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刀》五音缺仨

26、第 26 章

　　皇上寝殿大门紧闭，殿内除了一早派出的查验四人，还有大皇子世昭和八皇子世新。兽医请两位皇子把六皇子坐骑失控的情形描述一下。皇上指定世新先讲。
　　世新清了清嗓子，说：“那天，就是昨天，我们进了山之后，二哥就独自走了。六哥和大哥、四哥、五哥还有我一起，他说人多遇到猛兽好围猎。我们骑着马逐渐走向密林深处，忽然前面出现一个黑影，矮胖壮实的，细看还有獠牙。我吓坏了，六哥说‘是野猪，不要乱，等侍卫们上来一起围。’刚说完，他的马冷不防吼了一声，对着野猪就冲了过去。当时我都懵了，不是说不要乱么，怎么六哥自己先冲了。我听到六哥一直在喊‘吁——吁——’，可那马根本不听。不知道野猪是不是也被马吓到，躲过了它，直奔我们追来。我们就掉头跑，一直跑，等到身后不见野猪了再回去原处，根本找不见六哥了……”说着说着，世新想到世初生死未卜，不禁悲从中来，声音哽咽。
　　皇上让他站到一边，问兽医：“怎么样？可能推测出真相？”
　　兽医行了大礼，回道：“皇上，臣推测六殿下的马是被人投喂了催魂草。”

　　“催魂草？”皇上和吴子林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兽医继续解释道：“催魂草是一种能刺激牲畜短期内爆发出比平时更为强大力量的药物。民间常在春耕时节使用，给耕牛少量喂食，可提升耕地效率。但这个东西切不可多用，一定要把握好用量。一旦过量，动物承受不住药性，就会发狂甚至狂暴而死。”
　　世新听了脱口而出：“那六哥的马正是中了这个毒！”
　　皇上瞪了他一眼，问兽医：“所以昨日西域宝马食用了催魂草？是在山中误食还是……”
　　郭元堇明白皇上的意思，看了眼兽医，示意他但说无妨。兽医跪下，豁出性命说出自己的推断：“皇上，断魂草只在塞外草原中的水洼旁生长，我们中原地区不产此物，灵山上更不可能有。而且按照八殿下所说，臣认为投喂西域宝马的断魂草药量是经过细致算计的，并算好了消化时间，让那马恰好在围猎中发作。若是早一些或晚一些，侍卫众多之时，总能想法制住疯马，为马上之人留下一线生机。所以，依臣所见，此次是有人故意投毒！”
　　“大胆！”皇上拍案而起，“天大的胆子，敢在朕眼皮底下投毒谋害皇子！”
　　大皇子忙跪下，大呼：“父皇，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和世初换马！若知道那马有问题，儿臣宁可自己死也绝不让世初冒险！”
　　皇上面色铁青，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和世新先退下吧。今日在此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准透露给他人，知道吗？”
　　两人哭丧着脸退出殿外，大皇子走到门口便不走了。
　　世新劝他：“大哥别太难过，你也想不到那马被人下了毒啊，我相信六哥一定会没事的。”大皇子麻木地摇头，说：“世初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你回去吧。”世新耷拉着脑袋走了，大皇子就地跪下。
　　下面的人进去报告皇上，说大皇子跪在殿外，拉也拉不动。皇上胸口起伏了一下，道：“他想跪就跪吧。吴子林，郭……元堇，朕命你们二人彻查此案，特准可调动一切资源。务必要查出投毒人，此害不除，宫中恐无宁日！”

　　“是！”领了任务的两人迅速前往太仆寺，打算从马倌轮值记录查起。刚步入太仆寺，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郭元堇手下来报：“郭大人，不好了！徐义上吊了！”“什么？！”吴子林和郭元堇互相看了一眼，都猜到了*八*九分。
　　马倌们的住处只与马厩一墙之隔。名叫徐义的马倌才来不满一个月，昨日正好是他轮值喂马。吴郭二人赶到马倌住处时，其他人已经把徐义的尸体抱了下来，放在地上。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既惋惜又嫌弃——要死死远点，为什么死在这？让大家伙以后怎么住？
　　郭元堇问：“平日里徐义与谁交好？”
　　马倌们都摇头撇清关系，说他喜欢独来独往，不见与谁特别亲近，但也没和谁有什么纠葛。吴子林又问：“他睡哪里？他的东西呢？”马倌们指了一个铺位，又翻出一个包袱给他。吴子林抖开被褥，没发现特别的东西。检查徐义的包袱时，找到了一个小纸包。屏住呼吸打开，里面是黄绿色的粉末。吴子林没说话，只看了郭元堇一眼。他的搭档心领神会，“叫兽医来。”
　　不出他们所料，经兽医认定，纸包中的粉末正是催魂草。

