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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我同你,是生了一个孩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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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很是怀念在梁国的那一世,虽说那时候我被连隽伤得体无完肤。可我还是怀念那个时候,因着在那一世里,我们是夫妻,哪怕心从来都不在一块,至少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喜欢他。而不像如今,他已有了家室,而我若是再执着下去,便是成了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哪怕我真得很喜欢很喜欢南珏,我都不能去伤害那个无辜的女人和那个无辜的孩子。
为了回忆那个时候,我又踏上了梁国的土地。而此时的梁国,离我与连隽双双故去之后,已过三十载,真真是物是人非了。
叶城正值秋日,街道上的枫树长得正好,入目皆是一片红。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落叶,我便踏着那满地的落叶,凭着前世的记忆,寻到了听风楼。让我感到十分欣慰的是,听风楼依旧屹立在原地,并且生意仍然如当年一般红火。但店小二已不是从前那位店小二,说书的刘瞎子也不见了踪迹,故事自然也不是从前那些老掉牙了。
我仍旧寻了当年同红袖所坐的那个位置,点了一壶茶,一盘瓜子,静听故事的开始。
只见那说书先生手上的拍板连拍了三下,未等他开口,全场便已安静了下来。这时候,说书的才道:“今日我要同大家讲一讲,咱们梁国已故荣安公主的一段往事。”
我原本很是无精打采,登时便来了劲儿。荣安公主,说的岂不就是我?我那时候的闺名虽叫‘涟漪’,封号恰恰便是‘荣安’。而今日这位说书先生竟是要说关于我的一段往事?我倒是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只听他清了清嗓子,又道:“三十年前,荣安公主下嫁于镇国大将军连隽,这段姻缘,在旁人眼中,那可真真是应了天造地设二字。可是…”他顿了片刻,“天下之事,有圆就必定有缺,因着那时候的大将军早已有了心上人,故而对公主不过就是相敬如宾罢了。”
何止是相敬如宾啊……
我心想,若真真只是相敬如宾,那也是不错的。可连隽分明就是恨我,比恨任何一个人都恨我。
“在同公主成婚没几日,大将军便将那位心上人纳入了府里,从此便是极尽宠爱,将公主冷落在一旁。”
台下便有人发问:“可我怎么听闻那位公主同那位将军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若无感情,又岂会有孩子?”
孩子?我心下一震,同时又十分懊恼,从回天宫开始,我一心便想着如何能让南珏消气,竟全然忘了,我在凡间还诞过一个孩子这件事。虽说那时候我是难产而死,可孩子应该还是活着的。
只听那说书的道:“这段姻缘毕竟是皇上所赐,不造出一个孩子来,又如何对皇上有个交代?”
台下又有人问:“既是有个孩子,那孩子呢?怎的从未听闻?”
我立马站起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位说书先生,问道:“对啊,孩子呢?”
那说书的道:“此事说来也奇。当年荣安公主是诞了一名男婴的,她故去以后,没过一年,大将军亦战死沙场。而就在大将军故去不久,那孩子竟无缘无故便失踪了。当年先帝可是派了许多人出去寻这孩子,可直到先帝故去,这孩子仍旧是寻不回来。这件事到如今还是梁国一大悬案啊。”
我的脑海瞬间一片混沌。也就是说,我的的确确是生下一个孩子的,可那个孩子竟无缘无故失踪了,至今都找不回来。这件事的确很是悬乎,毕竟有谁会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偷走一国公主的儿子?
可是,孩子失踪这件事南珏也不晓得么?无论如何,这孩子都是我与他所生,哪怕他再不待见我,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漠不关心啊。转念一想,忽然又是一阵伤感。也难怪了,他如今都已经同旁的女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哪里还会在乎我们的孩子呢?
我看,倒不如去问问文昌,有他的帮忙,兴许还有可能寻到那个孩子。南珏可以做到这般无情,可我总不能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不管不顾。
正当我准备起身离开时,眼前忽地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瞧,竟是天帝。
我唬了一跳,正要下意识地行礼,那动作才进行了一半,蓦地想起此时的天帝不过就是一介凡人罢了,并且也并不晓得我是谁,我也理当装作不认识他才对。如此一想,我便干笑了一声,道:“对不住,方才不小心认错了人。”
天帝却问道:“姑娘也是来此听故事的?”
“是的,听闻这里的说书先生很是能说会道,我便来此听听看。”我瞧着他,颇觉他一脸的沧桑,看起来风采比从前差了许多,大概是深受情伤,心中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公子……可是心情不大好?”
