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迷城》醉颜女儿红

31、重回落日城

　　半日时间过去了，执皓依旧维持这个姿势不动也不说话，大家都不知道该怎样劝慰他，毕竟与这位上古戒灵接触甚浅......
　　正在大家为难之时，执皓突然起身，面上仍残留悲恸，但眼神却已坚毅，他看了一眼大家，眸光淡淡，但却语气诚恳：“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无风暗松一口气，双眸半敛：“前辈请节哀！”
　　执皓唇角微微一扬：“不用喊我前辈，我不过一枚戒灵，喊我名字便好！”虽然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无风略感为难。
　　今儿却笑了：“风哥哥，既然执皓执意这般，我们又何必介意，显得生分了，倒真是不好了，索性我们就喊执皓大哥好了，你们觉得呢？”
　　大家只能应下。
　　执皓也无不可，只是一脸正色的对今儿说：“今儿，自今日起，你要好生修习功法，我会逐渐将霄儿的修为传给你，你也不必推脱，婵瑞宫的未来还是要靠你的。”
　　今儿自是明了自己的责任，郑重应声，又想到师傅的惨死，不免泪光莹然。
　　执皓转眸看向大家：“大家也不必为我担心，如今我身上担了霄儿的修为，自是竭力帮她完成心愿，在肃清婵瑞宫之前，我是万不会允许自己出事的。”
　　听他这般说，大家在放心之余又不免想到待一切结束后，执皓又该做出怎样的决定。
　　看着大家一片凝重的神色，执皓自是明了大家所想，却也不愿多说，看看天色，晚霞已隐约可见，便借机说：“天色已晚，想必云霁已知晓我们的所在，得赶紧离开这里。”
　　临行前，执皓捻动口诀，在无风诸人身上都罩了一层淡淡光晕，此光晕乃是隐匿行踪的法环，至少照云霁如今的修为一时半刻是寻不到他们的。
　　前番搏斗，云霁灵力受损，一时无法感知无风一行人的所在。她不甘心，没想到自己练成“渊袖”后竟还会失败。
　　“云霄，你以为这帮小娃娃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转瞬，她又想到云霄的伤势，面上不禁闪过一丝狰狞：“云霄，你放心，很快我就让你的执皓下去陪你，也不枉你对他思念这么些年，哈哈哈......”明明在狂笑，可笑声中分明带了那么一丝孤寂凄凉，让人不免觉得她可怜又可悲。
　　笑着笑着，眼中突然就掉下泪来，泪水模花了她精致的妆容，她嫉妒她们：为什么她们都有那样爱自己的男人，可以为她们生，亦可为她们死，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就连师傅也瞧不上我，为什么，为什么.......
　　执皓为着云霄仙子临终的嘱托，也为了今儿，虽然明知此去凶险异常，但还是与大家毅然前往落日城。
　　这日晚，大家落脚客栈。
　　无风心绪杂乱，他又想起了母亲对自己说的话，母亲是真的不再怨恨暮曜，她也是真的在用自己所有的力量保护着落日城，父亲虽然早故，却也从未有过只言片语对暮曜的怨恨......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苦笑：到头来，钻牛角尖的好像只有一个我而已......转念想到暮痕，不禁生怜：这么多年，暮痕独自承受血咒的折磨不算，却还要让他面对整个落日城的覆灭，也难怪他对生命无恋......
　　想着，无风深叹一口气，起身穿衣，来到了客栈后园中，月光皎皎，树叶伴着清风借着月光映在地上，影影绰绰，沙沙作响，徐吸一口气，竟略略带了几分清新的树叶气息。本来压抑的心情瞬间舒缓了许多。
　　不经意间抬眸，无风却蓦得怔在了那儿。
　　他看到了月光下一袭红衣的百里柔情。轻倚树干，环臂抱剑，敛眉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是否察觉到了无风的到来。却是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
　　无风终于按捺不住的叫了一声：“百里姑娘？”
　　百里柔情闻声抬眸，看了一眼无风，手垂了下来，淡淡应了声：“嗯。”
　　无风走近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问：“你也睡不着？”
　　百里柔情深深看了他一眼，却说：“没有，我在等你。”
　　无风奇怪：“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我听到你关门后才出门的，是你走得太慢！”百里柔情语气淡淡，却是把无风囧住了，只好勉强一笑，问：“那百里姑娘找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百里柔情这才站直了身子，用她那双清水琉璃般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无风，仍然是那样冷静而平淡的声音：“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我喜欢你!”
　　乍听这样直白的告白，无风一下便愣在了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面上已是郝红：“百里姑娘，你......”
　　“你不需要解释，我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我知道，你喜欢龙姑娘，你和她也着实相配，就这样吧！”说完，百里柔情转身便离开了，不带一丝犹豫。
　　其实她心里自是希望无风能给她一个答案，但她真的害怕自己无力承担那个答案。所以还是赶紧离开吧！左右自己已经说出来了，虽然心痛，但却无悔！只是她自幼练就的冷漠使得她的表情不足以表达她此时的情感。
　　百里柔情走了，无风却石化在那里：她说她喜欢我，她是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应该跟羽仙在一起，难道我对羽仙表现的如此明显吗？......
