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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种死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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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吟提着刚浣好的衣裳推开院门,抬眼就瞧见檐下的男人正要伸手去拿墙上挂着的长弓。她赶紧出声制止:“你别拿了,你如今又拿不动。”
只是男人不为所动,像是没听见一般还是将那长弓拿了下来——吟吟也没骗他,他确实拿不动,那重量压得他一踉跄,手臂无力垂下,长弓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吟吟赶忙将水桶放下,上前不容拒绝地将他扶进门,一边走一边唠叨:“你说你,伤还没好就别逞强,等你好了什么弓拿不得?如今你该好好休息才是,身体才是本钱,你好歹也对自己好一些。”
男人充耳不闻,好似耳边叽叽喳喳的并不是一个人,甚至比蚊子的存在感还弱。等吟吟出门去晒衣裳,他才不着痕迹地抬眼往院子里看去,阳光落在那里,活泼的少女还在低声哼唱,那是岁月静好的画卷。
他几日前命悬一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被追杀掉下山崖后还能绝处逢生,外边的姑娘将他捡了回来悉心照料。只是他伤得太重,养了好几日,手还抬不起来,勉强只能走动。
少女单纯又直白,看着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知道,那是爱慕的眼神——他太有经验了。只是他不能有所回应,只能辜负这一片少女心事。
至今,他还没说自己姓名。
吟吟晒完衣裳就进门来给他倒水喝,见他完全没有反应也不气馁,自顾自与他说话:“你放心好了,凭我的医术,你肯定不会留下后遗症的,唔,你总不说自己的名字,我又不能一直喊你喂,干脆……就叫你大壮好啦!”
男人嘴角微抽,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叫我明河。”
吟吟开心地笑起来:“明河,这名字真好听,我叫吟吟。你叫一声吧!”
明河转过头去不理她。
吟吟坚持:“你就叫一声嘛,就一声,看在我将你捡回来的份上。”
毕竟是救命之恩,明河沉默许久还是依言唤了一声,这两个字仿佛没有重量,轻得刚出口就飘散在空中。
但吟吟很开心,凑到他面前去说话:“你看你看,你一喊我的名字就笑起来了!我的名字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让人开心,你说是不是?”
明河微怔,反应过来才发现“吟”字发音时唇角是上勾的,真是个奇妙的字。
他的眉目不知不觉暖和了些,只是仍没有理那个自顾自开心的少女。
吟吟也不生气,像只小鸟一样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会给药圃拔拔草,一会给鸡喂喂食,忙碌之余她也不会忘了明河,过一会就进屋给他倒水。
明河只觉得这院子里仿佛有一只麻雀,没一刻消停的,但他莫名享受这样的热闹,即使不参与其中,单看着也是好的。
忙碌的一天过去,吟吟揉了揉手腕,往手里拍上药油,要给明河搽药油了。明河的手臂受伤严重,筋脉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必须每天涂抹药油,保证筋脉通畅。
这活她做了几日,已是相当地熟练,甚至从中得到了几分趣味——以往她可没有这般亲近过年纪相仿的男子,想起来就要脸红了。
她脸红红地靠近明河,明河面不改色地撸起袖子,露出修长健壮的手臂。在少女用力按住他手臂时,他心间微微一荡,抬眸看向正用着力的姑娘,吟吟额上已经冒了些许薄汗,脸庞红红的,贝齿咬着樱唇,留下一点齿痕。
“好了。”吟吟长长舒出一口气,终于弄完,她连鼻尖都是汗,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露出笑来,“你身体恢复的很好,过不了几日就能拉弓了,但万万不可心急,若这时候又伤了手,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你的手还能恢复如初了。”
明河难得主动说了句“谢谢”。
吟吟笑吟吟地端着药油出门去了,过了会又捧着盆水进门,前几日都是她帮着洗的,可今日明河却拒绝了:“不劳烦姑娘,我自己来。”
吟吟看着他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后退了,自己毕竟是个姑娘,是不能和他太多身体接触。外边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如今都是个大姑娘了,就算是医者,也该避嫌。
她出去关上门,听见门里边传来细细的水声,其余并没有声音,明河是个顶安静的人。
夜幕低垂,星芒闪烁,月光落在院子里,有迷路的萤火虫跌跌撞撞飞进来,悠然转了一圈又沿着来路飞出去。
吟吟走到院门处,将木制的院门关上,伸手将门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长翎羽拿下,随手扔在旁边的杂物堆上。
不远处屋门吱呀一声轻响,她赶紧转过身去,明河正端着盆水要出门来倒,她赶紧几步跑过去接过来,一边碎碎念他:“都说了你不要多动,手还要不要了?快躺着歇去吧,这些我来就好。”
明河默不作声地听她念完,点了点头,进屋去躺下。他向来是个遵守医嘱的人,更不要说他恢复的意愿如此强烈,只要他身体恢复如初,那么他就可以回去报仇,那些背叛他置他于死地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一夜安静过去,早间吟吟又去洗衣服去了,她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每天都要洗洗刷刷。明河觉得她这习惯很好,前几日他都待在屋里,今日一早却踌躇着问道:“我能去溪边看看么?”
