽的琴声传来，周遭静得只剩下这琴声了。

　　延郁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来，慢慢抬起手揉了揉眼，眼前光线柔和，并没有刺眼的感觉。那琴声似乎因她抬手悠然而止。

　　延郁转头打量，见神女正坐在寒玉床外六七尺的石凳上，身前石桌上放着一张古琴。

　　方才的琴声是神女弹的，神女一直在这里陪着她。

　　延郁心下动容，欣喜不已，想要坐起，却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莫要动，你才刚苏醒，经脉尚未舒展，不可随意乱动。”神女站起身来，走到寒玉床前。

　　延郁闻言不再动弹。

　　“我睡多久了？”初初醒来，嗓子有些干哑。

　　“你睡了三天。”

　　“神女一直在这里吗？”延郁小心问道。

　　“嗯。”神女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将手指搭在延郁脉象上，片刻，延郁感觉一股暖流融入身体，周身的筋骨变得活络起来。

　　延郁看着神女安详的样子，心里暖意融融，又听神女说陪了自己三天，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这比父皇给予她的尊荣与宠爱更加让她感到珍贵。

　　“你再坐起来试试。”神女站起身来道。

　　延郁依言慢慢从寒玉床上坐起来，果然感到周身轻快不已，不由得心情更加舒畅。

　　“我很好呢。神女为我如此操劳，延郁不知要如何报答才好。”延郁看着神女动情道。

　　“你说该如何报答。”神女悠悠叹道。

　　“我，我，神女为什么会替我治病呢？”延郁一时没想到该如何回答，换了话题问道。

　　“你既然来了，就治。”

　　“那如果换作别人，神女也会这般待她吗？”延郁不知怎么突然变得话多起来。

　　“哪有别人。”

　　“比如青菱呢？就是我的丫鬟，或者比如我大皇姐延青呢？”继续刨根问底。

　　神女被问得哑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显然没有思考过，也懒得回答，轻轻挥了挥手，石室的门缓缓打开。

　　“神女芳龄几何呢？我该如何称呼你，能叫你姐姐吗？”延郁见石门打开，赶紧跟在神女身后，继续问着，今日她也不知怎么，心里仿佛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跟神女说。

　　“公主有如此多的疑问，不如出去后问锦牧。”神女径自向石门外走去。清冷的声音让延郁楞住了，顿时也不再多问了，只是偷偷拉了神女的衣袖跟着神女的步伐向外走去。

　　默默跟在神女身后，大概走了一炷香时辰，渐渐走到那镜湖水面上的木廊上，一阵清风吹来，幽幽清香袭入鼻中，延郁心下又是一阵悸动，要是能够一直在神女的身后该有多好，不过神女说过，此番已传她功法，日后无需再来镜湖，那便意味着再也见不到神女了，不由得格外难受起来，一时盯着神女背影出了神。

　　忽听见神女说：“带公主去南阁中休息两日，这两日我需再传些作息调养的口诀于她，若是身体没有别的异样便可送她下山。”

　　“好的，神女。”锦牧回答。

　　延郁这才意识到出来了，眼见着神女走向别苑前厅的院落，延郁依旧发着呆，看着那背影消失在回廊中。

　　“小殿下，走吧，三日没进食，你定是饿了吧，都成小呆子了。”锦牧伸手在延郁眼前晃了几下。

　　“锦牧姐姐，我头有些发晕。”延郁突然说道。

　　“怎么了，小殿下，你不会真是饿得发晕吧，走，我给你准备了吃的呢。”锦牧拉着延郁向南阁小院走去。

　　吃过了锦牧准备的饭食，又去了南阁温泉房中沐浴。

　　这镜湖虽被雪山包围，屹立于冰崖之上，却始终没有结冰，均得益于这里随处都是温泉，实在是一处修养的好地方。

　　延郁一边沐浴一边沉思，今次一别，恐怕再也难以见到神女了，既是如此，总要想个法子在此多呆几日，抑或能寻个再次来的理由才好。

　　沐浴完回到房间后，见锦牧在给她整理床铺，延郁走过去拉着锦牧问：“锦牧姐姐，你来这里几年了？”

　　“我呀，已近记不清楚了，自我记事以来便是在这镜湖中，山中岁月也记不清了。”锦牧坐下来说。

　　“那姐姐今年年方几何呢？”

　　“你猜！”

　　“姐姐看着最多也就十八来岁。”延郁认真的语气道。

　　“哈哈，十八？小嘴巴真甜。”锦牧笑着道。

　　“我说错了吗？你快告诉我嘛！”延郁拉着锦牧手撒娇道。

　　“我来这镜湖已经二，二十年了，你说我还是十八岁？哈哈，我果真如此年轻吗？”

