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刀》五音缺仨

38、第 38 章

　　“嗯？”左雁平定心神，脸上的茫然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我叫齐玉，右金吾卫先锋营出身，现任长卫，公主可以叫我齐长卫。”
　　温强以为齐玉捅了什么篓子，关切询问公主：“他冒犯殿下了吗？”
　　左雁急得直跺脚，连连摆手，睁大无辜的眼睛，“没有！我没有啊！”
　　“谁说你冒犯我啦？”短短几个字，公主直勾勾望着左雁说得千回百转，让他当即感受到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八皇子世新在一旁看不过眼，没好气地冲公主问：“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像没听见一样，公主理都不理他。目光一直黏在左雁身上，撅起嘴唇撒娇似的说：“我脚受伤了，疼。你过来背我！”
　　左雁一激灵，只觉得刚起来的鸡皮疙瘩都惊掉了，下意识后退两步，话也说不利索：“这……这不合适吧……”
　　温强和两位皇子齐齐看向他，不同的是前者眼神中满是不解，后面两位则饱含同情。公主甩开扶着她的世新，指着左雁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别跑！齐玉，本公主命令你过来！背我！”
　　世新叹了口气，说：“刚才的确是毒气，看看她脑子都毒坏了。”二皇子哼了一声，“花痴。”“你们管我呢。”公主朝他俩一人扔了一个白眼，转向温强施压，“齐玉是你带来的，你说的算不算？快让他来背我！不然我就不走了！”
　　左雁见形势不好，不等温强开口抢先说道：“温将军，殿内那些贼人可能还未走远，为了殿下们的安全，赶紧带公主离开这里吧。”
　　公主眼睛里灵光一闪，粲然笑着说：“你担心我啊？”
　　纵然温强悔不当初，但此刻打破僵局的路有且只有一条。他皱着眉头朝左雁说：“对，先离开再说，你快过来按公主的吩咐办！”

　　一时间，似曾相识的烦恼感萦绕心头，让人分不清此处到底是文洛寺还是芝兰宫。难道晴儿公主就是自己无法摆脱的命中克星？左雁脸色堪比苦瓜，一步步蹭到公主这边。面对笑靥如花张开双臂的佳人，心中只觉得烦。
　　公主见他人过来了却无动作，小声说：“还是你想抱我？我都可以。”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左雁仍不放弃做最后的挣扎，“公主，男女授受不亲……”“少废话！”公主变脸比寺里的梧桐叶落还快，“你是不是想死？”
　　当然不想。左雁僵硬地背对公主蹲下，待公主攀上他的背后，手只空摆在身后，以备公主掉下来时捞一把，不至于摔伤。公主搂着他的脖子，在耳边含着笑意说：“我要是掉下去你就死定了。”说话间呼吸的热气扑到左雁颈边皮肤上，他侧开头闪躲，“公主殿下饶了我吧！”无奈至极，手终于扶上了公主的大腿，走向寺门外的马车。左雁黑亮的发髻近在眼前，散发出皂荚的干净味道，公主不禁凑近闻了闻。
　　温强看得直想捂眼睛，长卫们却一个个眼红又心痒。大家一起出来的，怎么这种好事就轮到齐玉那傻小子了呢？真是傻人有傻福。
　　把公主安置到车上，左雁拔腿就要跑。公主人精一样早料到他的举动，一把拉住袖子，语气软乎乎道：“你别去别处，就在我的马车外。要是掀开帘子看不到你，那……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哦。”左雁用力把袖子从公主手中拽出，抖了抖，一言不发走到了马车侧面。

　　出门时大张旗鼓，遇上了来路不明的刺客，签没求上一支，梧桐也没多看几眼，此次出游可谓彻底失败。回皇宫的路上大家都默不作声，唯独公主比起来时兴致丝毫不减，时不时就探头出来看看笑笑。温强回头扫过公主的马车和愁眉苦脸的左雁，当机立断走东面的宫门送殿下们回去。他们回温府绕路不打紧，公主的伤势紧急，需争分夺秒回宫请太医诊治。有理有据，不容反驳。
　　看着两辆马车驶入皇宫，左雁长吁一口气，希望和公主再也不要相见。温强看透了他的心思，一面打抱不平地嫌他一个穷小子凭什么不知好歹，一面由衷赞赏他有自知之明不借机攀龙附凤，矛盾得要命，最后憋出来一句：“齐玉先带队回府，今天的事不准外传。”

　　光天化日之下，皇子公主在圣地文洛寺遭到了伏击，一旦传出去，右金吾卫颜面扫地事小，搞不好还会引发民心恐慌，长卫们对此心中有数。不过对于齐玉，自然不能放过调侃他的大好机会。
　　“齐玉，你小子艳福不浅啊，竟然被公主看上！”张运堂率先开腔。
　　左雁冷着脸，说：“别乱说，什么看不看上的，传出去我脑袋不保。”
　　其他人附和道：“也是，我们小小长卫，怎么高攀得上公主，还是最受宠爱的静怡公主！”
　　“齐玉，别泄气。就算做不了驸马，只要公主对你有意，以后在她身边当个差，也有你享不完的好处啊……”说着说着有人的话沾上了龌龊的色彩。
　　左雁听不下去了，正色道：“我就想安安分分做个小长卫，你们谁想攀附公主就自己去。要是再让我听见这种下流话，咱们校场走起！”
　　之前说话的人一脸不自在，支支吾吾道：“知……知道了，你们说今天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不好说，看起来早有预谋，连抽身之术都安排好了。”
　　“温将军是不是去先锋营了？让他们全程搜捕刺客？”