吟吟弯了眉眼:“当然可以啊,你多走走也好,溪边风景很好的。”
明河不是为了看风景,他主要是想出去熟悉熟悉地形,他那日人事不知,也不知道是怎么到这来的。但他觉得不管这是哪里,他也该走了,吟吟救了他,他不能害了吟吟。那些追杀他的人没看到他的尸体必不会甘心,若追到这来,连累了吟吟,他万死难辞其咎。
吟吟不知他心思,一路上给他介绍这边的路,快到溪边时,她指了指对面:“你瞧,对面是个村子,村人都姓李,所以叫李家村。我那日拖不动你,还是叫了村里大哥才将你抬回去。”
明河朝那边看了一眼,村子隐在树林间,只能看到一点屋角。他皱了下眉头,也不知那村人会不会将他的消息传出去。
很快走到溪边,溪对岸还有几个妇人在浣衣,吟吟打了声招呼,回头让明河自己走走看看。明河忽略对岸那些稀奇的眼光,朝着溪下游而去。
等他走后,对岸的妇人和吟吟搭上了话:“吟吟啊,我看那公子不错,你这是有打算了?”
吟吟低头娇羞一笑:“哎呀,就是碰巧救了他一场,不好挟恩求报的。”
妇人笑嘻嘻地接话:“这有什么,你只要打听打听他家里有没有妻子,若没有,男未婚女未嫁的,你们整日在一处,还怕没有机会?”
吟吟抿着唇不说话了,哎呀,她怎么好意思去问明河家里有没有妻室。若是有的话,唉,她必不能再和明河待一处了。她往下游看去,明河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她知道自己压根藏不住心思,明河那般聪明的人,肯定也看出来了。
匆匆洗过衣裳之后,她起身捶了捶腰,明河还没回来,她咬着唇想去看一看,又怕明河多心。对岸的妇人看出她的心思,调笑道:“想去看就去吧,你这些衣裳婶子帮你看着。”
吟吟再不犹豫,她也怕明河出事,赶紧往下游跑去。跑了一段距离却还不见人影,难道明河回去了吗?不,不会的,他那样的人,就算回去也一定会到溪边和她说一声的。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先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她也知晓必是被人寻仇了,若那仇家又寻了来,他如今的身子又打不过。
一想到那场面,吟吟都要急死了。就在这时候,她耳尖地听见附近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赶紧循着声音走过去,就见明河正在树旁和一个人说话,那人背对着她,看不见脸。
吟吟怕打扰他们谈事,忙站远了些,视线小心地看向那边,等那两人说完了,那背对着她的人突然回头,低声喊道:“是谁!”
吟吟吓了一跳,忙走出来:“对不起,我是来找明河的。”
明河看见她时怔了一下,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膀,让他别说话,自己向吟吟走去:“吟吟姑娘,我的朋友寻来了,叨扰了你这么多日,十分不好意思。”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要跟着朋友走了。
吟吟鼻尖一酸,怎么刚出门就要走了,早知道、早知道今日就不带他出门来了,也不让他往溪下游走了。
她嗫嚅着开口:“你,你要走了吗?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全。”
明河第一次笑了下:“吟吟姑娘的医术很好,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若是可以,能不能向姑娘讨要一点药油?”