　　“那姐姐就是二十岁咯，神女呢，神女年芳几何？”这才是她想问的。

　　“神女比我大，你猜神女多少岁？”锦牧继续逗着延郁。

　　“比姐姐大，那最多也就大一两岁，神女大概也就二十一二岁，否则神女的容颜怎会如此年轻。”说到神女容颜年轻时，延郁不由得眼神亮了起来，嘴角亦情不自禁扬起。

　　“哈哈，说不定神女容颜不老呢！”

　　“神女是容颜不老，那般容颜又怎会老去呢？”延郁喃喃道，仿佛这个“老”字永不会出现在神女身上才是。

　　“你说什么？”

　　“哦，没，没什么，姐姐，我觉得头似乎有些疼，是不是明日劳烦神女给我诊治？”延郁伸手扶额道。

　　“头疼？那你早些休息吧，明日问问神女，看看是怎么了。”锦牧将延郁扶上床躺下，给她盖好被子便离开了。

　　待锦牧走后，延郁从床上坐起，回想起这两日与神女的点点滴滴，时而扬起了嘴角，时而又皱起了眉头，心里寻思着如何请求神女教自己飞呢！一颗心儿千回百转。

　　这晚，延郁做了个梦，梦见神女和她一起回了皇宫，神女成了她的师父，日日陪她弹琴习字，她把自己所有的珍奇宝贝全部都送给了神女，可是神女却拒绝了，神女离开了皇宫，再也不见她，延郁伤心欲绝，以泪洗面。

　　一梦惊醒，枕边湿了一大块，心情依旧不能平静，后半夜再也睡不着了，想着过几日便要离开这里，如那梦中一般，再也不能相见，延郁黯然神伤。

　　如此挨到天明，延郁早早起床，将自己打理了一番，对镜自照，发现眼睛红红的，竟有些浮肿，想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延郁本想拿块冷毛巾敷一敷，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念头，如此模样岂不是更加楚楚可怜，装病也能装得更像些了。

　　依照往常，锦牧大概会再过半个时辰才来喊她，索性没事，自己去那水榭前厅好了。

　　一路走过去，周遭依旧安静得很，绕过几个回廊，走进那前厅，远远看见神女手背杵着头侧躺在软榻上，墨色长发如瀑布一般直垂而下，面上轻纱下，隐隐约约看见那下巴的轮廓呈现出完美的弧度，她左手拿着古籍，放在腰间，似在闭目沉思，又似睡着了小憩，这般景象曼妙不已，延郁不由得看呆了。

　　自她见神女以来，看见的一直都是面带轻纱的神女，尽管隔着那层薄薄轻纱，她已然觉得神女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抑或美字远远不能形容神女的容颜罢。

　　此刻不知怎么，有种想要看看面纱下容颜的冲动，延郁轻轻走向那遥不可及的女子，越是走近，心越是跳得更加的快，呼吸不由得重了些，就在那梨花几前，延郁站定了，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痴痴地看着神女，半响之后，手竟不受控制地伸向神女那面纱，微微颤颤的手就在将要靠近面纱之时，手腕突然被一只温凉柔软的手轻轻抓住。

　　延郁被吓得往后一退，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却被那只柔软至极的手轻轻一拉，重心正好落在了梨花几前的一方软垫上，延郁刚巧就稳稳地坐了上去，只是这颗本就躁动的心被惊得不轻，脸面更是红如绯霞，低头不语的样子，像极了做贼心虚。

　　神女悠然坐起身子，依旧轻轻抓着延郁的手腕，只是不似方才整个的握住，而是指尖移向了手腕上的脉搏处。

　　“公主的脉象如此起伏，倒不似头疼的迹象，更像是心上的病症。”神女放下左手的书，幽幽道。

　　“我，我是头有些疼，心上的病症倒，倒是还没有察觉，昨夜里疼得都没有睡好觉。”延郁低声道。

　　“哦？”这一声“哦”大概时神女说过的最具音调的话了，虽然只有一个字。

　　忽听得锦牧的声音:“咦？小殿下，你怎么今日自己早早地过来了，我正准备去叫你呢，这下倒省得我跑了。”

　　“锦牧姐姐早！”延郁转头看着锦牧，心想，幸好你来了，今日做贼被发现，正尴尬不知如何解释呢。

　　“呵呵，小殿下真客气。”锦牧走进来放下手中食盒。

　　“咦？小殿下，你的眼睛怎的肿了，这脸还红红的，是病了吗？”锦牧盯着延郁的脸道。

　　“多谢锦牧姐姐关心，我昨晚头痛，所以没睡好觉。”延郁边说边抬起头，好让神女能够瞧见她浮肿的双眼，余光之处见神女正看着她的脸，这下好了，头痛总归不像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