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琴音(酷拉皮卡bg)》砂糖半暖

21、图画展览会-墓穴

　　埃利希跟在伊尔迷身后摸进了敌方营地。没有接应人员，不知道公主在哪个位置，还有无数十老头派出的念能力者来回巡逻，对于刚学念不久的埃利希而言，别说救人了，保证自己不被发现就已经十分困难。

　　小骑士努力运用着刚刚从杀手那儿学到的隐匿技巧，躲开感应型能力者布下的圆，等巡逻队的身影转到墙后消失，才缓缓吐出憋了很久的浊气，擦去额头冷汗。
　　“防守太严密了。”他对伊尔迷说。
　　揍敌客杀手却有不同的看法：“这种程度的防备，我能取任何目标的性命。”
　　还不等埃利希高兴，他又说：“可救人是另一回事。”

　　伊尔迷已经带着埃利希深入了营地腹部，他们看见了敌方指挥官、司令、阴兽……小骑士真想立刻聘请杀手将这群敌人通通干掉，可他和香切丽丝都出不起天价的佣金，而且敌人太多了，除了阴兽，还有将近三十个念能力者在巡逻走动，大概是胖子将伊尔迷的情报送回了大本营，十老头对揍敌客大公子展现了足够的重视。
　　伊尔迷看穿他的心思，“哪怕把这些人都杀了，也救不出兰朵。”

　　确实，二人完全探察不到兰朵的踪迹。埃利希有些焦急：“该不会是还在后方，没上前线来吧？”
　　伊尔迷没有回答，他闭上眼静静感知了会儿，立刻有了判断：“她在这里，阴兽用能力将她藏了起来。”
　　“……您是怎么知道的？”
　　“圆的波动不稳定。有人在使用需要长时间集中的念能力，所以没精力维持圆。”

　　埃利希认知到二人间的实力差距，不仅是念，还有经验、判断、对蛛丝马迹的利用。
　　他具现化推演沙盘，正想顺着伊尔迷的思路再次探查，身边的杀手浑身溢出一种极度阴冷、令人不适的恶念，就像地狱里的淤泥和岩浆一起涌出。
　　埃利希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伊尔迷……”
　　“看来，奇犽也被这种能力囚禁了。”男人背后的长发都因念压而飘起，乱舞着像恶鬼。
　　埃利希没管他说了什么，紧张得心脏都快停跳，“快收起念，阴兽会发现的！”
　　可整晚都完美冷静的杀手像是突然丧失了理智。他看都不看埃利希一眼，撇下他，从阴影中走出，堂而皇之站到了营地的灯光下。浓稠强大的念压倾泻浸漫，瞬间将所有人都惊醒。
　　“敌袭！敌袭！”尖锐的号音拉长在营地上空。
　　顿时人昂马翻，整个营地炸开，阴兽不愧于十老头王牌的称谓，在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率先将入侵者团团围住。

　　“居然真的是你。”胖子阴兽身上燃起厚重的缠，将畏惧深深隐藏在狠戾的目光后面，“不去找奇犽，却来掺和香切丽斯的事情，这可不像揍敌客。”
　　伊尔迷用三颗尖锐的大头钉作回应。
　　他的出手太快太果断，胖子极为不雅地打了滚才堪堪避过，背上冒出冷汗。

　　自从上一届阴兽在幻影旅团手中全灭后，这群向来眼高于顶的念能力者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实力，对于和幻影旅团同级别的对手，还未开打心理就弱上三分。
　　伊尔迷·揍敌客无疑就是这样的存在。

　　“注意不要被他操控。”胖子稳住呼吸，冷静地招呼同伴，“他的操作系能力已经不是秘密，A阵型围攻，一定能拿下他。”
　　伊尔迷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奇犽在哪里。”
　　阴兽们没有回应，快速移动着将伊尔迷围得更严实了，碰撞的念力让躲在角落里的埃利希大气不敢出，瞪着眼睛注视战况。

　　这时从缝隙中，他注意到伊尔迷比了个很小的手势。
　　虽然一闪而逝，埃利希却明确捕捉到了。那是让他趁机去找人的讯号。担忧全部消散不见，小骑士吞咽了下口水，勉强压住激动的心情。
　　没错，永远不会被情绪左右影响任务，这才是杀手伊尔迷·揍敌客的本质。

　　他不会错过伊尔迷营造的机会。在战团冲突爆发的刹那，埃利希屏住呼吸，将“绝”应用到极致，无声融进了夜色里。
　　强大的念压冲击隔着老远也能感知到，埃利希摇摇头，不去想那端战况，具现化出自己的沙盘，集中精力寸寸地重新探索。