“当然可以!”吟吟急急地回,“你要多少都可以,我……”
她没能说下去。
因为明河带着怜悯的笑意,温和地开了口:“一瓶就够了,你是个好姑娘。”
吟吟心想,好姑娘有什么用,你又不喜欢好姑娘。好姑娘都是活该被辜负的。
她默默带着人往回走,那个陌生男人也跟在后边,自来熟地与她搭话:“吟吟姑娘是医师吗?多亏你救了明河。”
明河不语,吟吟没有回话的心思,语气敷衍:“只是学过一点,算不得医师。”
男人眼睛转了一圈,手肘拐了一下明河,低声耳语:“让我说你什么好?人姑娘一颗芳心又要错付,你这凉薄君子。”
明河瞥了一眼前面的姑娘,腰肢纤细,脚步款款,笑起来如同日光,唇边还有笑涡,是个顶可爱的姑娘,可惜……太过单纯,太容易相信人心,也太容易被人看清。
他轻声回了一句:“不合适。”
男人撇嘴:“有那合适的你还不是看不上?苏沂她……”这名字刚说出口就被明河瞪了一眼,眼神凶恶,男人忙闭嘴,示意自己绝不多话。
不多时,他们已经到了吟吟家,吟吟请他们先坐,自己回屋去拿药油,药油剩的不多,一共只有五瓶,她本想全都给明河带走,细细一想却又变了心思,收了三瓶回去,只拿了两瓶用盒子装起来。
将盒子送给明河,吟吟觉得自己心就像空了一块,只能强打起笑脸:“药油剩的不多,这两瓶够你用半个月,不过我会尽快多做一些,你用完了再来找我?”
旁边的男人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地去瞧明河,却见明河似是也怔了一下,然后微微笑着收下了那两瓶药油。
两人拿了药油就要转身离去,吟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不自觉跟了几步,只是走了几步之后她猛然回过神来,怔怔站在院里,只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半个月后,吟吟没等到明河来拿药油,她不免惴惴不安:是明河出了什么事吗?还是说……他那日并没想过会再回来?这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的缘分,终究是散了。
吟吟闷闷不乐了两三日,始终没见外人进村,不得已自己去了镇上,买了点草药,刚出铺子门,迎面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她惊慌后退一步,抬眼一看却是那日同明河一道的男人。
男人也认出了她,不由分说就将她拉到一旁,语气颇急:“吟吟姑娘,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方便去看看明河吗?”
待见到明河之后,吟吟才知道男人为何那般急躁,明河整个人就如秋日落叶,先前的伤不仅没好,反而像是更重了一样。
她震惊出声:“这是怎么了?”
幸而明河还能说话,微微叹了口气:“又将你叫来,真是不好意思。”
朋友就替他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明河被人寻仇,那女人恁的心狠,买了凶还嫌不够,竟然自己亲身来刺了明河一剑。明河对她不曾设防,就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他说完后,明河微微笑了下:“让你看笑话了,苏沂厌了我,倒也没想过她会如此。”
吟吟强忍着眼泪听他温柔地喊着另一个姑娘的名字,一时间又急又气,忙不迭上前给他把脉,脉象紊乱,远不是刺了一剑就能成这样的。
她咬着唇,不忍道:“她……她是不是还给你吃了什么东西?”这已是尽量委婉的说法了,吟吟真正想说的是她是不是给你下了毒。
果不其然,明河还没说什么,旁边的男人已经愤懑道:“苏沂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原先也是个温柔端庄的好姑娘,就算家里生了变故也不该迁怒于你,你不过是不喜欢她罢了,她竟然给你下毒想要毁了你!”
吟吟一脸惊惶:“那姑娘竟歹毒至此?”
“可不是,明河本就受了伤,还没好全呢,就被她又下毒又刺剑的!”