　　无风还在那里胡思乱想，以至于都未曾发现远处一抹倩影已渐渐消失，是龙羽仙，她听到了百里柔情对无风说的话，她真的好佩服好羡慕百里柔情：为什么她有勇气表达自己的感情而我却不敢......
　　无大哥会选择她吗？虽然大家都觉得无大哥是喜欢我的，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离我那样远，即使我再努力，也无法走进他的心......想着想着，泪水已盈满双眸。
　　这个夜对他们三人，注定无眠。
　　次日一早，暮痕便把大家召集到一处，无风忍不住看了一眼百里柔情，却见她仍是一片淡然，就似昨晚说那些话的人不是她一般。
　　无风嘴角不觉浮上一丝苦笑：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让人猜不透，看不明......
　　执皓设了结界，待一切就绪，暮痕开门见山地说：“我想我大概明白叔母要我们回落日城的真正用意......”
　　“难道不仅是为了要与父亲葬在一处？”无风心思回转，第一个发问。
　　暮痕点点头：“父亲临终前交给我一个梦结，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没有发现，此后，因为一直担心云霁的追踪，我也未敢打开，直到昨夜，我才打开这个梦结。”
　　“痕哥哥，你的灵力......”今儿有些担心。
　　暮痕回以今儿微微一笑：“还好，打开这个梦结的修为我还是有的。”暮痕正色对大家说：“父亲在梦结里告诉了我一件事，当日云霁攻进落日城之时，父亲料想云霁是为<八步奇诣>而来，便以落日城城主之名唤醒了一直守护在莫忧湖底的叔母的灵体，将<八步奇诣>托付她保管。”
　　听到这里，无风已然明了：“你的意思是说，娘要我们寻她的尸身，是要告诉我们<八步奇诣>的下落？”
　　暮痕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执皓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管怎样，大家到时都要仔细找寻一番，绝不能使<八步奇诣>落在云霁手中！”
　　大家郑重应声。
　　于是，大家启程继续向落日城行进。
　　由于云霁此间一直在调息休养，以其他人的修为一时也难寻到执皓一行人，执皓他们也算顺利地来到落日城。
　　此时的落日城早已是废墟一片，只是因了落日城的血咒，还是呈现一片雾气蒙蒙，昏昏沉沉的样子，却是没有了能够识别的落日城城门，普通人再也找不到落日城这个地方，也再无可能走进这片废墟。
　　今儿照旧给无风、龙羽仙和百里柔情服下一粒解除瘴毒的药丸。
　　进入落日城后，暮痕便渐渐恢复到蓝发蓝眸的样子，灵力修为也在不断恢复中。看着昔日的家园如今变成一片废墟，如此凄凉、颓败，怨气冲天，暮痕虽面上控制住了悲伤与愤恨。但那紧握的双拳却是悄无声息的出卖了主人。
　　这些细微的动作自是逃不过龙羽仙的眼睛。
　　看到这样的落日城，她也很是伤心，尽管她希望暮痕能够坚强，可自己毕竟没有权力阻止暮痕的悲恸，只是她宁愿看到暮痕痛哭一场也好过他这般的隐忍和掩饰。这些只能增加他的悲痛和压力。只是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暮痕放声痛哭吗？依暮痕的性子，那决计不可能......
　　龙羽仙略略苦笑：还是找个机会再好好跟他聊聊吧......
　　执皓环顾四围，目露精光：“大家小心一些，我们得抓紧找到云雪仙子的尸身，云霁在这周围埋了眼线，拖的时间久了，怕是会被她发现。”
　　大家郑重应声。
　　此时，暮痕已引领大家来到莫忧湖畔，由于怨气太甚，莫忧湖竟还是原来的模样，湖水漪涟，只是周围再没有了那时的柳树......
　　暮痕尽量控制自己因愤恨而发颤的语调：“莫忧湖底本就有太多怨灵，如今落日城被毁，怨灵更是增多，女子的阴气重，会刺激怨灵，如此只有执皓和我能进到湖底......”
　　“不行，我必须下去找我娘，那是我娘......”无风当即反对，语气很是激动。
　　暮痕俊眉轻紧，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无风，语气沉沉：“尽管你身上流有落日城与婵瑞宫的血，但你没有任何灵力修为，一旦进入莫忧湖底，片刻便会被怨灵撕碎、吞噬，你觉得你下去有任何意义吗？”
　　虽然暮痕的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无风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但他仍不放弃：“虽然我没有灵力，但我有武功，怎么可能......”