　　他的念能力成型受酷拉皮卡影响很大，当年在蓝穹礼堂的花园里，金发青年用锁链找到了月桂树上兰朵公主，那个画面深深刻在埃利希脑海里。在开发自己能力时，他不由自主地模仿了“无名指追魂链”的原理——放大对周遭的感知，依靠第六感推动，通过蛛丝马迹得出推断。

　　沙盘上逐渐亮起指明的光带，埃利希压抑住激动的呼吸，小心避开朝伊尔迷涌去的人流，跟随指引路线，一点点挪动。
　　眼前出现一座水泥浇筑的全封闭仓库。
　　它位于弹药库和粮仓旁边，哪怕伊尔迷那儿乱成粥，这里依旧有重兵把守，不过没有念能力者，对埃利希而言就简单了很多。

　　他身影鬼魅地穿过把守士兵，从沙盘上找到仓库的薄弱点，集于指尖的念对着墙壁猛地突刺，很快就在墙上定点凿出孔洞，一整块水泥板被他无声取了下来。

　　埃利希的心都要跳出胸腔。
　　他觉得兰朵一定被关在里面，也许面容憔悴，也许正绝望地等着他出现，他大脑快速运转，甚至已经开始考虑突围的路线。

　　可进去之后，空荡荡的仓库一目了然，别说人了，连货物都没有。
　　埃利希不甘心，用凝还不算，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打开手电筒——空徒四壁、阴冷得像太平间，兰朵并不在这里。
　　只有水泥地中央，矗立着一架钢琴。
　　中计了。

　　埃利希头皮发麻，冷汗唰地滚落下来。
　　他还来不及懊恼或者绝望，四周陷阱已经发动，子弹雨水般密集朝他扫射而来，他狼狈翻滚又用“硬”护住要害，朝刚刚破开的墙洞扑去。
　　有两个身影挡在那里切断他的退路，埃利希艰难格挡掉掷向他眼珠的飞刀，手臂入肉三分，鲜血喷涌而出，但好歹护住了要害，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觉得手臂被折断了。

　　阴兽早有防备。
　　埃利希全身血液冰冷。他努力平稳呼吸，将全身细胞都调动，四下观察着计划逃跑路线。
　　拼硬实力他是打不过阴兽的。好在不远处伊尔迷强大的念像风暴一样澎湃肆虐，这给了少年坚持下去的希望。

　　“就是你吧？酷拉皮卡的徒弟？”身材瘦小的阴兽说。
　　埃利希心中一动，立刻大声道：“没错！我就是埃利希·冯·莫里斯！你们敢动我试试看，教父一定会把你们碾成齑粉的！”
　　“哈哈哈哈——”两位阴兽大笑起来，“真是可怜，到现在了还指望着酷拉皮卡呢。”
　　身材高大的阴兽接腔：“看来你还不知道……伊尔迷没告诉你么？酷拉皮卡早已经被红角暴龙撕碎了。”
　　“你骗人！”小骑士激动地大吼，“教父先生那么强大，还有杰·富利士陪同，他不可能有事！他肯定在新大陆对付你们呢！”
　　阴兽嘲讽道：“可惜啊，十五处新大陆基地，有十二个已经归于我们的掌控，杰·富利士和他一起被吃了，奇犽·揍敌客也被我们囚禁。”他盯着埃利希，意味深长，“很快香切丽丝海港也将是我们的了。”
　　“不可能！不可能！”小骑士疯了般嘶吼，“别想扰乱我！教父会回来的，他答应了会保护我，还会保护公主殿下，还有香切丽丝……”
　　“你是永远等不到了。”阴兽遗憾耸肩。
　　他们不紧不慢地向小骑士靠近，而埃利希因为太过激动，连最基本的防御都忘了，这让阴兽露出轻松的笑。
　　可下一秒，其中一个阴兽将匕首猛地插入了同伴的喉咙。在同伴震惊而惊悚的目光中，他像机械的木偶般，又拔出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噗噗两声，躯体倒下，自杀的阴兽背后插着两颗大头钉。

　　局面一下子反转。
　　埃利希抓紧时机冲出了仓库，没有管伊尔迷，自己撒开脚丫狂奔。终于他甩开敌人跑入缓冲的密林，等踉跄停下时，心脏还因为后怕而扑通扑通剧烈跳着，双腿一阵阵发软，他扶着树干，噗通坐到了地上。