吟吟下定决心:“明河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只是她今日出门是为了买药草来的,并没带上药箱,不得已只能暂回村里取药箱。
等取了药箱来,吟吟先给明河看了之前手臂的旧伤,她药油的效果不错,手臂恢复的还行,只是能看出最近又用了力,若再重一些,这手臂就要废了。
她也不废话,迅速上了一层药油,用着推拿手法将他手臂上的筋脉活络一遍,再去看他胸口上的剑伤。这伤口很深,可以看出刺这剑的人是下了狠心的。
她小心翼翼给换了药和绷带,又给明河喂了解毒丸,斟酌开口:“你这伤怕是要养上一二月,不可再动手了。”
明河忍不住笑:“劳你费心,是我的不是。”
吟吟也低头笑了起来,但又忍不住担心:“若那姑娘再回来,你、你可不能再站着让她刺了。”
明河摇摇头,低声道:“不会了,她已经自戕,我为她收敛了尸骨,也算尽了心意。”
吟吟更加心疼,心里又忍不住冒酸水,她早该知道,明河生得这模样,喜欢他的姑娘必然不少。且他身份一看就不同寻常,听话里意思,那位苏姑娘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过是家道中落,这才发了疯。
而她只是乡野村姑,连声喜欢都羞于出口。
明河抬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在她头顶摸了一下,带着温柔的安慰:“不会了,我会好好的。”
一看他俩这模样,旁边看着的叶晖赶紧移开了眼,揶揄道:“看来我是不能待在这儿了,吟吟姑娘稍等,我去让人准备饭菜。”
吟吟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却没从明河床边离开。等叶晖出了房间,明河开口道:“算起来你救了我不止一次了,我却没什么可报答的……”
“不要报答的,救人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吟吟打断他,复又低了声音,“何况是你。”
明河:“不是应该的,你是个独身姑娘,在荒野将我救回去,本就承担了风险。再这次,我先前请了几位大夫,都对这毒药无解,偏你给我吃了解毒丸之后我就好多了。古人言滴水之恩当涌泉之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他故意停了一停。
吟吟脸上漫上一层热意,救命之恩当然该以身相许。
明河接下去道:“吟吟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
“那、那我想跟、跟着你!”吞吞吐吐将这句话说完,吟吟根本不敢去看明河的表情,她是不是太不矜持了?会让人笑话的吧?可是明河的承诺那么有吸引力。
不待她想更多,明河低声应了一句:“好。”
吟吟惊讶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明河的指腹摸上自己的侧脸,将她耳边的发丝绕到耳后。
“以后就跟着我吧,你一身医术,不可埋没于荒野。”
吟吟笑了起来,重重地点了头,反正她独身一人,家中也没什么值钱的,唯一要带着的也就是她的药箱了。
过了几日,吟吟欲语还休地从叶晖那打听来苏沂的坟冢在何处,叶晖虽然对苏沂有怨,可到底相识一场,本不想告诉她来着。只是吟吟说自己想前去祭拜一番,听闻她家中已无人,若无人祭拜,那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叶晖思虑一番问过明河后还是告诉了她,他反正是不想去祭拜的,苏沂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苏沂了,再去看她的墓碑,也是没意思。
他与明河道:“没想到吟吟姑娘这么善良,连苏沂都去祭拜,她可不知道以前苏沂是怎么待你的。”
明河微微一笑:“不过是过去的事了,别告诉她。至于苏沂,只是一时行差踏错,人都不在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叶晖点点头:“也是。”
吟吟提着一个竹篮,独自一人来到苏沂的墓前,将祭拜的吃食酒水摆好,自己席地而坐,也不管地上泥土脏了裙摆。
苏沂的坟墓堪称简陋,只是竖了墓碑,碑上书“苏沂之墓”四个字。
吟吟低低叹了声:“唉,你说你,那么急着死做什么?多少有趣的事情没看着。不过没关系,我到时讲与你听。不管说多少次,你却是不听,我本不想在你墓前还说这些讨人嫌的话,可看你如今这模样,我还是要说——渣男,弄死便是,将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她将带来的一碗酒倒在墓前,看酒水浸入泥地,她微微笑了下:“等着,到收网的时候了,我要他死。”
她如来时一样带着怜悯的神情回去。
应该是快了,涂了她那么多药油,还有那颗能解百毒的解毒丸,拿那条命还,应该不过分吧?
