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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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暂停，沈年渊却没半点喜悦，这场仗的代价实在太大了，让他承受不起。
白昱是因他而死，那个执拗嚣张却充满善意的少年战死异乡，再也不会露出孩子般的笑。
尚未弱冠，却已入黄土。
沈年渊扯了扯嘴角，将手中那杯酒倾倒，尽数洒在地上，撑着几分醉意看酒液慢慢渗入土中，然后消失不见。
他眸子半眯，眼尾一抹薄红显得格外脆弱。
楼间眠走进亭子看到的便是沈年渊撑着下颚出神的模样，许是因为醉酒得有些厉害，那人斜斜望见了他，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依赖的笑。
楼间眠还没有见过沈年渊这样笑，柔软的、讨好的，迷茫而又无辜。仿若一只误入人群的幼兽，看向谁眸子都满含信任与眷恋。
“阿眠。”沈年渊拉住他的袖子，“我是不是很坏？”
“嗯？”看着他这副样子，楼间眠忍不住心疼的抚了抚他的发。
“我明知那是场有去无回的仗，可还是、可我还是让白昱去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白昱不会死，他肯定还在临安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做他的白家少爷。”
“不是你的错。”楼间眠将他搂进怀中，“白昱很厉害，那场仗本来已经赢了。只是谁都没想到会有那样的变故。”
“可、可是他本不该参加那场仗的！”沈年渊声音呜咽起来，他喝醉了的时候显得有些软弱。
楼间眠从来都没有见过沈年渊这副样子，记忆里沈年渊总是风轻云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从来不会流露半点脆弱。
这样其实不好。
痛是他自己的，累是他自己的，没人看到也就不会有人替他承担，给他安慰。
“你太累了。”楼间眠的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头，“睡一觉吧，等你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许是真的累了，听到他的话沈年渊缓缓闭上了双眼。楼间眠将怀里的人抱进屋中，仔细更了衣，又为他掖好被角方才离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沈年渊头痛欲裂，宿醉的后果显然让他有些难受，只是还没缓过来，一直服侍的小厮便匆匆忙忙跑过来，着急道：“大人，大人不好了……”
“丽妃，丽妃带着好几个人过来……污蔑大人通敌，意图谋反！”小厮几乎要哭出来，“陛下已经召见大人了！”
“什么？”沈年渊眉头皱了起来。
丽妃……又是沈江月。
沈年渊到的时候，沈江月正坐在楼间眠身侧，看到他来了之后脸微微扬了扬，命带过来的几个人一一说了好些莫须有的事情，又呈上捏造好的证据，将通敌的罪名直接扣在他的身上。
沈江月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来，细眉微挑，说出的话字字诛心。
“沈大人，叛国可是死罪！您身为沈家家主，怎能做出如此为人不耻之事？”
沈年渊再次皱了皱眉，只瞥了一眼神色得意的沈江月，便立刻望向那居于高位的人。
楼间眠神色平无波澜，只淡然看着他，眼里不带丝毫情感。
“你不信我？”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低沉压抑。沈年渊一向冷静从容，如此紧张的模样楼间眠也是从未见过的。
这些时日，沈年渊露出了太多他不曾见过的样子。
他知道，沈年渊心冷，待人再和善温柔也不过是表面而已，哪怕是对在乎的人，也习惯性的带着完美的假面。
大概是怕被伤害，又或是惧怕失去。
“你要我如何信你？”楼间眠居高临下，眸子里带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沈江月见状不由露出了一丝笑，从繁复的衣袖中伸出双臂轻轻挽住楼间眠，娇嗔道：“证据确凿，沈大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可万万不能……”
楼间眠斜瞥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漠然开口道：“自然。”
“沈年渊与敌国勾结，罪无可恕，着免去一切职务，遣回都城，于府中反思三月，不得出门。”
“陛下！”沈江月急忙拽紧他的衣袖，“叛国可是重罪，您怎能……”
楼间眠甩开她，冷冷道：“家国大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说罢他向门外走去，在到沈年渊身旁时只微微顿了一下便抬步离开，什么也没说。他身旁的小太监抬眼偷偷看了沈年渊一眼，然后匆匆跟了上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沈年渊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想伸手拉住那人，却只微微抬了下手，便再无动作。那双好看的眸子微微垂着，神色归于平淡。
罢了，纵然并无重罚，可这人如今眼中只有家国大事，连自己的一句解释都不肯听，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是他痴妄。
沈年渊似是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抬眼看着那个恨恨盯着他的女人，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到底在恨什么呢？从此山高水远，楼间眠身边再无他沈年渊的一席之地，还不够让她痛快吗？楼间眠，这样的人，你居然能信任如斯？当真是……好眼光。
“哥哥。”沈江月忽地笑了，眼睛弯成了明月一般，用一种充满恶意的语气对他缓缓说道，“你便放心地离开吧，我会一直、一直陪在阿眠身边，好好照顾他……直到他再也记不起，身边曾经有过你的存在。”
“沈江月，通敌叛国可是诛九族的重罪，你是不是忘了，你也姓沈？”
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沈江月，他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还有，不要叫我哥哥。你虽姓沈，但我可从未承认过你是沈家人。”向来温和的声音此刻冷冽的可怕，仿佛夹着细碎的冰随寒风而来，让沈江月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
看着那人从视线中消失，沈江月扭曲着脸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沈年渊！你嚣张什么？我是皇上亲封的丽妃！而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事到如今沈家家主这个位子你以为还能坐得稳吗！”
她的歇斯底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沈江月嘴角颤抖，用力地呼着气，终于颓然坐倒在地上，用袖摆遮挡住眼睛，发出浅浅的抽噎声。
“我怎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眼泪将衣袖晕染出大片深色，带着哭腔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沈年渊，谁都可以看不起我，可是……你不行，沈年渊……”
那年春日，一袭青衫的少年笑得何其温柔，她伸手抓住他的衣摆，几乎以为自己抓住了能带她离开绝境的山中仙人。
“不要怕。”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轻易让她交付了全部信任。
少年带她填饱了肚子，又送她回了家后才离开。那时她千盼万盼希望再见他一面，后来终于得偿所愿，却只恨一切不能只如初见。
“我是不是很让人恶心？”沈江月捂着眼低笑起来，“那就恨我吧，沈年渊，哪怕是恨也好，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没关系，你恨我恨得越深，记我也就记得越刻骨铭心。沈年渊，你看，我已经快要疯了。
沙哑的笑低低响起，一点点覆盖住了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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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明明相信沈大人，为何……”小太监跟着楼间眠，神色怯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我信他，便是继续让他困于这泥沼，不知何时丧命。”
楼间眠止步，向着身后微微回望了一下，目光缱绻。他的眉间带着几分乏力的倦意，可神色却是温柔的仿佛能让人溺毙其中。
只有不信他，那人才能尽早脱身而去。
“等年渊回了都城，你去命人去给沈江月送一壶毒酒，她若不愿，直接灌下去就是。”
闭眸回头，他勉强地扯了扯唇角，淡淡道：“走吧。”
他已背负太多，不该再让那人继续被卷进来了。
人从来都有自私的一面，而沈年渊，就是楼间眠的私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