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坟[剑三]》十宴

69、头发

　　唐瑜陷入梦魇的过程静寂无声，我背对他越走越远，心中的凄凉感涌上来，几乎要使人窒息。

　　森林安静的像是全都死去，我便跑起来，跑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气声，眼前被手电光区分出的黑暗和惨白填满，好像朋友的生命也在身后随之远去了。

　　沈殊的话是真的，会看到井，表示安全。

　　军爷的话是真的，看到塔，表示危险。

　　我脑子里机械的重复这两句话，内心反复向沈殊祈祷，求他说话的时候一定要是清醒的，不然只能是最坏的结果，

　　——他们提过夺舍成功的条件是所有人一起成功，所以欧关开始事情才会急转直下，如果不是塔，失去行动能力的唐瑜只能自我拯救，而我在山中无目的奔逃，有幸熬到天亮又活一天，要是不幸，我就想尽办法毁坏自己的这副躯壳，无论如何也不让那些东西成功。

　　只是怕那时候要保持清醒的意志自毁直到确定躯壳不能再给人夺舍，会是一段过于痛苦的折磨。

　　思考的空隙周围的树木开始密集，路两边的枯枝横生出来，我带点提前适应的心态横冲直撞过去，感觉皮肤被划开，细密的痛感在皮肤上蔓延，再往前挣脱出去，周身桎梏突然消失，眼前出现一块空地，由几棵巨树围绕，树木枝干向中心聚拢，遮蔽天日的如同一个洞穴一样，到了。

　　难怪哪怕从上空都没法看见这里...

　　我抽空观察四周，几棵树墙壁一样隔绝天空，要么真如传闻所说风水极佳所以长得天赋异禀，要么有人故意移了那么几棵巨树来，树木的枝干相连，叶片挤挤挨挨，就是落在树顶也看不见中间。但偏偏从下往里望去一片澄澈空明，仔细一看四周底面被放射状铺上了不同角度的镜面，几根铁架从镜面四周拔地而起将枝干挡出几条缝，巧妙地使空间中部被枝干遮盖，其他地方却有月光透进来，再被密集的镜面反射的充盈了整个空间，一眼看去内部莹白亮堂，整一个像是水底玻璃一样通透。

　　玻璃的摆放讲究，可以想见往里几步就能看见千百十个不同角度的我，我看得眼晕，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布置这些东西的人费心费力做那么多，究竟是囚鬼还是害人？

　　空间正中镜面环绕间有一圈凸起，显然就是我和唐瑜奔波大半个晚上找的东西。

　　这个自成一体的世界里充斥着今晚难得见到的温柔月光，但我莫名感觉背后寒意一阵胜过一阵，像有恶意顺着四周钻入衣袖。

　　塔，还是井？

　　我反复深呼吸几次去确认自己没有也像唐瑜陷入光怪的幻觉。

　　中间距离目次有五十米，月光始终不比日光，我不敢贸然往前，捏着树干蹲下，努力去分辨那圈凸起的含义，

　　令人稍感放心的是它怎么看都不像是塔，凸起部分走过去的话兴许只到我大腿左右，就算军爷说是小塔，能进人的怎么说也不可能那么矮小，再者也没有层层缩小递进的关系在，可要说是井的话...这圈凸起肉眼看范围好几平米，也不像是井口的边缘，哪有井做那么大的开口的。

　　两者相较显然更像井，井的开口多半还在更中间的位置，兴许没有井缘的凸起，而这一圈只是一种定位或者对井的保护。

　　是井几乎没跑了。

　　时间紧急，我转头就开始找能拖动唐瑜的工具，接着看见井的边缘那圈应该是定位柱的周围模模糊糊一条一条的，似乎是藤蔓，

　　既然是井那这里面反而最安全，现在过去应该没问题，我略加思考拔腿冲向井边，接着自己的脸瞬间铺满这片空间的地板，

　　这里的镜子每一片角度都有微妙变化，互相可以照到好几个，一进去我就和猜想那样或正面或侧面的出现在四面八方，甚至有生之年在前方看见了自己的背面。

　　同时因为反射里加了一个我，整个空间的光线瞬间黯下去一倍，突如其来的视觉刺激令我直接愣在原地，冷汗湿透了后背。

　　......就好像空间里有几百个人在我脚下站着，但它们又都是我。

　　自己住的小区旁边有半个山的坟堆，现在又发现还有人为布置那么一个异空间一样惊悚的“法阵”，我不禁为自己不平凡的生活震撼，又怀疑现在怕别是还没醒。

　　冷静，鱼糕。这些都是自己，这里设置的那么恐怖都是吓鬼使的，唐瑜还在等着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往前走，把人带过来。

　　我低头就能看见千八百张自己的脸，因此只敢看向水平的远方，一边呼气吸气一边心里默默打气，但这个刺激的环境下心跳是没办法恢复正常了，我只能无视那个胸腔深处传来擂鼓一样的声音，开始往里移动。

　　到此时这一步我都开始佩服自己的勇气，换成是几天前的我还能晕个三五分钟的。

　　中央那圈凸起是栏杆，到那之前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可以了，

　　没想到还是腿一软跪在栏杆前。

　　夜晚沉默，镜子凉凉的反射着月光，

　　六根石柱环绕中间的井，连在它们之间的不是藤蔓，也不是绳子，

　　全是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