　　“无风，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我们必须争取时间也尽可能将损失减到最少，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云雪仙子的尸身完整地带上来。”执皓打断无风的话，正言。
　　“可是，那是我娘，我怎么可以......”无风还在坚持，今儿打断了他：“风哥哥，你的血合了落日城与婵瑞宫的灵气，怨灵最喜不过，它们能够借助你的血增强力量，你下去，只会使得怨灵更加疯狂，届时，只怕会损伤到云雪师伯的尸身，我想，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听了今儿的话，无风果然犹豫了。
　　龙羽仙也劝他：“无大哥，大家都不想你出事，也不想有损于伯母的尸身，你的心意，伯母在天有灵，定能感受得到，就让执皓和暮大哥代你行孝吧，好吗？”
　　不知为什么，每次只要龙羽仙开口了，无风都很难拒绝，她的话很普通，也从不勉强于他，但就是能够让他听进去，应下。这次也不例外。
　　无风终于还是点头了，抬眸郑重看向执皓与暮痕，拱手行礼：“拜托了！”
　　执皓与暮痕都神色凝然地点点头，并开始商量怎样下湖，怎样摆脱怨灵的纠缠并找到云雪及《八步奇诣》......
　　这期间，百里柔情还是像以往那般，没怎么说话，面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大家都在劝说无风时，她也没有说话，并不是她不想劝慰无风，只是她向来不善言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况且有那么多人劝他，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也不少......
　　无风看向她时，她也只是略略扬了扬唇角，没有说话，完全不似那晚客栈后园的她。
　　看到无风的眸光转向百里柔情，龙羽仙心中一涩，但却无权说什么。
　　不消片刻，执皓便与暮痕商量好对策，准备下湖。
　　暮痕抬眸看向龙羽仙，龙羽仙眸中分明带了担忧，但面上还是尽量微笑：“你们要小心......”
　　执皓与暮痕都郑重点头，便凝起周身灵力。登时，两人身上便罩了一层银白色的光圈，想来便是防护怨灵攻击的法圈。
　　两人相视一看，会意的点点头便纵身跳入湖中，湖水很深，顷刻间便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岸上的四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动不动地盯着湖面，紧张之色油然于表。哪怕是百里柔情，此刻面上也带了几分凝重。
　　执皓与暮痕一入湖便引来了饥渴的怨灵。它们看上去只是一团团的白影，但一近人身便会幻化成一张张长满尖齿的血盆大口，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味儿向两人噬咬过来，幸得两人有法圈护身，并动用周身灵力与这些怨灵交击。
　　暮痕秘语执皓：“如果可以，请手下留情，它们毕竟是我落日城的子民。”
　　执皓唇角含笑，手中动作却未停：“尽量！”
　　“多谢！”
　　于是，两人一边摆脱着怨灵的纠缠一边向湖底潜去。
　　突然，一团白影带了浑身的尖刺直击向暮痕，暮痕匆忙闪避，看向那怨灵却是浑身一颤，手中不觉停了动作，即使只有白影一团，暮痕却还是认出了她，是紫言......
　　“小心！”若不是执皓及时将他拉过，暮痕怕是已被那怨灵击中。
　　执皓看准那白影，双眸一紧，纵掌便向那怨灵劈去，却被暮痕一声“不要”止住。于是匆忙收掌，挥袖间将那白影再次击远，并匆忙拉了呆立的暮痕游走。
　　执皓不解地问：“方才那怨灵有些修为，看你方才失神的样子，想来与它颇有渊源？”
　　暮痕这才回神，眸光幽深又带了歉疚：“她是为了救羽仙而死！”
　　“难怪！”
　　“但她似乎已完全忘记了我！”暮痕目光不禁忧伤。
　　“她修为尚浅，死后忘记尘事，倒也正常！”执皓开解暮痕。
　　“是呀！不过，忘了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她生前爱我爱的那样累！这句话虽未说出口，不过却是暮痕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说话间，两人已到湖底深处。
　　说也奇怪，这里倒是没见任何怨灵，四周因了萤草而略略能见光亮，倒也没有鱼虾之类的东西，只是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片安宁。
　　暮痕与执皓背立而站，谨慎地察觉着周围的气息，没有嗅出任何危险，但两人丝毫不敢放松，有时候没有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危险......
　　正寻思着，两人便感觉一股寒意顷刻袭来，不待反应，便见一条黑色幻蟒迎面扑来。那样强大的灵力使得两人一时竟只有下意识的闪退。但那幻蟒却再次扑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向两人张开了布满尖锐牙齿的血口。
　　执皓禁不住皱眉：一边动用灵力与之交击，一边寻思：居然有这等修为的怨灵，这到底是谁？
　　正想问暮痕，却听到他惊讶地声音：“父亲，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执皓一怔，旋即闪身掠到暮痕身边，一边用灵力阻止着幻蟒的接近，一边问：“暮痕，你确定这是暮曜？”
　　暮痕点点头，目中带了无尽的悲痛与思念，手中早已停了所有的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早已不认识他的怨灵：“父亲居然以怨灵之身守护着落日城......”
　　暮曜的修为早就臻纯，但还是忘记了暮痕，想来暮痕在他心中的位置自是敌不过落日城的.......想到这儿，暮痕不禁哀伤。
　　此刻的暮曜带了怨灵十足的戾气，执皓又不好伤他，渐渐便有些支持不住了，眼看着那幻蟒便要冲破法圈噬咬过来。突然，一阵轻柔却又不失力度的声音传来：“快回来吧，他们是不会伤害我及落日城的，快回来！”
　　这话音刚落，那幻蟒便蓦然闭口，瞪着血红的双眼看了看执皓与暮痕，倏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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