　　温强去的并不是先锋营，而是李旬家。
　　老管家从大门迎他进院，颤颤巍巍地说：“温将军，下手有点重啊。”温强略带歉意道：“年轻人头一回，见谅，不要紧吧？”
　　李旬正站在院内等他，“温将军，恭喜，能将我这批家丁打成这样，你寻到宝了。”
　　“是我们寻到宝了，何况从募兵开始都是按李兄的计划进行。对了，受伤的弟兄……”温强恭敬地走到李旬身边。
　　李旬轻笑一声，说：“有一人刀伤较深，其他人无大碍。无妨，已经上过药了，将军不必挂心。经此一事，想必心中已有了可堪大用的人选吧。”语气虽无疑问，但看向温强的眼神却仍存疑虑。
　　温强点头，“那一刀应该是齐玉下的手。这小子样样都好，就是下手极重，专挑人要害。”
　　“哦？”李旬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问道，“是什么人？家世如何？”
　　“一个缺心眼的野小子，从北边逃难来的。长得倒是不错，今天还惹到了静怡公主。”
　　“讲讲。”
　　果然人都喜欢听男女之间的绯闻秘事，连李旬这种深沉稳重的人也不能免俗。温强不自觉把身边的丞相降低了水准，为他细细讲述了文洛寺中后来发生的事。
　　李旬听完，饶有意味地摸着下巴踱了两步，说：“这么说这个齐玉还是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野小子估计是吓傻了。”在温强眼里，齐玉武功再高也又傻又懵。
　　“你去看看我的人身上的伤，我不信吓傻的人可以使出那种刀法。绝不能小觑此人，若能为你所用，或可成为出奇制胜的一枚棋子。”
　　温强不说话，琢磨起如何才能收服这匹脾性不寻常的野马。李旬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幽幽道：“无非两条路，一是了解他怕什么，以此相要挟，让他屈从于你；二是知道他喜欢什么，投其所好，自会心甘情愿为你卖命。如果真如你所说，公主对他别有情愫，那么无论他动心与否……”
　　公主的事可不就是现成的把柄吗，温强一拍脑门，“李兄！我懂了！”

　　折腾了半天，长卫们回到温府稍作休整就到了饭点。午饭照例十人一桌，二凉菜八热菜一道汤。左雁饭量未受影响，吃了两大碗饭后回房午休。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在似睡非睡的关键节点，敲门声响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左雁问了句“谁呀”，门外传来应答声“我，温强。”温强？左雁一激灵清醒了过来，坐起揉揉眼睛，拖着脚步下地开门，声音仍含混：“温将军，有事？”
　　温强闪身进了房间，打量了一圈屋内陈设，不见外地坐了下来，“有事，把门关好。”
　　“哦。”左雁关上门，走到桌前为温强倒了一杯白水，推到他手边，自己睡眼惺忪地坐到了桌对面。
　　温强看了眼水杯，问：“怎么连茶都没有？管家克扣你们了？”
　　“不是，我喝不惯。”
　　有福都不会享。温强忍着人身攻击的话，神秘兮兮地问道：“齐玉啊，你平生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左雁抬头看了眼他，心中揣度着他到访的意图，说：“最渴望的？从小到处漂泊，居无定所，我最想要的是一个家。”
　　短暂的沉默。温强拍了下桌子，“好办。”说完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说： “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了！”
　　左雁一头雾水，这人是专门来了解心愿的？问完就跑？让他这么一折腾，觉都没了，索性起来练功。

　　第二天上午，温强当着所有长卫的面叫走了正在练拳的左雁，拉着他上了马车。左雁实在看不透温强为何如此反常，望了望车外，抹把脸上的汗，问：“将军，到底什么事？”温强微笑着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眼见着到了西街，马上停在一处宅院前。温强招呼左雁下车，抱胸站在门口问：“怎么样？满意吗？”左雁这次是真懵了，看了看大门，“满意什么？”“走，进去看看！”温强带路，将宅院参观了一遍，又问左雁觉得怎么样。左雁挠挠头，“挺大的，我们二十人都搬过来也住得开，不错，就是离温府有点远。”
　　此刻的温强竟觉得野小子傻傻得还挺可爱，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拍到左雁手里，“什么二十人？是你一个人的！你不是想要一个家吗？从今以后这就是齐宅，你家！”
　　左雁惊愕到说不出话，展开手中的纸，一张地契，一张房契，所有人都写着“齐玉”。
　　温强本想搂一下他的肩膀以示亲密，无奈身高有限，只好拍拍他的胳膊，以极其慈爱的口吻说：“不要太感动。只要你死心塌地跟着我，这才是开始呢。家丁美眷，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
　　终于明白了温强的意图，左雁抬头望了望成排南飞的雁群，在温强眼中他的动作像是强忍泪水。
　　折好房地契，他单膝下跪行武将礼，“将军，今后齐玉任您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