　　庆幸之余他自我安慰地想着，反派死于话多，果真不假。
　　他坐在某根枯死的树干上调整呼吸，缓了好久，然后伊尔迷也到了。

　　“谢谢。”埃利希真诚地说，“要不是你提早埋下钉子，我已经没命了。”
　　杀手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居高临下递出自己的名片：“五十万戒尼，打到上面的账户，谢谢惠顾。”
　　小骑士心疼地直咂嘴——果然还是他认识的伊尔迷·揍敌客。
　　“能宽限宽限吗，我现在没钱。”
　　伊尔迷点头：“我会让酷拉皮卡帮你先垫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埃利希慢慢恢复力气，从枯树干上站了起来。他跟在伊尔迷身后一脚深一脚浅朝香切丽丝营地方向走，这才有余力思考刚刚获得的情报。
　　他们并没有发现兰朵，而敌人早料到他们会摸黑劫营，精心设置了陷阱。
　　“我看到了钢琴。”他对伊尔迷说，“敌人大概得知了我的能力，把钢琴当诱饵放在了仓库里，就等着我找过去。”
　　“那真是个好消息。”伊尔迷说。
　　“为什么是好消息？”
　　杀手认真地说：“明天我能听到兰朵弹琴了。”

　　埃利希顿在原地。
　　他身体猛然哆嗦，兜头浇下的恐慌完全浇灭了大难不死的庆幸。
　　他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敌人不辞辛苦将累赘的三角钢琴护送到最前线，肯定不仅是诱导他进到那个仓库，还有别的作用，比如让兰朵当着所有士兵的面演奏。

　　小骑士不敢去想明天的决战画面了。
　　兰朵公主在战场上弹起钢琴，那他和莫雷尔子爵拼命想保住的谎言会像肥皂泡那样轻易地被戳开。
　　只要琴声响起，士兵们立刻就能确认，那才是真正的公主。
　　届时再怎样灿若莲花的口舌都无法稳定士气了。

　　除非公主抵死不从，拒绝弹琴。又或者……在兰朵出现的刹那，不计一切代价抹杀她。

　　“你很害怕？”伊尔迷停下来，转头问他，幽深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埃利希大口喘气。
　　“香切丽丝完了。”他艰难地说。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公主殿下拼死拒绝配合，甚至在上战场前自杀。”小骑士嘴唇惨白颤抖着，声音都哽咽了，“不然，哪怕酷拉皮卡阁下此刻回来，都是回天乏术。”

　　“兰朵不会自杀的。”伊尔迷轻飘飘地说，“有爱情的女人，在爱情绝望之前都不会去死。”
　　对于他人的苦难，他完全没有感同身受，用冷静甚至残酷的旁观式语调平静地说：“要我帮你杀了她吗？战场上救人很难做到，杀人却很简单，看在这几天相处的份上，我可以暂时忘记教父的警告。”
　　他低头心算了会儿：“打完折五亿，但是酷拉皮卡不会帮你付这笔钱，所以需要你自己出。”

　　埃利希头皮阵阵发麻，某种沉重而窒息的压力朝他当头拍下，他快站不住了。

　　就见伊尔迷像是逗弄老鼠的猫般，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骗你的。”
　　“早说了，兰朵的性命在我心中比香切丽斯要重要，我不可能杀她的。不过，看你因为弱小无力而纠结的样子，非常有意思。”

　　小骑士攥死了拳头。他连生气都没资格。

　　“明天我会尝试救回兰朵，但是不敢保证成功率。”杀手又说，“你最好也做些准备，不然因为自己的弱小而让主君死去，这种痛苦可是很难熬的。”

　　埃利希眼神空洞。回到己方营地后，他无视了焦急询问情形的莫雷尔子爵和皮罗伯爵，把自己关进行军帐篷里，像个害怕而不敢面对现实的小孩，缩在墙角用被子将身体罩住。

　　“你要相信她。”耳边又响起酷拉皮卡的声音。
　　埃利希抱住膝盖，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
　　他不敢想象，如果兰朵辜负了教父的期待，到前线弹琴自证身份，局势会恶化成什么样——可他更无法想象，如果兰朵真的如酷拉皮卡所说进行反抗，甚至自杀——光想到这个词，小骑士就觉得心脏被狠狠插了一刀，疼得不能自已。

　　教父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才能冷静又自控地告诉他，要相信兰朵？

　　埃利希无助地等待着时间流逝。不论如何，行军号角还是正常吹响，决战不受任何人阻挡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