　　进太仆寺不足一月，对大皇子的马下毒，畏罪自缢，留下罪证。案子破解得未免太顺利了。
　　皇上差走了宫人们，只与郭元堇和吴子林密谈。他问：“郭元堇，事发在太仆寺，你有什么看法？”郭元堇面色如常，说：“徐义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若要查出他背后之人，建议从他宫外的家人入手，了解他进太仆寺之前可有什么反常。只对西域宝马下了催魂草，可见他们谋害的目标原本只是大殿下，六殿下阴差阳错受了牵连。大殿下平日行事低调，与人为善，若与人有仇，那只有一个可能……”皇上抬眼看他，又移开视线。太仆寺生涯让郭元堇识趣地闭上了嘴。吴子林见这二位似乎心有灵犀，不好开口询问，只安静地站着。
　　储位之争，在历朝历代无一不是血肉淋漓。皇上眼中的平和盛景不过是他盲目的一厢情愿罢了。灵山春猎如当头一棒打醒了他。望着眼前倚重的两位——一位郭家人，一位和左江南情谊深厚，心中难免酸楚，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思来想去，皇上心中有了决断，下令道：“太仆寺的事不作声张。吴子林率禁军全力搜寻世初。让温强带兵回城外营地驻扎，如无召见不得进城。”

　　温强以为灵山的事完结了，颇为满足地回到驻地，没想到有位客人已等候他多时。
　　“李兄，你怎么来了？”
　　李旬转身，扫了眼温强身后的小兵。温强会意，打发走了他们，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丞相大人竟然主动来找我。”
　　李旬盯着他，问：“大皇子那匹马，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李兄开什么玩笑？”温强夸张地笑了，“昨儿个我可是一大早就去灵山布防，这么多兄弟都能作证啊。给马下毒的绝对不是我。”
　　李旬靠近，“你怎么知道是有人下毒呢？”
　　“……”温强意识到自己跳进了李旬挖的坑，气恼道，“是我让人干的又怎么样？当初你我结盟，说好的帮二皇子做太子。可你呢？当了丞相就忘了吧？你不帮我，行啊！我自己动手！”
　　李旬拍了下他的肩，说：“我会帮你，但要等待时机。你这样莽撞只能引起皇上的猜忌！”
　　温强看不惯李旬那副老大哥的样子，傲慢地说：“猜忌什么？那个投毒的小子都自杀了，死无对证。”
　　“如果没有怀疑你，为什么把你调回来，换吴子林去找六皇子？你不要把皇上想得太简单。温将军，如果你还当我是盟友，就听我一句——万事小心，切勿鲁莽，不然惹恼了皇上，你会后悔的！”
　　话说得语重心长，但对于温强能否真心听取他的建议，李旬并没抱太大希望。所谓的联盟岌岌可危。

　　吴子林带人把围猎区翻了遍，甚至下到了断崖底下，仍不见世初的踪迹。下属问起那匹马怎么办，让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亲自去查看马背上的伤口。心中有数后，让手下再找一遍。这次只找一支箭，箭头比他们用的窄。吴子林在忐忑中等来了结果——没有找到那样的箭，只有一支刻着二皇子名字的，看来是射空了。
　　两天来，吴子林心中第一次有了放松的感觉。六殿下可能没死，可能被人救走了。那人不想暴露身份，把射中马背的箭也拔走了。能射中疯马，箭法必定不俗。这等功力之人如果要害六殿下，根本用不着把他带走。所以，他推断有高人救走了世初。于是，搜寻的方向也转向了山脚下那几户人家。

　　“怎么了？喂你都不喝？”左雁一手端药碗，一手举着汤匙送到世初嘴边。
　　世初眉头紧锁，闭着眼张嘴，吞了一汤匙药汁，咽下时脸都扭曲变形了。左雁就不高兴了，我这是亲自采的、费劲熬的药，怎么你当*毒*药喝呢？世初睁眼解释：“太苦了。”“药都苦。”左雁接道。世初点点头，“一碗都倒进来吧，长痛不如短痛。”
　　左雁倒是想，可他不能，“你坐都坐不起来，只能躺着，我一碗倒进去再把你呛死……”
　　“扑哧。”怕苦的人竟然笑了一声，“对不起啊齐大哥，我真没用。”
　　左雁最听不得这个，心顿时软下来，“是我没用，我家太穷了，连糖都没有。明天我下山去张婶家换一点。今天先凑合喝吧，这药帮你定心神的，喝了你就没那么痛，能睡个安稳觉。”
　　世初眼睛一热，从昨天到现在的委屈、惊恐和感激情绪齐齐爆发，眼泪不知不觉地顺着眼角流出来。
　　“欸，怎么还哭了？没怪你，算了，实在喝不下就不喝了……”左雁怕把握不好萍水相逢人设的尺度，慌忙想逃。世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齐大哥别走，我喝，不用糖，我全能喝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去搬砖，更不了。后天尽量早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