“我可否坐在此处?”天帝不曾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指了指我对面的位置。
我答道:“请便。”
他这才道:“我的心情不好都已经写在脸上了么?”
我很诚实地点点头。
天帝笑了笑,只是那笑中满是悲凉:“有的时候我很是想不通,你们女子为何会那样狠心绝情。我那样爱她敬她,她却还是……却还是……”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干笑道:“兴许是命运使然。”心想,当然是命运使然,毕竟他的这一世凡身命数,是我亲笔所写,情路有多坎坷便有多坎坷。旁的话我也不敢多说,只好劝慰道,“公子还是看开些为好。”
天帝的眼圈已然泛红:“若真能看得开,我又何至于如此。”
我因着心中急于寻找那孩子的下落,没有心思在此多待,忙道:“我还有事,就不同公子多说了。”
天帝也不多挽留,只轻轻笑了笑。我却瞧见他的眼中满是被女人狠狠伤过的悲怆。我的仙身不可察觉地抖了一抖,他此世果真是伤透了身心,也果真应了他自己所要求的诛心情劫。只是不晓得,待他回到天宫时,想起此世所经历的事,脑子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寻个法子惩罚我一番?
眼下我自是没有闲工夫去思虑这些的,因着我的一颗心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去寻孩子这件事上了。
文昌见我这样早回来,很是吃惊:“不是说要在凡间多待几日么?怎的这样早便回来了?莫不是心情已经平缓了?”
“我有一个孩子。”我直接对文昌道,“我同南珏在凡间生养了一个孩子。”
文昌对此事却并不吃惊:“你在凡间不是难产而死的么?我心想着,孩子大约也是同你一起去了的。怎么,那孩子难道还活着?”
“他还活着。”我心中满是希冀,“他只是失踪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法子帮我寻到他?”
文昌颇为无奈:“我连那孩子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晓得,你让我如何帮你寻他?”
我心中的希望一下子便破灭了:“那……那我该怎么办?”我很是伤心,“难道我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一面了么?”
文昌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这件事,我看你还是去问问南珏来得好。总归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寻起孩子来,自然比我这个局外人更有法子。”
“可是……”我很是纠结,“可是他已经同别人生了一个孩子,还会在乎同我生的这个孩子么?”
“什么?”文昌不禁挑眉,“真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南珏竟是这么一位神。包养情人也就罢了,竟连孩子都有了。这么许多年以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他了。”
我顿觉心酸不已,于是鼻子一酸,眼圈一红,眼泪险些便要掉落:“帝君,你说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文昌很是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我的脑袋,“谁做下的事谁自己负责。孩子既是南珏的,他就不得不负这个责任。你便让他寻这个孩子去,若他不管不顾,你便将此事在这天宫中传上一传,看到时候他那张老脸能往哪儿搁。”
我心里十分没底气,一想到南珏生气的模样,我便忍不住发慌:“这样……真得可以么?”
文昌很是肯定地点点头:“若你怕他生气,我便替你宣扬一番。总归他拿我这位老仙没有法子。”
有了文昌做我的后盾,我的底气便涨了那么些许。不多停留片刻,我忙又赶去了雁荡山。
见到我,南珏很是冷漠,看起来比从前更为冷漠:“我的话,你是没听明白?”
我极力忽视他脸上的冷漠,硬着头皮道:“我没有要刻意提起在梁国那一世的意思,可是……可是有件事我一定要问问你。”
南珏不耐道:“有什么事,快问。问完立即离开此地。”
“孩子……”我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同你……是生了一个孩子的,是个男孩。”
南珏的眉头已然微皱。
我的头皮又硬了几分:“你可知……那孩子的下落?”
“不知。”南珏回答得很是直接。
我不死心地继续问:“那你可有法子帮我寻到那孩子?”
南珏已经不愿再回答,转身便要回屋。
我连忙跟了上去:“我同你保证,绝对不会利用孩子来拴住你,也绝对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想知道那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见见他。”我边说边落了一脸的泪。
南珏终是停下脚步,可说出来的话却狠狠撕碎了我的心:“死了。”
“什么?”我猛然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南珏一字一句地告诉我:“那孩子,已经死了。我也曾经寻过那孩子,可结果就是如此。天命不可违,可你却执意将自己加入我的运簿之中,这便是你该承担的后果。”
我的泪水没忍住一遍又一遍地模糊了双眼。而南珏已经进屋,同他现在的妻儿享受天伦之乐去了。