吟吟回去时就看见明河已经能起身,站在门柱旁,低着头看廊下的海棠花。诚然,明河生的极好,又因他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看着仿佛是个俊书生,让人实在料想不到他其实是个武将。
也是,若不是这皮相,苏沂一个养在深闺的文静姑娘家怎么会对他死心塌地?
吟吟看出了神,明河适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回来了?”
“嗯,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亏了你。”
若明河想要取悦一个人时,几乎没有人可以逃脱他布置的温柔陷阱,这样一个男人,绝情时让人神伤,微笑时叫人心折。
吟吟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提着篮子回房。她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能看出这屋里有被人翻动的痕迹,但显然什么都没翻出来。
如今已是黄昏,快要吃晚饭了。
叶晖今日还没回来,怕是要等他回来一起吃,吟吟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去厨房帮忙。这宅子是明河的私宅,平日里只有一个管家和两个仆从,厨娘还是临时请的。
端着菜出去时叶晖还没回来,吟吟奇怪问起,明河却不在意:“没事,他有事去了,今晚不回,我们自己吃吧。”
两个人温馨地吃完一顿饭,席间没说什么话,但气氛莫名暧昧起来。明河给吟吟夹了菜,还给她盛汤,吟吟礼尚往来,偶尔对上一个眼神,又不好意思地分开。
饭后,吟吟将碗盘放回厨房,出来时就见明河在门口等,两人像是心照不宣,一前一后回了明河的房间。
吟吟转身关上房门,明河从身后搂住了她,她微微垂下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碎发凌乱地散在耳后,羞红的脸色慢慢延至耳根。
“做什么?”
明河轻轻笑起:“我如今手正伤着,能做什么?”
吟吟转头嗔他一眼,软软挣脱他的手臂,去给他铺床,然后给桌上烛台仔细点上烛火。明河便站在门边一直看着,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觉得庆幸,这般医术超群又善良美好的姑娘倾心于自己,虽家世不如苏沂家那般有助益,但没有家世对如今的他来说算是正好。
有苏家在前,他不需要得力的岳家,只要妻子贤淑温柔,名声比家世更重要。
看吟吟忙完直起腰身,明河走到她身后,低声在她耳边挽留:“今晚留下来陪我,嗯?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会做。”
吟吟低着头,额前散乱的发丝掩住她的眼睛,声音一如既往地轻而柔:“好吧,谅你也做不了什么。”
明河失笑,双手复揽上她的细腰,喟然叹道:“好姑娘。”
吟吟忽然使起小性子:“那我与那位苏沂姑娘,谁更好?”
明河诧异,眉眼微微沉凝,良久才道:“我与苏沂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婚约也是父母口头谈起,算不得数。苏家犯事,我亦被连累,可她性子偏激,若没有你,我早该死在荒野里。你说,谁对我更好?”
吟吟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眼睛:“一厢情愿?”
明河垂眼:“是,也怪我拿她当妹妹,叫她误会。”
他不想提起苏沂,可也不想让吟吟这个好姑娘还纠结于从前的人,纵然他与苏沂有过纠葛,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苏沂狠心,可他并不怪她,若非苏家势大,他也不至于那样。
“吟吟,你与她不一样。”他道。
吟吟浅浅笑起:“我自然与她不一样,苏沂被人害得家破人亡,一腔深情空余恨。而我,以温柔为刀,从来手刃负心人。”
明河心神大震,欲要抬手掐她脖颈,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没有丝毫力气,喉头发紧不能言说。吟吟不急不缓将短刀刺入他胸膛,看他慢慢跌在地上,眼神从不敢置信到十足愤恨,全然没有往日温和的模样。
“苏沂买的凶,是我。”
吟吟抽出短刀,拿出一片长翎羽,放在他胸前,染上暗红的血。这长翎羽要放在苏沂墓前,祭她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